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實的草堂,絕對是蘇州城文人聚會最大多的一個中心,一個文化沙龍,原來沈老實是公認的蘇州文人的精神領袖,影響力實在是沒有人能夠比得上,二來他這草堂裏麵的風景實在是太好了。


    如此一來,文人喜歡來,不但文人喜歡來,連文人隨身帶的那些姑娘們也喜歡來,有吃有喝有姑娘,也就讓那些從來沒有來過的人更向來了,形成了一個良性循環之後,這樣就使得沈老實的草堂成為了一個很讓人飽眼福的地方。


    對於沈老實來說,他在莊園裏麵見過各色人等,每一個不是進了他這園子眉開眼笑大加讚賞的,偏偏這幫牲口和其他人不一樣,先是吵著鬧著要把莊園裏麵的珍禽異獸給吃了,然後就大嚷著沈老實聚眾性淫,還要讓讓公差過來,搞得沈老實高血壓一上來,差點歇菜。


    “君則,休要胡鬧!沈叔的園子雖然一般人都能夠進得來,但是這文華亭卻不是尋常人才能進入的。”碧兒對沈老實的園子看樣子了解甚多,暗中扯了扯陸良的衣服。


    這句話,陸良是一半懂,一半不懂。


    前一半陸良是清楚的,沈周在蘇州府,不僅僅文人齊聲誇獎,那就是在老百姓中間也深受愛戴,原因就是因為沈周雖然名滿天下,但是一點架子都沒有,是個和和氣氣的好老頭。


    沈周家世顯赫,是蘇州城聞名的書香世家,到了沈周這一代,老頭子更是成就了家族乃至整個蘇州的高峰。雖然名氣大大的,雖然自己的畫很值錢,但是沈周絕對是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一點架子都沒有。


    蘇州的一幫才子當中,像楊循吉這樣的狂士極品,根本就看不起任何人,就別提老百姓了,即便是像阿胡子祝枝山和唐伯虎這樣的青年才俊,一般老百姓也太敢去招惹,畢竟人家是讀書人,是文化人嘛,咱們隻不過是一群泥腿子。


    但是老百姓喜歡去找沈周。文人求畫,沈周高興,老百姓向他要畫,他更開心。今天張老四家姑娘出嫁求沈周給畫副出嫁圖沈周就說好呀好呀你明天過來拿就是了。明天李老五的粥店開業,過來問沈周求畫,沈老頭一樣答應,畫好了畫給人家的時候還要說,我給你蓋了四個圖章呢,李老五就說,沈老爺,我聽讀書人說你的畫上圖章越多越好呢,多一個圖章多十幾兩銀子呢,你一下子蓋四個圖章,沈夫人沒有意見?沈周就會摸摸自己的衣兜道:她不知道,這圖章我自己管著呢。


    在蘇州城,論德行,不管是何人在沈周跟前都自愧不如,老頭子性格好的有的時候讓造假畫的人都不好意思。有人找到沈周,說,沈先生,我仰慕你的名氣花了三十兩銀子買了你的真跡,可是隔壁賣酒的王三說這是贗品,你看你能不能在上麵寫上幾句,題題款?沈周就樂嗬嗬地答應,在贗品上麵題款寫詩,末了交給人家還讓人家走好。


    做人能夠做得像沈周這樣群眾基礎深厚的,在蘇州也沒有幾個。


    這些,陸良早就聽說了,別看平日裏麵對沈周戲謔有加,但是在內心沈周卻是蘇州城他由衷佩服的不多的幾個人之一。


    但是碧兒說得後一句,陸良就不太清楚了。


    “君則,碧兒倒是謬讚了。我這文華亭其實也就是一幫好友閑談的地方,平日裏麵招待的也都是些知心的朋友罷了。”沈周聊聊的幾句,就讓陸良茅塞頓開。


    這文華亭,沈周說是好友閑談的地方,聽起來好像也不是太特別,可問題是,蘇州城能夠成為他好友的人,絕對一雙手就能夠數得過來,能夠進入那亭子的人,鳳毛麟角,肯定是蘇州城的精英,文華亭自然也就非同一般了。


    “老哥,你看看我們這些人,能不能進去討杯茶喝?”陸良對此十分好奇,想要去看看究竟。


    “君則客氣了。盡管隨我來!”沈周大笑著,拉著陸良的手就走了進去。


    這老頭,不知道是真心邀請我進去還是怕我拆了他的亭子。陸良一邊打量著周圍,一邊心裏麵盤算等會進去如何應付那幫文人。


    文華庭在臨水而建,一條長廊悠然通入,沈周在前,陸良在後,走在那長廊之上,就聽見從亭子裏麵傳來了歌聲。


    蘇州人唱的歌,自然是吳歌。吳歌,大部分唱的都是男女情致,是船歌,是山歌,也是情歌。這種歌起源於老百姓,明朝的蘇州,是全國的經濟中心,也成為了流行文化的發源地,社會上以懂蘇州話會說蘇州話為時髦的表現,連妓女都把擅長吳歌作為自己才藝的一個重要方麵,“索得姑蘇錢,便買姑蘇女。多少北京人,亂學姑蘇語。”這樣的描述,倒是十分貼切。


    “青山在,綠水在,冤家勿在;風常來,雨常來,書信勿來。災勿害,病勿害,相思常害;春去愁勿去,花開悶勿開;淚珠子汪汪滴,滴滿仔東洋海!滴滿仔東洋海!”


