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耳東沒有去探過監,就委托杜宇幫他打聽,結果杜宇告訴他按規定非親屬或監護人很難被批準去探監,這樣一來,他就無法完成唐德漢的囑托。


    杜宇經曆了唐德漢的臨終一別,很同情他,也希望能夠幫忙,於是再次動用了關係。


    他把唐德漢的特殊情況反映了過去,最後從人性化角度考慮,監獄方麵還是準了陳耳東探監的請求。


    探監每月一次,陳耳東準備好相關手續和唐德漢的物品在規定時間來到了錦城第一監獄。監獄較遠,杜宇主動當起了司機,但他不會進去。


    第一次去監獄,雖然是以探視者的身份,但陳耳東還是感到有些不自在。來到探視室,和影視劇裏看到的差不多,隻是更加的真實。


    陳耳東坐在玻璃隔斷前,等了一會兒看見一個留著寸頭的男人從門裏走了進來,這人正是唐野。


    想當年他還是唐總的時候,發型千變萬化永遠追趕著潮流,今朝淪為階下囚,那縷飄逸的頭發也不複存在。


    唐野看上去比以前胖了些,看來規律的生活和夥食的確可以改變一個人的體型。


    陳耳東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他恨唐野,曾經不止一次在夢裏把唐野揍得皮開肉綻鼻青臉腫。在來時的路上他也想過,見到以後自己會作何感想。


    可當他看到唐野的那一眼,忽然覺著心中的恨意好像沒有那麽高漲了,也不知是事情過去太久還是因為唐德漢。


    唐野拿起電話,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先朝陳耳東看了幾眼,就像是闊別已久的老友重逢。


    “你是想來聽我給你道歉的嗎?”唐野淡淡的問。


    “這是你應該的,你欠我們所有人。”陳耳東冷漠的直視著他。


    “對不起。”唐野頓了頓,“行了吧,目的達到了,我可以走了嗎?”唐野以為陳耳東就是來要一個道歉的。


    “再問你幾個問題,都這樣了,我希望你如實回答,也不枉咱倆兄弟一場。”


    此話一出,唐野的眼角微微一抖,這個細節被陳耳東看在眼裏,應該是心有所觸的自然反應。


    陳耳東隻是想把心中的謎團全部解開,否則總覺得死得不明不白。他的問題早已爛熟於心,一條一條的向唐野發問。


    原來從夜店那天開始,作為獵物的陳耳東就已經進入了唐野的圈套。


    唐野從和陳耳東的相處中發覺他是一個錢雖不多但人脈很廣的社交活躍分子,並且從陳耳東口中大致判斷出了他能動用的資金量,最後把他歸類為可魚可餌的角色,這也是唐野最喜歡的獵物。


    他先靠介紹業務拉近兩人的距離,業務是真,唐野每天四處結交朋友,一兩單業務並不難,就算陳耳東不是做廣告的,他也能找到相應的業務。


    夜店是專程為陳耳東安排的,高規格,猛抬舉,最後還給了他一個美女小倩,隻是沒想到陳耳東溜之大吉。


    若他那天沒控製住自己和小倩發生了什麽,後續安排就是小倩纏著和他談戀愛。


    借錢也是假的,完全是為了包裝自己言而有信的人設,多還那一萬無非再加一條知恩圖報的優秀品質。林大器正是通過這件事上對唐野從不喜到欣賞。


    穀曉叡是他的重點關注對象,第一次見麵從衣包品牌和留學背景就能知道她是個富二代。


    後來給她祝福紅包以及去普照寺的除夕之旅都是為了故意在她麵前加深印象,而穀曉叡確實被這些表象所迷惑,她對唐野印象很好。


    馮妙的出現是個意外,不過反倒助了唐野一臂之力,兩人一談戀愛,大夥兒關係更加緊密,信任度自然也就變高了。


    林大器是被他利用的重要一環,唐野不止一次在他麵前提及他和穀曉叡財富的差距,暗示林大器要想娶穀曉叡就必須有錢。


    尤其他和馮妙談戀愛以後,四人來往甚密,他們之間到底聊過些什麽,陳耳東也不得而知。


    在不斷的暗示和慫恿之下,林大器最終成為了誘導穀家投資的幫凶。


    唐野的每一個動作都是有目的的,他考慮問題很周全,可以虛構投資者的來電,也可以安排真人現場即興演出,比如除夕之旅的那幫朋友,都是他團夥的一份子。


    唐野默默影響著陳耳東的小團體,催眠著每一個人。林大器想出人頭地、穀曉叡想讓林大器在父母麵前證明自己,就連付華勇都信了他的邪,以為跟唐野做投資能改變自己的未來。


    萬幸的是,陳耳東沒有和他合股。這是唐野預感到可能會出事以後想出來分攤責任的辦法,同時還能刺激陳耳東拚命幫他融資。


    隻是韓卿瑜的嗅覺很敏銳,幫陳耳東逃過一劫。


    兩人的問答結束,困擾陳耳東近兩年的疑惑全部解開,他在想,唐野這腦子若是用在正途,自己未必會是他的對手。


    “我走了,別再來了。”唐野說道。


    “等等,我來不是為了要搞清楚這些問題的。”說著,陳耳東打開了牛皮紙袋,取出房產證在唐野眼前晃了晃。


    “這是什麽?”唐野疑惑不解。


    “你爸讓我把他老房子的房產證,還有銀行卡和幾張照片交給你,怕你出來以後沒有地方住沒有東西吃。”


    “你去找我爸了?他怎麽不來?”唐野情緒忽然煩躁起來。


    “你爸肝癌晚期,估計就幾個月了,一會兒我會跟獄警說一聲,他老人家走的時候會讓他們通知你。”


    唐野愣住了,緊鄒的五官逐漸舒展開來,眼睛無神的盯著陳耳東,沒過幾秒,隻見兩行淚水齊刷刷的流了下來。


    “你說什麽,肝癌?晚期?”唐野逐字斷續的發著音,放佛不敢聽見下一個字。


    “他是一個好父親,他讓我轉達你,出來以後不用去掃墓,因為他沒有墓。”


    “不!你騙我!你騙我!”唐野瞬間嘶聲力竭的喊叫了起來,陳耳東耳朵一刺,下意識的把聽筒往遠處支開。


    房間的獄警急忙過來控製住了他,把他往監區裏帶,他的音量很大,透過放在台上的話筒都能感受到屋內分貝的震撼。


    他的吐詞已聽不太清,但能清晰的聽見“爸”字。或許隻有當至親離世,才能喚起一個人的良知,唐野後悔了,也知道錯了,可為時已晚。


    在他的懊悔中,不能見到親生父親最後一麵當屬最紮心的懲罰,而父親至死都沒來見他一麵,也是作為一名父親對兒子最後的教育。


    陳耳東把東西交給了獄警,離開令人壓抑的監獄,杜宇坐在車裏望著他,仍了一瓶水過去。陳耳東扭開瓶蓋猛灌了一大口,然後把剩下的水從頭頂澆下。


    二月底,氣溫依舊冷著,陳耳東的行為就像個瘋子。他說,這瓶水,用來澆滅他腦子裏的唐家父子,以後再也不願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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