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連音被責罵一通,羞惱的滿臉漲紅。


    她性格潑辣,不是好對付的主兒。這會兒自己吃了虧,是要想盡辦法也要占回去。蘇連音不管是非對錯,忘記了剛才是自己主動招惹了蘇韶音,取鬧他人。


    這一刻,隻聽到蘇連音羞惱的尖叫一聲,就要朝蘇韶音撲上來。


    蘇子佩見狀,像極了忍無可忍,拿出親姐姿態,一巴掌更加用力打在自己妹妹臉上,語氣發狠:“鬧夠了沒有?還嫌自己不夠丟臉是不是?真的傳到父親耳中,你以為你能少一頓皮肉之苦嗎!”


    沒想到唯唯諾諾的蘇子佩竟敢動手,蘇連音氣的渾身發抖:“誰才是你的親人!你竟然幫這個臭丫頭不幫我!”


    嘖。


    蘇韶音看到這一幕,都要忍不住笑了。不管是非之人,難道不是蘇連音麽?如今出事了,才想起姐妹情誼,實在是令人敬佩。


    蘇子佩麵色無光,似是以有這樣的妹妹覺得羞恥般,冷笑一聲:“若你真把我當親姐姐,就先回去麵壁思過,想想你這麽多年來,都做了多少對不起我的事情!”


    蘇連音語塞,羞惱的在原地跺腳。


    她的婢女春芳上前幫她清理身上積雪,都被蘇連音憤恨的推開。蘇韶音氣惱的瞪這兩人一眼,終於發現自己占不到便宜,神色羞惱的轉身回自己閨房。


    蘇子佩轉過身來,有些抱歉的對蘇韶音開口:“連音這性子被姨娘寵壞了,這麽多年也沒改過來,四妹妹不要生氣,從而疏遠了我們姐妹關係。”


    蘇韶音擺手,神色和煦:“三姐多想了。如今二姐出了事,就隻剩下我們姐妹四人。不相互扶持依靠,還互相爭風吃醋,這愚蠢的行徑,韶音做不出。”


    蘇子佩聞言,麵色訕訕。這話聽起來頗識大體,可那潛意思裏,卻變著法子的把蘇連音的無理取鬧罵了一通。


    按道理,蘇連音該罵。可她是蘇連音親姐,自己妹妹被人責罵,她也覺得不太舒服,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抓住了把柄一般。


    “三姐?”見蘇子佩發呆,蘇韶音表情擔心:“你不是為二姐之事傷心吧?”


    蘇子佩這才緩過神來,神色裏有一抹尷尬,立刻擺手:“沒有。”


    蘇清漪的死不明不白,可她死了,蘇子佩便少一個競爭對手。雖然人命可敬,但是人總是要為自己多著想的。


    她們這些庶女,生下時身份便低人一等。可蘇清漪不同,她有了弟弟,馬上就要一飛衝天。若是父親高興,說不定扶十三姨娘一個側室,那蘇清漪跟著風光,變成嫡女也不是不無可能。


    嫡女的親事是重中之重,蘇清漪嫁了好了,蘇子佩怎麽能不嫉妒?


    何況好的都挑過去了,輪到蘇子佩時,就隻剩下一堆歪瓜裂棗。


    在這樣的心理之下,現在說的難聽些,蘇子佩覺得蘇清漪的死,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對她而言,是件好事。隻是這二姐壞名聲在先,不知道是否損了她的姻緣。


    看著蘇子佩暗自籌謀的神情,蘇韶音嘴角多一抹冷笑。


    家大業大,隻是外人看來風光。在這朱門高牆內,是數不盡的勾心鬥角。親姐妹間,不止要分一個你高我低,必要的時候,還要爭一個你死我活。


    蘇清漪陰差陽錯的喪了命,命運轉輪滾動間,卻不經意造就了蘇子佩的貪婪。


    隻是蘇子佩心機不是太深,這一刻完全掩飾不住。


    蘇韶音捧著暖石,想起當時蘇清漪千恩萬謝的模樣,眼神有些暗淡。


    “四妹。”蘇子佩緩過神時,忽然瞧見桃枝不知道什麽時候去了裏屋,捧著一匹綢緞走了出來。


    那綢緞流光溢彩,煞是好看。蘇子佩一眼就被吸引,不由得快步上前,手輕輕撫摸那布匹,由衷讚歎道:“這真是好東西,四妹是從老夫人那得來的吧?”


