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歆邁著步子向林靜溪走去,他的身子跌跌撞撞,每走一步,他渾身的骨頭都會傳來散架一般的劇痛,身上的血也會因顫抖而滴落一地。


    他的右手握的很緊,他怕這些止血丹的粉末會掉落下去,會影響林靜溪傷口的止血效果。


    然而他並不知道,他自己此刻的模樣是有多麽恐怖。


    他也不知道,此刻林靜溪的那張臉上是有多麽的絕望。


    看著這個男人緩緩的走來,林靜溪拚命的從地麵上爬起,她轉身就想要逃命,可她腳下剛一挪動,整個人又跌坐在地上。


    這個男人每向她走一步,她就用腳蹬著地麵,向後退一些。


    退著退著,她的背就撞到了一棵橫倒在地的大樹上。


    她已經無路可退了,而這個渾身是血,模樣恐怖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男人,還在緩緩的向她走過來。


    她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不像之前殺死那三個男人一樣,給她一個痛快的死法,反而非要邁著重傷的身軀來接近她。


    很快,穿著一身破爛銀甲的餘歆,就走到她的身前兩米的地方。


    即便距離這麽近,他那被鮮血覆蓋的雙眼,還是無法看清她臉上的表情,他隻能看到她肩膀處轉息源發出的光芒。


    不過這就夠,他可以給她上藥了。


    踏,踏——


    他的腳又向前緩緩的挪了兩步,身子忽然蹲到在她的身前。


    此刻他的滿是鮮血的嘴巴微微的張著,因為受了重傷與極度脫力的緣故,他不得不大口大口的呼吸,發出沉重的聲音。


    他緊緊捏著止血丹粉末的右手,緩緩的抬起,但他卻不知道,自己這隻手臂上的皮肉,就如同幹枯的河床裂開著,甚至能透過皮肉間的縫隙,看到他的筋與骨。


    他的模樣就像剛吃過人的怪物。


    他此刻很想開口,和林靜溪說一句“別害怕了,壞人都死了”,但他的喉嚨裏麵都是血,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他的右手緩緩的向著林靜溪的左肩伸去,他要將手中的止血丹灑在她的傷口上。


    林靜溪看著他這一隻皮肉炸裂的手,在向著自己的轉息源伸過來。


    她終於明白這個人為什麽不立刻就殺死她了,原來這個人也是為了奪走這本該屬於她的東西。


    她絕望極了。


    果然,在這現實中,根本就不會有白衣劍仙來救她,她隻是剛出狼穴又入虎口。


    “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將它給你這個怪物!”


    她狠命的咬著牙齒,從空間手環中取出一枚銀針,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抬起右手,將這枚銀針狠狠的刺向了那想要挖走她轉息源的手臂。


    哧——


    銀針沒入餘歆的右臂,他抬起的手瞬間失去了力氣,從半空中脫落了下來。


    他看著麵前將銀針刺入他手臂的林靜溪,一雙流血的雙眼呆滯了。


    痛!


    太痛了!


    這一針沒入右臂的痛,比他全身所有的傷加起來都還要痛。


    他是為了救她才甘願變成了這幅模樣,但她卻因為他這幅模樣而深感恐懼,甚至叫他怪物。


    他是想要給她止血才伸出手去,但她卻把他當做貪圖轉息源的惡人,還說寧死也會讓他得到它。


    在這一瞬間裏,餘歆好像聽到自己身體裏,有什麽東西裂開了。


    那東西本就已經布滿傷痕,現在這一裂開,便突然支離破碎,散落一地……


    他的左臂,在之前就已經廢掉了,現在他的右臂,又被她刺了銀針,兩隻手臂都失去的活動的能力。


    然而就在這一刻,不遠處傳來的一個聲音,讓他的內心陷入絕望。


    “小溪!快過來!”


    餘歆木愣的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隻見斷了一隻腿的“任涵”,正扶著一顆樹在向著林靜溪呐喊。


    此刻的金閶,很顯然不是斷了一隻腿這麽簡單,他渾身連一絲真氣都沒有,之前的爆炸應該是將他的筋脈或是丹田給重創了。而且從他現在的動作看來,他似乎是不扶著東西就沒法移動。


    餘歆是怎麽也沒能想到,那貫虹弓毀天滅地的一擊,竟然沒能將這金閶給殺死!


