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誰,向著誰。


    高鋒在決定加盟德芸社的那天開始,他就已經算是明確了立場。


    站在主流圈子那邊,一起排擠、打壓德芸社算是政治正確,現如今既然來了德芸社,那麽砸掛主流,自然也就成了既定正義。


    和郭德強見過麵的轉天,高鋒就和他之前的搭檔說了要去德芸社說相聲的事,本來他想的是,他去了德芸社,能得著些實惠,也不能撇下搭檔不管,最好就是搭檔能跟著他一起過去。


    在說明了德芸社給出的條件之後,高鋒的搭檔也明顯心動了,在德芸社演一場1000塊錢,繼續留在天津的茶館說相聲,一場30塊錢,傻子也知道該怎麽選啊。


    不能說高鋒現實,口袋裏沒錢,怎麽養活全家老小,拿什麽買房結婚。


    搭檔在聽過之後,答應回去考慮一下。


    可就在昨天,高鋒接到了搭檔的電話,對方思慮再三之後,還是決定不去德芸社了,不但他不去,還奉勸高鋒再考慮一下。


    原來這位搭檔是去谘詢了一些老先生的態度,而老先生的態度非常明確,隻要去了德芸社,以後再想回來,一場30的演出都沒有了。


    這就是個非黑即白的選項,但凡去德芸社的相聲演員,那就是主流圈子的敵人,任何人都別想當騎牆派。


    之前郭德強拜師侯三爺,得罪了那位楊先生,同時也得罪了整個天津相聲圈子。


    誰要是和郭德強一起玩,就別想在天津相聲圈子立足。


    顯然,高鋒的搭檔膽怯了,家就在天津,要是被排擠出天津相聲圈子,以後怎麽辦?


    而且,現在德芸社雖然看著紅火,可是以後呢?


    誰能保證德芸社一定能在主流圈子連番打壓之下,始終屹立不倒,以後萬一要是沒有機會再賺那一場1000塊錢怎麽辦?


    高鋒聽過之後也傻眼了,他確實沒想到天津相聲圈子這麽恨郭德強,可他也是個倔脾氣,既然答應了郭德強,那就沒有食言的道理。


    不是一定要非黑即白嗎?


    那好,天津相聲圈子的敵人,幹脆再填上他高鋒的名字好了。


    「要不然怎麽說你們這行人都是下三濫呢,相聲都難到什麽樣呢,還雞吵鵝鬥的沒個消停勁兒,自己人為難自己人,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嘛!」


    好嘛!高鋒砸的更狠啊,這都不能算是砸,而是直接開罵了。


    「別說我們,我們這行自打有的那天開始就這樣,說你們梨園行,您這就被同行從江南地區給擠出來了。」


    蕭飛也沒料到高鋒也開始跟著一起砸了。


    還真是youjuiju!


    你砸,我也砸,一點都不留手啊!


    隻是,蕭飛不敢讓高鋒再砸下去了,他們這些已經得罪了的,也就不在乎了,但高鋒不行,初來乍到的,還是應該給保護好了。


    可高鋒還覺得不過癮:「你們是不是也讓同行從天津給擠出來了。」


    「別胡說八道的,有事說事。」


    高鋒嗬嗬一笑,也覺得差不多了:「這有什麽辦法,恨人不死唄,我好好的在江南地區唱戲,一幫人容不下我,正好趕上京城這邊有人邀我,我就來了。」


    「什麽叫邀你啊?」


    「就是邀請我過來演出。」


    「哦!您這次是來京城演出。」


    「沒錯,大橫幅都列出來了,熱烈歡迎高立世先生,京城現演。」


    「丟人現眼啊?」


    「現場演出,你這都什麽耳朵。」


    「行!您來演出,在哪啊?」


    「京城有個長安大戲院知道嗎?」


    「太知道了,那可是現在的京劇窩子,您在那演出?」


    「其實剛來的時候,我也沒想著這麽快就登台,原打算是休息休息,這些年一直在江南地區,也沒得空休息,再說了,京城這邊還有我的不少親朋好友,我也得抽空見見麵,可是剛到家,人就找上門來了。」


