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微臣疏於管教,竟不知宋泉一家居然出了這麽多事,今日三皇子拿住了真憑實據進京,微臣才得到消息,微臣悔之晚矣,隻好來向皇上請罪。”宋豐明躬身道。


    “宋家主的意思是,你不知道宋茂修煉邪術的事?這煉血丹的法子不是你教他的?”


    “絕對不是!”宋豐明又跪了下來,“宋茂多年來都在紫.陽宗做入室弟子,所學技法也都是紫.陽宗教的,宋家並沒有人教他!”


    他的聲音低微下去,帶著小心翼翼,“皇上是知道的,修煉邪術在修真界乃是大忌,宋家百年世家大族,絕對不會在這種問題上犯錯誤的。”


    易君浩點點頭,“可是朕聽說宋泉一家最近狀況頻出,他夫人突然死了,被人揭發是因為早年圖財害命,他那個天賦異稟的女兒消失了,現在連兒子都走上了邪路。”


    “宋家主,這是何故?”


    宋豐明的身子一僵,“皇上恕罪,微臣和宋泉一家並不親近,許多事微臣事先也不知道,都是事情出了才曉得的。”


    “哦,原來是這樣。”皇帝似笑非笑,明顯不相信。


    何韻下葬時宋豐明可是在的,現在居然拿不熟來搪塞?


    宋豐明立刻道:“微臣今日來,除了請罪以外,還想向皇上表明宋家的態度——宋家絕不會包庇宋泉一家的罪孽,請皇上秉公懲罰!”


    “既然要查,那就免不了大動幹戈了,宋泉的府邸和剩下的家丁仆人……”


    “請皇上查抄!以示我宋家大族的清白!”


    宋豐明說得這麽坦坦蕩蕩,皇上倒不好直接怪罪他了,揮了揮手讓他起來回話。


    淩歌這才明白宋豐明的老練聰明。


    宋茂做的這些事,宋豐明一定知道並且默認了,但很小心的沒有沾過手。


    若成了,那就會把宋家牢牢地綁在四皇子這條船上,對宋家大有好處;


    若不成,宋豐明會第一時間棄車保帥,損失的隻是無關緊要的宋泉一家,傷不到宋家大族的筋骨。


    好一個思慮周到、能屈能伸的宋豐明啊!


    淩歌眯了眯眼,看著恭敬坦然的宋豐明,心中不由想到,他既然敢先一步到皇上麵前來說這些話,那想必已經把可能的疏漏都處理完了。


    宋家隻剩一個宋泉,恐怕現在,已經不見蹤影了吧?


    皇帝又和宋豐明說了幾句,就打發他走了,易濯正好帶著人跟他一起去宋泉家查抄。


    皇帝接著對淩歌笑道:“卓姑娘,你這次立了功,按例當封賞,等過幾日易濯把這件事結了,朕一道嘉獎。”


    “多謝皇上。”淩歌深感皇帝對她十分客氣,也沒多想,行禮退下了。


    等到禦書房內隻剩下皇帝和國師兩個人時,皇帝才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眼神深邃起來。


    “愛卿,她就是那日雷林獵獸,收服了瑞獸的人?”


    國師也一反高傲的態度,正色道:“回皇上,就是她。”


    “年紀輕輕,不卑不亢,的確有幾分過人之處。可是她跟宋家仇怨已深,愛卿真覺得有朝一日,她不會被千山宗所利誘,背叛我們嗎?”


    國師走近兩步,“我們對卓淩歌的了解的確不深,但此次西郊之事已經可以看出來,她品性正直,行事以心中善惡為標準,而非地位高低。”


    “老夫很看好她,皇上不妨多給她一些機會,日久人心現。”


    “國師既然相信她,那就依國師所言。”


    皇帝歎了一口氣,“老四這次辦的事真讓朕有些失望,就算他實力不夠,不能在雷林獵獸中力壓眾人,也不該用那種手段,朕擔心,他會走錯了路。”


    國師撇了撇嘴,隻是應道:“四皇子還年輕,皇上不用太擔憂。”


    皇帝微微點頭,心裏卻跟明鏡似的。


    論年紀,卓淩歌比易文昊小幾歲;


    論修為,卓淩歌比易文昊大幾星;


    論本性,卓淩歌目前的表現更是比易文昊好太多了。


    難怪國師更看好卓淩歌……


    而皇帝和國師不知道的是,當日晚間,他們白天談論過的四皇子,在府中密室接見了一個人。


    *


    易文昊打開手中的小錦盒,裏頭露出一顆晶瑩非常的珠子,滿滿的紅色鮮嫩欲滴,仿佛摸一摸就能染上一手血跡。


    他掏出這顆珠子細看,聲音不自覺恍惚起來,“這就是血丹?”


