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


    穆九風目光看向遠處正掩嘴笑得開心的蕭靈,他的神色逐漸認真,手中的折扇也停止了把玩,眼眸中的不可置信分外明顯。


    他起身大步走了過去。


    “你這臭小子,怎麽這麽晚才來?”寧安侯斥責道。


    聞言,蕭靈條件反射地轉頭,正好對上剛到的穆九風,她臉上的笑容愣了愣,隨即展現出一個更燦爛的笑,“九風,你來了。”


    蕭靈與他們自幼相識,她這般心思他竟沒有發現。


    穆九風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忽視蕭靈特意給他留的位子,徑直走到穆夫人身旁坐下。


    蕭靈神色微微失落,不過一霎便又恢複。


    她向來藏得很好,否則聰明如他,怎會沒有察覺?


    旁邊的隨從手裏小心拿著的是千金難買的“長相思”畫卷。


    “你倒是有心,竟打聽到我娘近日喜歡這個。”


    穆九風注視著蕭靈,手中的折扇合上,有意無意地在手心敲打。


    蕭靈感受到穆九風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躲閃視線,笑道:“聽說穆夫人近日喜歡這畫卷,我正好有,便拿來與夫人共享。”


    穆夫人笑得溫婉,“五公主有心了。”


    “如今朝堂並不安寧,你身份特殊,還是少來侯府較好。”穆九風直接說道。


    蕭靈微微一怔。


    寧安侯罵道:“你這豎子!怎麽和公主說話呢?”


    穆九風神色泰然,麵上是一如往日的笑意:“我和小靈向來這般說話,她聽得懂。”


    他的目光落在愣住的蕭靈身上,“對吧,小靈?”


    這一瞬間蕭靈不敢迎上他的目光,仿佛多看他一眼,她內心深處的心思就會被他猜透。


    他神色分明毫無異常,說的話也是字字在理,可不知怎的,此時此刻,她有種被拆穿心思的難堪。


    “是……是啊。”她極其不自在地擠出一個笑容,“侯爺、夫人,今日時辰也不早了,那我便不打擾了。”


    “這畫卷便先放在夫人這裏,等改日夫人用不著了,我再派人來取便是。”


    蕭靈說得落落大方,全然不像平日自在。


    落日的餘暉揮灑在朱紅色的宮牆上,牆上的兩個人影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地走著。


    雲安默默跟在蕭靈身後,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就這樣一直進了千靈宮。


    待雲安將她送到屋門口準備離去時,蕭靈情緒低落地轉過身問他:


    “雲安,你說這幾日是不是我做錯了?”


    雲安眼中的冷漠忽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異常溫柔和堅定:


    “公主,您沒有錯。”


    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哪裏有什麽對錯呢?


    得到了雲安的肯定,蕭靈似乎好受許多,長舒一口氣,朝雲安淺淺一笑。


    連淵郡中。


    顧離憂和白一雙雙用手撐頭作冥想狀。


    突然,白一猛地放下翹起的二郎腿,單手一拍腦袋,興奮道:


    “公子,我們可以主動去給程三小姐道歉呐。”


    “你想了半天就想出這麽個餿主意?”顧離憂十分嫌棄地瞥了他一眼。


    白一認真說道:“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餿啊。”


    “你先前跟人家說了那麽多狠心的話,如今竟然知道誤會她了,自然是需要向她道歉的,用我們的真誠感化她。”


    顧離憂稍作思考便果斷了搖了搖手,義正言辭道:“我又沒說錯什麽,憑什麽要我道歉?”


    “公子,大局為重。”白一苦口婆心勸道。


    顧離憂讚同道:“那更是不能牽連無辜了。”


    不等白一反駁,他便起身前去換衣了。


    他們到達連淵郡也有三個多月了,大事小事遇上了不少,直到近日程安侯才坐不住了。


    半月前顧離憂便留意到城中部署發生了變動,甚至周邊縣城都躁動不安。


    可程安侯日日請顧離憂相聚,一時竟分不清這兩人是誰監視誰了。


    “公子,這是用斷腸草提煉出的毒液,你隨身帶著,以防萬一。”白一遞上一黑色小瓶。


    顧離憂整理著衣裳,瞥了一眼他手裏的瓶子,說道:“程安侯是個聰明人,不會現在想不開對我出手。”


    白一隻看著顧離憂,提醒道:“我們從京都出發時,郡主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務必確保您的安全,如今我感覺您存在危險,若是您強行拒絕,我便隻好在下一封信裏向郡主說明一二了。”


    顧離憂正在整理腰帶的手頓住,抬眸將目光落在白一身上:“你現在倒是學會威脅我了?”


