“登記薄都拿走了?”肖凡心想壞了,那玩意兒拿走還怎麽查:“有客人退房不是沒有記錄了?”


    “哪會,他們拿走的是快用完的,新入住還沒退房的,讓小蘭抄到新簿子上了。”喬春已經恢複了常態:“張瑞哥……”


    “噓……叫凡哥。”肖凡趕快糾正。


    喬春伸伸舌頭,放低聲音:“凡、肖凡是吧?肖凡哥,這樣打扮連我都認不出來,別人更認不出了,不用擔心。你查領導往的房幹什麽啊?”


    “這件事對我十分十分重要!你得幫幫我。”肖凡說。


    “那我怎麽知道你真不是殺人犯?我要幫了殺人犯,就是幫凶!”


    “這樣,進巷子的園子邊有條水泥凳,咱們坐那兒說,我把事情講一遍你就明白了。”


    坐在水泥凳上,肖凡從在家給沈琳玉打電話講起,一直講到推搡王旗,王旗握著的刀無意間割到了脖子,他出於害怕逃走,被定性為殺人畏罪潛逃……


    “如果我真想殺人,去殺疤子啊,殺幫小玉找凶手的警察幹嘛呢?”敘述完,肖凡反問喬春。


    “是啊,就殺疤子,給琳玉姐報仇!”


    喬春聽完,義憤填膺地道。


    她是個隻有21歲的姑娘,單純,善良:“那你不去找疤子,查領導的房間幹嘛?”


    肖凡本不想對喬春說太多,但有些事不說,沒有理由讓喬春幫忙。隻好道:


    “其實疤子已經死了,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就是弄死疤子的人。這個凶手,或者是凶手的保護傘,起碼是區一級以上的領導。我想讓你幫我查那段時間有哪個領導登記住房,就是想找到這個凶手。”


    喬春瞪大眼睛,想問什麽,咽了口唾沫,又搖搖頭作罷。沉思了會兒,道:“我還是不太明白……不過,張……哦,不對,肖凡哥,我相信你,更同情琳玉姐。明天我就幫你查。”


    “登記簿被拿走了,好查嗎?”肖凡問。


    喬春說:“不礙事,我們每天交班前,都要把當班時的登記錄入電腦,留底,這是規定。”


    “太好了!”肖凡道:“明天一天我都待在房間。查到抄一張紙上,姓名,年齡……有什麽寫什麽,越詳細越好。完事後打電話到房間,我去前台拿。”


    本以為找喬春是一次冒險行動,誰曉得她會不會檢舉揭發?


    沒想到這麽順利!


    第二天,肖凡一早下樓買了三桶快歺麵,上樓後哪兒都沒去,在客房等待喬春的電話。


    當然,肖凡還沒有幼稚到完全相信喬春不會揭發他。


    每個人都有弱點。


    人性如此。


    喬春如果膽小,回去後思考再三,害怕牽連自己,揭發,或者選擇不幫他,不是沒有可能。


    但肖凡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上午十點多,客房的電話鈴聲響起。


    是喬春的聲音:


    “是302房嗎?噢,對不起,打錯了。”


    聲音很小。


    肖凡意識到大廳可能有情況。


    他沒有立即下樓,磨嘰了十來分鍾,從樓梯道走下去。


    走下一樓的時候,他看見大廳其它地方沒人,隻有前台外的等候區內,長條沙發上坐著兩個麵前沒放行裏箱的人。


    喬春壓低聲音故意說打錯電話,說明這兩個人有問題。


    肖凡邊走邊掏出錢夾,前台有兩個服務員,他走到另一個服務員前,大聲道:“退房。306。”


    同時向喬春乏乏眼。


    喬春趁旁邊的服務員員翻查登記簿的時候,站起身:


    “小蘭,我去個衛生間。”說著,用眼睛掃向沙發的方向,嘴角似不經意地撇了撒,又把一張疊成四方形的紙條輕輕按在台麵上。


    肖凡明白她在向自己示意,注意沙發那邊的人。


    他用身子擋著,拿過紙條,順手裝進錢夾,從裏又拿出一張五十元的綠票子,放在台子上。


    身後有人走來:“退房啊,老板。”


    是之前坐在沙發上的其中一人。


    他拿出工作證在肖凡麵前晃晃:“警察。看下你的身份證。”


    這時是第一代身份證,比較粗糙,加上造假身份證的販子製作的不錯,那人隨便掃了一眼:“打擾了。”


    走出大廳,肖凡長出一口氣。


    花錢添置行頭,這一招真是必須有!


