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兒梨花帶雨地跪在自己跟前,縱使陸良是鐵打心腸也不可能無動於衷,起身將小楠扶起,趕緊讓石頭給小楠祖孫搬來椅子。


    祖孫兩個千恩萬謝方才坐了下來,那老者低頭抹著眼淚,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小楠一邊哭一邊安撫祖父,很是懂事。


    “老丈,我看你們不是一般的賣唱的吧。有什麽難處,不妨對我說說,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陸良指了指老者身上穿的那件長衫。


    老者自然明白陸良的意思,低著頭,歎了一口氣。


    “爺爺……”小楠見老頭有些猶豫,便在旁邊推了推爺爺,示意讓爺爺說出來。


    “公子,不是小老兒不願意說,實在是說出來不但沒有多大的用處,反而會給你帶來麻煩。”老頭看著陸良,低下了頭。


    陸良這下子算是明白了,看起來這祖孫兩個人身上碰到的事情還非同一般呢。


    “老頭,你也太小看我家少爺了。在這蘇州府,我家少爺說一那就從來沒有人說二,有什麽事情你就盡管說好了,一切由我家少爺給你作主!”石頭看到老頭這樣子,十分的氣惱,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石頭!”陸良白了石頭一眼,石頭乖乖坐下了。


    “老丈,你們現在遇到了什麽難處,我雖然不能保證一定能你們解決,但是說不定給你們出出主意也是可以的嘛。”陸良微微笑了起來。


    老頭見陸良果真是誠心想幫忙,便點了點頭,拉著自己的歲女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他們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老頭複姓東方,單名一個琮字,乃是山東人,有個兒子東方文成,考取了功名被調到了蘇州附近的昆山縣當知事。知事雖然是個小官,但是怎麽著一家人也算是官宦之家生活富足了。


    哪料想天有不測風雲,東方文成不知道做了什麽事情,突然被縣衙捉拿進了監牢,而且審判過後定下了罪名再過兩個月就要開刀問斬。


    兒子成了犯人,老頭和孫女就被趕了出來。老頭雖然沒有考取過什麽功名,但是卻也是讀書人,做過私塾先生,兒子落難,當爹的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觀,便自己寫了狀紙到縣衙要求重審,結果被亂棍打將出來,幾乎廢了一條腿,之後也去過蘇州府找過知府賀霖,不巧的是賀霖外出,老頭隻能帶著孫女在陽城寺這邊落下腳,每日賣唱討生活。


    本來祖孫倆就像等過幾日再向府裏麵遞狀紙,哪知道前幾日出事了。


    “前天,我帶著小楠在這裏賣唱,遇到了神教的人,那掌勢的說小楠命裏八字好,被神教選了去服侍聖主。陸公子,我就這麽一個孫女,如何也不能再和我分離了。”東方老頭說到這裏,落下老淚來。


    “神教?什麽神教?”陸良不太明白老頭的話,轉臉問了問站在旁邊的店小二。


    那店小二也是個軟心腸,本來就很同情這東方祖孫倆,一見陸良發問,趕緊回答道:“陸公子,這神教你怎麽也不知道呀?”


    神教?陸良嘴裏麵嘀咕了一句,然後突然意識到他們說的神教是不是一些私底下的宗教組織呀?比如當初的白蓮教,元末的時候那麽壯大,連朱元璋都靠著這玩意發家,影響力深遠,但是不對呀,朱重八當上皇帝之後就開始取締鎮壓白蓮教使得白蓮教土崩瓦解了,雖然還有一部分人在暗中活動,但是絕對不可能老百姓平時這麽堂而皇之地稱之為神教了。


    不過既然不是白蓮教,那會是什麽教?這些事情,陸良自然就無從知曉了。


    “這神教,是否指那大乘教?”就在陸良想向那店小二打聽清楚的時候,門口傳來了一陣笑聲。


    “祝兄,你如何在這裏?”看著眼前之人,陸良樂了起來。


    阿胡子祝枝山,穿著一身騷包的粉紅色長衫腆著小肚子站在那裏,簡直是一個醜化版的泰國人妖。


    “君則,我在城中遇到鄭光,言你們各自都在找東西,我便一路尋你過來,不想在這裏碰見了,巧極巧極。”阿胡子一屁股在桌子上坐下,兀自喝了一口酒,笑得臉上的肌肉直抖。


    “祝兄,這大乘教是個什麽玩意?”陸良問道。


    “君則,這樣的話你在這裏說也便罷了,倘若出去了,切不可如此。”阿胡子被陸良這話搞得直翻白眼。


    “這大乘教莫非有什麽背景不成?”陸良睜大了眼睛。


    “這大聖教本來是天竺的密教,魏朝延昌四年僧人延慶在冀州以大乘教名舉兵起義,使得該教得以傳播。到了國朝,大乘教信徒日增,永樂中國師姚廣孝便是此教中人。”祝枝山的這句話,讓陸良完全傻了。