    白一露出齊齊的大白牙,“管用就行。”


    顧離憂手一揚,嚇得白一整個人都縮了縮。


    他看著白一的反應,嘴角的笑容逐漸變得腹黑起來。


    顧離憂收下了毒藥,說道:“怪不得你每日練字,原是為了寫信啊。”


    “那我可得跟暮春她們好好說說,如今你這一手勉強入眼的字多虧了程三小姐的指點。”


    白一急忙製止,“公子,您可別亂說,程三小姐什麽時候指點我了???”


    白一的語氣慌亂著急,臉上像是急於自證清白的迫切神色,仿佛下一刻暮春便會因為來揍他一般。


    他這段時間日日練字,那次不過是程鳶來找顧離憂,無意瞧見他在寫字便站在旁邊看了兩眼,而後丟下一句“你家公子寫得一手好字,怎麽將你帶成這樣?”就走了。


    於是白一想到了一個絕佳的練字方法,便是將顧離憂每日寫字的紙張收好,然後用來臨摹。


    果然,如此進步飛速。


    不過,這算哪門子指點?


    顧離憂瞧著白一焦急的模樣,嘴角浮起一個得逞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見他這模樣,白一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委屈道:


    “公子,您怎麽學著九風公子那套整人的把戲了?”


    “管用就行。”


    “……”


    程安侯邀顧離憂去府上小敘,多次明裏暗裏打聽葉家軍令的事。


    “聽聞顧將軍與裕王爺關係甚好,起初本侯還不信,畢竟我可認識葉仲堯那老家夥三十多年了,他脾氣臭得很,怎會輕易讓外人學了葉家的本事?”


    “不過這些日子本侯與顧將軍接觸下來,頗感顧將軍當真有幾分他年輕時候的模樣,便也相信他對你完全信任了。”


    “隻是沒想到,葉仲堯如今竟連葉家軍令都願意給你,看來顧將軍的本事厲害得很呐。”


    聞言,顧離憂不動聲色,反倒是他對麵的程鳶一驚。


    葉家軍令竟在他手裏?


    程鳶不可置信地盯著他。


    顧離憂輕笑道:“侯爺說笑了,祖父待我確實不錯,可此將葉家軍令給我也並非好事。”


    “你還是太年輕,你可知葉家軍令意味著什麽?”


    得知軍令當真在顧離憂身上,程安侯眼中更是意味不明。


    顧離憂十分惋惜地歎了口氣:“若是我早生十年,定會眼饞於軍令,可如今……”


    “如今怎樣?”


    “如今葉府日益衰敗,真正得力的葉家軍早在當年就解散了,如今這塊軍令能號召的不過是些吃了十餘年軟飯的人。”


    “試問侯爺,這種閑散慣了的軍隊誰人敢接手?”


    說及此,顧離憂還隨手將軍令拿了出來,十分不在意地扔在他麵前的桌上。


    程安侯見此令牌差點兒沒按捺住,默默又坐了下去。


    “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這些年葉家軍被埋沒了,也定是比一般軍隊強上許多。”


    -程安侯如是說道,可他的目光再也沒有離開過桌上的令牌。


    顧離憂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有搭地敲在令牌上,他的手掌寬大直接將令牌覆蓋了大半。


    “實不相瞞,我來連淵郡之前還特意去周邊巡視了一番如今的葉家軍,與京都中不同,這些偏遠之地的葉家軍早已閑散了十餘年,一身武藝早就荒廢了。”


    顧離憂拿起桌上的令牌,“倒是可惜了這令牌。”


    曾經那般輝煌,如今卻無人問津。


    程安侯看著顧離憂手裏的令牌,說道:“我雖與葉仲堯相識多年,卻還未有機會認真端詳過葉家軍令的真正模樣,如今就算葉家軍不爭氣了,至少這令牌還在,可否讓我看看?”


    “榮幸之至。”顧離憂將令牌奉上。


    程安侯剛一伸手,程鳶忽然起身一把拽過了顧離憂手裏的令牌。


    “我倒是想瞧瞧爹爹您一直稱讚的葉家軍令是何模樣。”


    程鳶拿過頭頂,仰頭端詳,而後失望道:“如今看來也沒什麽不一樣嘛。”


    “小鳶……”程安侯剛一開口,程鳶就將令牌十分嫌棄地扔給了顧離憂:


    “無非是做工細致了些,用料實在了些,你自己收好,我不稀罕。”


    轉頭,她便跟程安侯說道:“爹爹,這東西確實沒什麽意思,還不如我們程家的令牌呢。”


    “是嘛……”程安侯看著被顧離憂隨意揣好的令牌,十分痛心。


    顧離憂起身告辭時已是戌時,天有些朦朦的黑。


    程鳶受命送他們離開。


    “方才多謝程三小姐了。”


    顧離憂誠心道謝。


    程鳶原本和他並肩走著,聽他說完又生氣地往旁邊邁了一步,語氣早已不似之前那般熱情,“用不著你跟我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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