    喬春的紙條上字數不多,一行:


    市*委左書記,登記人:左成,28歲,工貿公司


    沒拿身份證登記,工作單位不詳細。


    但對肖凡來說已經足夠了。


    市委左書記的關係,也姓左,左成。有名有姓有單位,找到不難。


    李兵現在被控製,從他給小晴呼機上的留言看,暫時失去了自由,連打個電話都偷偷摸摸,拿到指紋也沒辦法比對。


    先見見這個人再說吧。


    李兵隻是查了不該他查的案子,按說不至於被控製多久。


    來到工貿公司辦公樓,問了幾個人,都說不認識左成。


    公貿公司很大,光科室就有二十幾個,底下還有分公司和掛靠的小公司。


    底下人不知道左成實屬正常。


    肖凡找到人事科,心想管人事的應該知道。即使不知道也能查得到。


    悄悄塞了十塊錢,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才認真聽他說話。


    聽說找左成,女人說左成她知道,好像是一個二級公司的老板,至於二級公司叫啥名字,她得查查。


    說著起身走到一排櫃子前,從裏麵翻出一個厚厚的大本子。找出左成一欄,指給肖凡看。


    肖凡見左成後麵登記的公司是“天馬貿易公司”。


    “他們這個公司做什麽貿易?公司地址在哪兒?”肖凡問。


    女人打著哈欠回答:“現在這樣的公司多了去了,啥都做,什麽緊俏倒賣什麽,營業執照辦得全得很呢……公司地址麽,這上麵不是寫著:西城區十字街86號,至於具體樓層門牌號,你自己去打聽不就有了?”


    看來左成隻是名義上掛靠工貿公司,與公司並沒有多大關係,人事科的辦事員也隻知道個大概。


    肖凡其實不清楚,在他出生的前幾年,社會上左成這樣的小公司多如牛毛。


    掛靠一個國營公司,好辦營業執照——這時營業執照工商局卡得嚴,沒有關係辦下來得脫層皮,即使辦下來,拖個三、五個月,甚至一年半載的,很正常。


    掛靠的另一個好處是做生意信譽度高些,客戶不太擔心錢付了公司沒了——有背後國營公司那棵大樹呢!


    國營公司為何擔風險允許小公司掛靠呢?


    這裏麵有利益。


    掛靠得交管理費不是?


    每年光這些小公司交的管理費就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這些當然不是肖凡關心的事。


    他乘車來到西城區,找到十字街86號。


    但找了個遍,找不到掛“天馬”公司牌子的辦公室。


    這是一座老式的辦公大樓。樓上混雜著兩個國營機構和七、八個小公司。


    打聽了好幾家,費了幾支煙,才從一個歲數大的男人口中打聽到:


    一年多前,好像有個屋子門上掛了幾天“天馬公司”的牌子,有次還見穿工商局製服的人到裏麵坐了一會兒。


    但打那以後,不知什麽時候牌子摘了,再也沒見門開過。


    “現在好多這樣的公司,租個辦公室掛個牌,是為了應付工商局的檢查——審批時,工商部門一要查銀行帳戶裏的資金情況,符不符合登記時的數額,二要實地考察辦公地點……”


    男人似閑極無聊,終於見個人顯顯他的見識,話匣子打開不肯關上。


    肖凡沒有耐煩心聽他說事,打斷話頭問:


    “聽人說過搬哪兒去沒?”


    “沒。”男人掃了興致,沒好臉色地答了一個字,轉過臉去,拿起桌子上的報紙胡亂翻著,一付不再理人的表情。


    肖凡又甩過去一根“永光”煙,說聲“謝謝”,出了門。


    他發現煙在這個時期很管用,是和抽煙人打交道的調和濟。


    想問個什麽,請別人幫下忙,一支煙遞過去,對方態度立馬好許多。


    肖凡又去趟工貿公司,找到那個三十多歲女人,說左成的天馬公司不知搬到什麽地方去了,連牌子都沒了,希望再幫他查查。


    女人說不用查,現在這樣的公司很多,叫“皮包公司”,意思是空殼,注冊完連辦公地點都不要,營業執照往皮包裏裝,走到哪兒生意做到哪兒,工商、稅務該交的錢也逃了,又省了租房子的錢。


    一天跑下來算是白辛苦。


    肖凡估計這個左成姓左,入住的客房又是以市*委左副書記的名義登記的,肯定是左書記的親屬。給政*府的人開車的說不定有途徑打聽得到,他們對頭頭腦腦的事知道的多,閑常時也喜歡議論。


    回到出租屋,他去老何家提晚上洗漱和喝的開水,順便讓老何幫忙打聽下,說是想做筆生意。


    老何一聽,樂了,說:


    “這還消打聽?左成,辦了個名義上的公司,靠關係發了大財,車隊的人誰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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