    姚廣孝那是什麽人?明成祖朱棣的軍師,是幫助他謀反成功的人,出身和尚的他,修煉的就是一身屠龍術,朱棣對他那絕對是百依百順,他都是這大乘教的人,那這教豈不成了國腳了。


    “成祖時,大乘教發展迅猛,各地都有分廟,信徒組織嚴密,後洪熙、宣德兩朝,朝廷對大乘教打擊控製,情況放有所好轉。正統十四年,瓦剌來攻,英宗親征,有一老尼顯靈,於亂軍中救得英宗性命,後英宗還朝,敇造順天保明寺供奉。”


    “什麽尼姑,竟然如此厲害!?”陸良聽得乍舌。皇帝親自建造寺廟供奉她,這老尼姑想來非同一般了。


    “這老尼姑據說姓呂名牛,陝西邠州人,洪武二十九年生,十五歲出家,聽說40歲時先度汴梁後度燕京,又說她是觀世音菩薩下界,保明寺香火由此滋盛,後來保明寺第五代主持歸元仿《羅祖五部經》,撰寫《銷釋大乘寶卷》、《銷釋圓通寶卷》、《銷釋顯性寶卷》、《銷釋圓覺寶卷》、《銷釋收圓行覺寶卷》,由此則使得保明寺成為大乘教聖地,成化間,大乘教於蘇杭間興盛,有教徒沐森,稱自己是天真古石佛轉世,自號法王石佛、石佛祖,教徒甚眾,號稱十萬小徒,影響甚大。”


    “傳說這沐森,得異狐入體,身散奇香,故而百姓稱之為聞香教,都傳此人有神佛之能,救苦救難,百姓皆稱神教,連官府對其也忌憚三分。”


    阿胡子祝枝山這麽一番廣征博引,算是把這大乘教的來曆給說得清楚了。不過說得再清楚,陸良也基本上給這個所謂的神教定性了,那就是:封建社會一小撮神棍糊弄人的狗皮組織。


    還神教,神他奶奶的嘴!


    別人信,陸良可不信這個。他塞了一塊牛肉在嘴裏麵,嚼了兩下,問這阿胡子祝枝山道:“祝兄,我不管他們是什麽神教還是鬼教的,他們光天化日之下強收民女,那就是他們的不對了。”


    陸良指了指含苞待放的小楠,搖了搖頭。


    這樣水靈的一個小姑娘,如果被那幫神棍糊弄到了裏麵去,下場可想而知。


    “君則,這種事情我聽說經常發生,這聞香教經常吸收百姓子女入內,也多有百姓樂於奉獻,官府對此亦不過問。”祝枝山說到這裏,歎了一口氣:“我聽說這些小孩入了教,便成為行屍走肉,專聽那教主一人擺布,人生也就了無生趣了。”


    “如此叫自稱什麽神教。奶奶的!今日我偏不隨了他們的願。”陸良聽得火起,轉臉對那東方祖孫倆道:“你們的事情,我管了,等那狗屁神教人來,我自有話跟他說。”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小楠聞得陸良答應搭救自己,高興得跪倒在地:“公子大恩,小女子一生做牛做馬也報答不完!”


    “起來起來,又來這個,再來地板都被你跪穿了。”陸良扶起小楠,笑了起來。


    “君則,這事情你打算如何解決?”阿胡子祝枝山幽幽地問道。


    “如何解決?自然是一發打他滿地找牙。”陸良壞笑了一聲然後問那東方老頭道:“老丈,那教中人說何時來接小楠?”


    “就在今晚。讓我把小楠送到陽城寺山門下。”


    “好極。那今晚我們就好好樂嗬樂嗬。”陸良對石頭擺了擺手勢,石頭靠過來,主仆兩人嘰裏咕嚕咬了一陣耳朵,石頭一溜煙竄了出去不見了影蹤。


    阿胡子祝枝山見陸良如此,也是暗暗點頭,在他眼裏,陸良雖然是浪蕩子一個,但行事也算光明磊落,今日之事,倒算得上是君子所為了。


    “也罷。君則,這事也算我一份!”阿胡子祝枝山眯著他那雙近視散光眼,一副氣吞如虎的樣子。


    “對了,差點忘記了,祝兄,這什麽聞香教算不算是佛教了?”陸良突然間好像想起了什麽。


    “當然是了。”


    “既然是佛教,那他們供不供奉法像的?”


    “自然供奉!不僅供奉,而且聽說他們比一般寺院更加虔誠,所供奉的法像也多為金身。”


    “那就好了。我要尋摸的那廣目天王的金身法像,找這幫神棍去要,豈不好了!?”


    奶奶的,幹了這一票事情,不僅英雄救美還可以順便把自己的任務給完成了,真是一石二鳥!


    陸良摸著下巴,陰險地眯起了眼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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