    「請您來了!」


    「高先生啊,您不能不演啊,京城的戲迷都盼了多少年了,一聽高立世到了京城,一個個在家都坐不住了。」


    「也對,現在這年頭,沒那玩意兒了!」


    哈哈哈哈……


    「什麽叫那玩意兒啊?」


    「太監啊!」


    「咱能不能別提這個了,我都給你解釋過了,我那個立是……」


    「行啦!大家夥都知道。」


    「我一看不演不行了。」


    「那就演唄!回頭排一出貴妃醉酒,您還能本色出演呢!」


    「我還是高立世啊!」


    哈哈哈哈……


    「既然要演,地方可得選好了,於是,我就想起長安大劇院了,趕緊貼好報,大個京劇表演藝術家高立世京城現……首演,票價一萬二,不分前後排。」


    「一萬二呢!」


    「對啊!對啊!我這麽大個的藝術家,頭一回來京城演出,票價定的低了,顯不出我的身份,海報一貼出來,整個京城的轟動了。」


    「怎麽呢?」


    「哎呀!高立世來了,趕緊去瞧瞧吧,再不去可就晚了啊!」


    「至於嘛!」


    「不光是京城的戲迷,別看我沒來過華北,但是,名氣在華北地區早就打出去了,整個京津河沒有不知道的!」


    「您先等會兒吧!藝術家,大個藝術家!」


    蕭飛趕緊伸手攔了一把。


    「您剛才說什麽?京津什麽?」


    「京津河啊!」


    「京津河?聽著怎麽這麽別扭。」


    「這你都不知道,京,京城,津,天津,河,河北嘛!」


    「那叫京津冀,還京津河,我還以為你掉溝裏了!」


    「掉溝裏像話嘛,京津冀是吧,反正全都轟動了吧,火車,長途車,小汽車,自行車,有的人實在是沒交通工具了,從河北走著也得來京城聽高立世。」


    「為了個太監至於嘛!」


    哈哈哈哈……


    「遠處的戲迷也都聽說了,上海的戲迷,一船一船的往京城拉,到最後輪船都跑不動了,上海的戲迷把澡盆扔大海裏了,拿兩個擀麵杖劃著來北上。」


    「這都沒聽說過。」


    「長沙的戲迷也聽說了,可就為了聽我這場戲,全國鐵路網癱瘓,高速路上堵得都是車,眼看來不了,聽不見高立世,可把他們給急的喲,一幫人湊錢買了個大炮,把觀眾全都塞炮筒子裏,一個個往京城的方向崩。」


    「玩命啊!」


    「你就看吧,不到兩天整個京城什麽級的大酒店,旅店,招待所,全都住滿了,到最後,有些戲迷實在是找不到地方住了,直接睡大街上了。」


    「就為了聽您?」


    「那可不,我心裏也高興,也別閑著了,外麵大街上住這麽多戲迷,我也得去慰問一下啊!」


    「都是為了您嘛!」


    「可剛一出去,壞了!」


    「怎麽了?」


    「我來了之後就住在長安大戲院旁邊,出了門就是,打門口過的時候,我一瞧,之前的海報沒了,上麵貼的是另外一張,也是演京劇,我那張呢?」


    「找找啊!」


    「嗯,這兒呢,誰給我團了啊!展開了,沒錯,上麵寫著呢,大個京劇表演藝術家高立世,我還紮著靠呢,這怎麽回事兒,說好了讓我演,怎麽又不讓演了呢?」


    「問問去啊!」


    「對,找他們劇場經理去,噔噔噔上樓,一把推開劇場經理辦公室的門,你怎麽回事兒,不是說好了讓我演嘛,海報怎麽還給我團了。」


    「對!是得問明白了。」


    「要不然怎麽說,話是攔路虎,我這一發狠,劇場經理也害怕了,表情很尷尬,滾出去!」


    「轟出去了。」


    「誒!誒!好!」


    高鋒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當當當!


    「這回規矩多了,還知道敲門呢!」


    「進來!」


    「經理!之前都說好了,讓我演,您怎麽還給改了呢!?經理靠在椅子上瞧著我,是說讓你演,可你簽合同了嗎?」


    噗……


    高鋒這話一說,滿園子就沒有不笑的。


    之前德芸社商演的事,雖然其中的內情從來沒對外透露過,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裏麵的一些事,早就被媒體給翻騰出來了。


    也知道了,因為主流相聲圈子搶了德芸社原本定好的劇場,險些導致德芸社的第一次商演流產。


    「你沒簽合同鬧什麽,人家簽合同了,就得讓人家演!」


    「高老師,高老師,藝術家,大個藝術家,您差不多行了!」


    蕭飛都無奈了,這位高師叔怎麽還砸起來沒完了呢,點到為止,過猶不及啊!


    「後來我一打聽才知道,敢情我來京城的消息,江南地區那邊的同行早就跟這邊說了,都知道,我一過來,他們就沒飯轍了,這才聯手陷害。」


    嗬嗬!


    不點名的批判,高師叔,可真有你的啊!


    「這可怎麽辦?我的戲迷都來了啊,這要是看不見高立世,再自殺兩位,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不至於!」


    「還是得演!」


    「沒劇場了怎麽演啊?」


    「沒劇場,找啊!這麽大的京城,就一個長安大戲院啊?托熟人,找關係,最後還真讓我給找到了。」


    「在哪?」


    「欣華大禮堂啊!」


    「好……」


    觀眾頓時發出了一陣叫好聲,作為德芸社的粉絲,他們在得知上次商演的一些內幕之後,也是義憤填膺,高鋒現在借著相聲挖苦主流那幫人,他們聽著能不痛快嘛!


    砸掛!


    砸唄,砸的越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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