    陸良聽到的這吳歌,典型的是閨怨之調,也不知道是何女子唱出,一吟三歎,美妙無比,聽得人全身的骨頭都酥麻不已。


    怪不得男人喜歡聽吳歌,原來如此的銷魂!深夜讀書,紅袖添香,再多了這吳歌,人生還有什麽遺憾!


    這幫讀書人,果真會享受生活!


    “碧兒,這吳歌很是不錯,你也唱唱?”陸良轉過臉看著碧兒,堆滿了笑。


    和碧兒結實這麽長時間,還從來沒有聽過碧兒唱過歌,這樣碧玉般的女子,若是輕啟動朱唇,絕對餘音繞梁。


    “休要胡鬧,這麽多人,我唱什麽。”碧兒小臉一紅。


    “侄女,讓你唱便唱,今日來的都是才子佳人,你若是唱一曲,添色不少!”沈老實估計早就想亭碧兒唱歌了,巴巴地跟著陸良鼓動了一番。


    “是呀碧兒姐姐,趕緊唱!大哥等著呢!”


    “碧兒姐姐,你要是不唱,那我就放火!”


    ……


    袁方等牲口更是嗷嗷直叫,碧兒拗不過,便扶著那長廊上的雕欄,幽幽地唱了起來:“梔子花開六瓣頭,情哥哥約我黃昏頭,日長遙遙難得過,雙手扳窗看日頭。”


    歌雖不長,麻酥人的吳儂軟語從碧兒的嘴裏麵一出來,那就如同讓人飲了一壇陳年老酒,頃刻之間就醉了。


    “碧兒,誰若是討了你做老婆,那真是天下第一幸福人了!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這樣的運氣。”陸良看著碧兒,不由得眼睛都有些直了,貼身過去,在碧兒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讓碧兒的小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起來。


    “惡人,整天就知道欺負人,靈兒被你欺負得見你就做噩夢,如今又欺負到了我頭上來了。”碧兒伸出纖纖玉手在陸良的手腕上掐了一把,陸良大笑,心中奇爽無比。


    “好曲!好曲!不知是哪位小姐光臨!真是如聞天籟呀!”


    碧兒的歌自然驚動了亭子裏麵的人,從那邊傳來了一陣喝彩聲。


    陸良一幫人大步走過去,亭子裏麵的場景立馬盡收眼底。


    亭子周圍皆用簾幕遮住,地上鋪上了上等的地毯,搬上了十幾個長案,案子上煮著好茶放置著各色水果,一幫人席地而坐,身邊更有美妓伺候,可謂享受之極,房間裏麵燃上了上等的檀香,沁人心脾。


    看看這些人,陸良微微一笑,高矮胖瘦不等,卻有不少認識的。


    阿胡子祝枝山一身騷包的粉紅色長衫,文征明一身白衫正襟危坐,唐伯虎綸巾持扇風liu倜儻。幾個大才子倒是來得很齊。


    對麵一個,乃是上次被自己罵得狗血淋頭的狂士楊循吉,剩下的一些,有些麵善,有些就極為陌生了。


    陸良等人一進來,亭子裏麵原本熱鬧的氣氛也就為之一頓,大家的目光全都放到這幫人的身上。


    當看到是陸良等人之後,很多人的目光之中都出現了鄙夷之色。


    混混青皮,如何能進得了這文華亭。


    沈周卻是高高興興地讓人添加了座位,安排陸良等人入座。


    “碧兒小姐,此地空餘,可以一坐。”唐伯虎見碧兒站立一側,滿臉笑意地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這亭子中間的人,幾乎每人旁邊不是美妓就是美女,倒是唐伯虎的旁側空空如也。


    “唐公子客氣了,我在這邊坐下就好。”碧兒微微一笑,在陸良身邊坐了下來。


    “人家那麽好心讓你過去,如何不去?”陸良壞笑道。


    “喝茶,這上好的虎丘茶也堵不上你的嘴嗎?”碧兒挨著陸良坐著,嬌嗔地打了陸良一下手,熟練地泡起茶來。


    佳人在側,讓陸良心情極好,與此同時,他也覺得一道道刀子一樣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刷來刷去。


    碧兒乃是蘇州第一才女,更是美得讓人窒息,也自然就是才子們的夢中情人了。這樣的一個佳人,卻坐在了一個浪蕩子的身邊,實在是大煞風景。


    “老哥,這幾位給我介紹介紹?”陸良指了指那幾個不認識的人對沈周說道。


    “好說好說,來來來,我給你介紹。”沈周哈哈大笑,站起身來就要給陸良介紹,無意間露出了手頭案邊的一塊東西,讓陸良的眼睛頓時放出光來!


    ##############


    有人說,小張,你怎麽一條屍虺寫了百章呀。


    我就笑。嗬嗬,其實真正能夠讀懂這部小說的人,真正能夠明白我的意圖的人(比如曹翰兄,真乃我的知己),應該知道,寫這本小說,我的目的是展現那個社會的風情,展現一幫可愛的浪蕩子的生活,裏麵有歡笑,有文雅,有典故,也有社會的方方麵麵,當然了,也有故事。所以,這百章裏麵,不單單寫一個屍虺而已,就如同一壇好久,喝來品味,覺得爽就好了,何必問:大哥,你這酒還有多少喝完了?


    是不?


    嗬嗬。


    元宵節快到了,大大們可要買元宵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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