    “任涵!”


    在扮演著“任涵”的金閶出現的一刹那,本是萬念俱灰的林靜溪,就如同抓到了一縷曙光。


    在這充滿危機的大山中,她終於見到了一個絕對不會傷害她的人!


    她用一隻手狠命的扶著身後的樹木,從地麵爬起,邁著急切而又緩慢步子,全力的向著“任涵”走去。


    仿佛對麵斷了腿的“任涵”,就是她避難的港灣。


    別過去!


    餘歆很想對林靜溪大聲喊出這句話,但他一開口,卻發現口中隻能噴著血,發不出聲音。


    他要用手臂撐著地麵起身,卻又發現雙手都應廢掉,僅僅是靠這血肉模糊的雙腳,他根本無法從地麵上站起。


    情急之下,他拚命的吐著那些將他喉嚨堵住的鮮血,隨後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才發出了沙啞的嘶吼:“別過去!千萬別過去!”


    林靜溪的步子,因為重傷而走的很慢。


    在餘歆的聲音發出之後,她忍不住的回頭看了一眼。


    她發現這個想要奪走她轉息源的神秘人,似乎已經是因為重傷,而無法再像之前一樣瞬間殺人。


    否則在“任涵”出現的瞬間,這個神秘人就能把“任涵”殺死,沒有必要再衝著她呐喊。


    “相信我!別過去!”


    餘歆看著她的雙眼,不要命的向她嘶喊著:“一定要信我!一定……咳咳咳!”


    他喊著喊著,喉嚨中又是湧出了鮮血,把他的聲音給掩埋。


    他見自己發不出聲音來,就趕忙鬆開緊握著的右手,把止血丹的粉末灑落在地上。


    在看到這神秘人手中散落下來的粉末之後,林靜溪那雙眼眸中閃過一絲恍惚,她認得出這是外敷的止血丹粉末。


    她似乎明白了,這個人之前並不是想要奪她的轉息源,他隻是想給她止血而已。


    “小溪!千萬別信他!”


    金閶見此,趕忙也向著林靜溪大喊,他臉上的表情焦心極了:“他的目的就是要搶你的轉息源!那止血丹是他為了欺騙你,才剛從手環中拿出來的!”


    林靜溪看著身邊的重傷的神秘人,又回頭看著另一邊的“未婚夫”,她臉上的表情糾結到了極點,一時間她忽然不知道該去相信誰。


    金閶見此,趕忙再次開口:“小溪!之前大山突然爆炸就是他做的!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想要殺死我們!你怎麽還能信他!”


    如果不是因為金閶的丹田遭受重創,短時間內無法動用真氣,而且還隻剩下一隻難以行動的腿,那金閶現在就絕對會將林靜溪給抓住,哪裏還會這般站在原地費力的表演?


    本來在看到同夥被這神秘人殺死後,金閶是要立刻逃跑的。


    但後來他又看到這神秘人跌跌撞撞的向著林靜溪走,身上連一絲真氣都難以運行,甚至這神秘人最後還被林靜溪的銀針給傷了。


    他就確定這神秘人是在殺他同夥的時候,動用了某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術,而在法術結束之後,這神秘人就已經油盡燈枯。


    所以他才敢再次回來。


    林靜溪看著對她呐喊的“任涵”,她本能的還是選擇了相信她認識的人,她再次邁開步子,向著“任涵”緩慢的走去。


    之前她就在想,如果那場大爆炸是那三個男人所為,可那三個男人為什麽也會受傷?


    隨後在那三人中的最後一人在臨死之前,說這神秘人才是引起那場爆炸的人。


    但問題又來了,既然是這神秘人引起的爆炸,那為什麽他在登上山頂的時候,也是渾身傷痕累累呢?他總會不把自己給炸傷吧?


    走著走著,林靜溪的腦海中,就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在校園裏,餘歆提醒她的那句話——小心你的未婚夫。


    既然餘歆料到她今天會有危險,提前給了她一張符紙保命,那麽餘歆讓她小心“任涵”,肯定也是為了她好。


    想到這裏,林靜溪的腳步變得緩慢了下來,她似乎抓住了一絲重點。


    但還沒等她仔細思考下去,金閶就趕忙打斷她:


    “小溪!你難道到了現在還都不明白嗎!為什麽在你離開解鈴市之後,林家的護衛卻沒有跟過來?很明顯他們在半路上就被更強的人給暗中殺了!而能將林家護衛殺死的人,在整座山上,也隻他能有那個實力!”