    “回四皇子,正是,這是宋茂煉出來的唯一一顆血丹。”


    地下跪著的那人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幾乎與這燈光幽暗的密室融為一體,隻是不時按著左肩的右手暴露了他的身份——正是陳蒲。


    雖然肩膀的傷口早已止血,可是陳蒲仍然覺得左手還在,隻有每一次空落落的感覺都猶如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臉上,深刻地提醒著他。


    這一切都是拜那個卓靈歌所賜!


    易文昊看了一陣,將那顆血丹放回錦盒裏,推開了一些。


    “宋茂和宋秋兒都死了?”


    “是,都是卓靈歌殺的。”


    “那你怎麽逃出來了?”


    “在下不甘心!”陳蒲猛一抬頭,一臉猙獰暴怒,恨不得卓靈歌現在就在眼前,他好活生生吃了她。


    觸到四皇子冰冷漠然的眼神時,他才縮了縮肩膀,克製了一下情緒,繼續道:“宋泉一家四口,三人都是被卓靈歌所殺,我的這條胳膊也是因她而廢,就連殿下……殿下的雷林獵獸,不也是被她攪和的嗎?”


    “我咽不下這口氣,一定要找機會殺了她!思來想去,隻有殿下才是安龍國天賦最強的人,所以前來求殿下收留!”


    易文昊沉默著不說話,審視的目光在陳蒲身上掃來掃去,室內一下變得格外壓抑。


    陳蒲冷汗直冒,知道麵前的四皇子雖然看起來和氣,但實際並不好說話。


    自己要是不能提供足夠多的好處,他是不會收留自己的!


    陳蒲的身子彎得更加恭敬,“殿下,我失去的隻是一條左手臂,假日時日,我的功力還是可以恢複的。”


    “今日三皇兄已經把西郊山上的事散播得全京城都知道了,你陳蒲如今就是個逃犯,不能見光,就算功力恢複,又能如何?”易文昊聲音輕柔。


    “我可以做暗探,可以做殿下不見光的一把刀!隻要殿下能給我殺卓靈歌的機會,我做什麽都可以!”


    易文昊修長的食指敲著桌麵,不說話。


    這點好處還不夠打動他。


    陳蒲搜腸刮肚,終於想到:“我願為殿下尋找煉血丹的方法,助殿下早日修為大成!”


    “哦?”敲擊桌子的聲音停了下來,“這秘術是紫.陽宗大長老教給宋茂的,連法器也是他一並給的,現在法器落入了國師手中,宋茂又死了,你還能怎麽煉血丹?”


    “殿下細想,宋茂修為不高,能使用的法器和秘術都有效,但紫.陽宗大長老既然能教宋茂這些,他肯定有更高級的法器和秘術!”


    “可是你怎麽能讓大長老願意給你呢?”易文昊眯起眼睛。


    陳蒲膝行兩步上前,“宋茂是大長老的入室弟子,一向很受重視,可是如今卻死在卓靈歌手上,他豈能不恨?”


    “而且據我想來,大長老把這種秘術教給宋茂,看中的也是宋家即將和殿下交好,畢竟殿下的天賦在整個嵊洲大陸都是數一數二的,誰不想趁早結識殿下呢!”


    “隻要我代表殿下直接去找大長老,相信以大長老的聰明肯定會答應跟殿下合作!”


    “就算不成,我也有辦法說服他!”


    陳蒲的眼神狠辣凶殘,竭力地向易文昊證明自己的能力。


    易文昊沉默地考慮了一會兒,終於笑了出來。


    “陳長老的本事我當然是相信的。來人!帶陳長老下去修養!”


    密室外的侍從進來扶起陳蒲,陳蒲躬身行禮退下。


    走出房間大舒了一口氣,他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不管怎麽樣,這一關總算是過了。


    *


    易濯的動作很快,不過兩天的時間就把宋泉家都查了個底朝天,結案的折子也遞到了皇帝的禦案上。


    正如淩歌所預料的一樣,易濯的人找遍了京城都找不到宋泉,而宋泉家中值錢的法寶法器等也全都消失了。


    宋家剩下的管家等人倒是對宋茂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但對主人和法寶法器的去向就一問三不知了。


    要說奇怪的,隻有一點——宋茂之前煉的那顆血丹,不見了。


    這些事情淩歌不太在意,那日見過皇帝之後,她渾身上下累得慌,猜想是藥效過去了,就回隱世小院休息了。


    出乎意料的是,宮疾懌居然一直沒露麵。


    她還想謝謝他在洞穴.裏出手救她的事呢!


    淩歌帶著小藍和金鈴一邊修煉一邊等他,誰知宮疾懌回來時已經是一天以後了。


    他穿著一身普通的靛藍長衫,唇上粘了胡子,猛一打照麵,淩歌都愣了。


    宮疾懌一見她就笑得眼尾上翹,“恢複得怎麽樣?我帶你出去逛逛,有人想見你呢。”


    半個時辰後,淩歌和宮疾懌坐在京城中最負盛名的具一閣雅間裏,居高臨下地看著四周的市井風景,金鈴打扮成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也坐在旁邊吃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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