    他刻意的轉移話題,並向著神秘人的身上潑髒水,目的就是要打斷林靜溪的思緒,他太害怕林靜溪會突然想明白了某些事。


    林家護衛被殺?


    金閶的這一句話,可是直接就把林靜溪的思緒給拉了過去。


    在山上爆炸發生之前,林靜溪就一直很在乎林家的護衛到底去哪了。


    現在聽金閶突然這麽一說,林靜溪就不禁把之前的疑惑,與林家護衛消失的事情聯係在了一起。


    既然山頂的爆炸是神秘人發動的,那麽神秘人就肯定不會把他自己也給炸傷才對。


    所以,神秘人在登上山頂之前身上所受的傷,根本就不是那場爆炸導致的,而是另有其他原因。


    而至於這個其他原因,恐怕就如金閶所說的那樣,這神秘人是去暗殺了林家的那些護衛,他身上的傷,就是與林家護衛廝殺的時候留下的。


    想到這裏,林靜溪覺得很多的事情,都在這一刻變得明了透徹了起來。


    眼前的這個神秘人,是敵人!


    今天中午餘歆給她的那張符紙,不正是為了保護她,不被這神秘人引發的爆炸給殺死嗎?


    雖然她還想不明白,餘歆為什麽會讓她小心“任涵”,但此刻她“明白”了敵人是誰,她肯定就不能繼續待在敵人的身邊。


    她加快了腳步,向著對麵的“任涵”走去。


    半跪在地上的餘歆,看著拚命遠離的林靜溪,此刻他很想開口呐喊,但他喉嚨中的血實在是太多了。


    他忽然很後悔,後悔自己沒能在恢複意識之後,把頭上的盔甲摘下來。


    如果林靜溪知道他就是餘歆,她就會明白他是不會傷害她。


    他也很後悔剛剛他喊的那兩句話,他太心急了,他一心隻顧著喊林靜溪別過去,卻沒有想過要說出他自己的名字。


    現在他的雙臂已經廢掉,無法抬起手摘下頭上的盔甲,喉嚨也已經被血填滿,嗓子難以發出聲音。


    而對麵的金閶,不僅有著林靜溪未婚夫的麵貌,還能編造出一套完整的謊言,甚至還有著影帝級別的演技。


    差距太大了。


    餘歆拚了命的咳著喉嚨中的血,他希望自己能再次發出聲音。


    但眼看著林靜溪就要到達金閶的身邊,情況緊急,他隻能一邊咳血,一邊將身子往旁邊的樹木上靠,借助樹木的扶持,一點點的站了起來。


    他必須要在林靜溪到達金閶身邊之前,想辦法將金閶給殺掉。


    鐺——


    他體內的透明劍刃,忽然掉落在他的腳下。


    他用一隻顫抖著的腳,微微的挪動劍刃,使劍頭對準對麵的金閶。


    隨後,他小腿彎曲,腳尖對準劍柄,他想要把這劍踢過去,貫穿金閶的頭顱。


    隻不過他現在非常虛弱,沒有十足的把握。


    “你想要幹什麽!”金閶見此,整個人都慌到了極點。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對麵的神秘人,體內竟然還藏著一把劍!如果這劍被踢過來,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就無法躲開,隻會當場斃命!


    林靜溪也看到了這一幕,她腳步變得更快了。


    在餘歆的腳尖還沒有落下之前,她就幾步來到金閶的身邊,擋在了金閶的身前。


    她滿臉表情憤恨的向著對麵的餘歆,大喊著:“殺了我!你也得不到轉息源!”


    然而,就在她的聲音才剛一落下的瞬間,讓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的一幕就發生了。


    隻見她身後的金閶,忽然就伸出一隻手,死死的掐在了她的脖子上。緊接著,金閶的另一隻手,就拿出了一把小刀,用刀尖抵在了她的下巴處。


    “遊戲結束!”


    金閶看著對麵的餘歆,臉上終於是露出了陰冷的笑容,話語中充滿了陰謀得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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