    蘇子佩也曾跪在祠堂內,效仿前人,陪著老夫人吃齋念經。可她沒成想老夫人打坐念經便是幾個時辰,她一個柔弱的女兒家,哪兒經得起這種陣仗?


    因為體力不支,蘇子佩當時就昏了過去。


    聽說自己是被王婆子送回來的時候,蘇子佩後悔的差一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在祖母麵前丟了臉,蘇子佩是不敢再貿然前去討好了。


    隻是對於蘇韶音的羨慕,始終都沒有加以掩飾。


    “這雪剛停,四妹要桃枝帶著這綢緞,要送到哪兒去?”話是對蘇韶音說的,可蘇子佩的眼睛,始終沒有從布匹上移開。


    蘇子佩的貪婪如饕餮的胃口,開始止不住了。


    “我那廂房內有些漏水,擔心雪化了滲進去,壞了這一塊好的綢緞,就要桃枝拿到我閨房箱子內先保存著。瞧三姐姐的樣子,是不是喜歡這緞子?”蘇韶音笑,語氣平和。


    蘇子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睛始終舍不得移開:“雖說我們都是蘇府小姐,可小姐也分三六九等。什麽好東西,在大姐那都被挑走了。輪到我們的時候,也不是什麽值錢玩意。”


    蘇子佩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哀怨。她是三小姐,不尷不尬的卡在中間。九姨娘鼠目寸光,隻有一身過時的魅術,得不到蘇厝的心和寵愛。真的分到他們這一房什麽好東西的時候,蘇連音眼巴巴的就搶走了。


    每次蘇子佩氣的直哭,覺得委屈不甘心說出來時,九姨娘就不耐煩的說她是姐姐,讓著妹妹有什麽不該的,這件事情就此過去。


    雖說這麽多年來,蘇子佩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可那心裏的刺,已經埋的相當的深了。


    “三姐若是喜歡,就送給你好了。”蘇韶音見蘇子佩目光膠著綢緞之上,笑容坦然,語氣平和的再次開了口。


    “真的麽?”蘇子佩有些激動,一時之間,有些口不擇言。


    大約是發現了自己態度裏的急切,蘇子佩有些局促的咳嗽一聲,終於學會了幾分掩飾,不好意思的擺手:“這既是祖母送給四妹的禮物,姐姐哪兒能沒有分寸的奪人多好呢。”


    話雖然這麽說,可那眼睛啊,卻還是不舍得移開。


    “三姐這麽說話,不是就見外了嗎?”蘇韶音笑容滿臉,像是將蘇子佩當自己人一般,神色溫柔的往下說道:“我平時穿衣打扮,都喜歡素淨的顏色。是祖母憐惜,才將這綢緞賜給了我。可仔細琢磨,我也用不太上。這麽好的東西,一直壓箱子,被蟲蛀了不是可惜了麽?”


    “是可惜了。”蘇子佩忙點頭,覺得有戲。


    “三姐姐花容月貌,人比花嬌。這顏色我瞧著,真的是格外的襯三姐。三姐若是喜歡,就送給三姐了。”蘇韶音說話時,目光含笑,沒有任何掩飾。


    雖然,這從一開始,就是陷阱。


    桃枝聽自家小姐這麽說,神色困惑的皺眉。他們那廂房根本不漏水!小姐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想的,要她一定要在三小姐來串門的時候,去把這上好的綢緞拿出來。


    剛才桃枝把這件事情給忘了,自家小姐就對她使眼色,要她照做。


    現在桃枝瞧著,這綢緞是不是要很快易主了?


    想到這兒,桃枝頓時覺得綢緞如若是送人了,無異於是在自己心口狠狠的剜掉一塊肉!


    這綢緞是那金蠶織造,所以流光溢彩。隻是一匹,便造價極高。這是蘇文淵蘇公子得來的好東西,叫做流光緞。一共三匹,分別送給了蘇婉容裴氏,以及老夫人。


    三匹顏色不同,可這質地都是一樣的好東西。


    這麽貴重的禮物,小姐怎麽能說送就送呢?


    還有那三小姐,瞧見人家的好東西,這腿就走不動路了?人是不是也太小肚雞腸了,真是上不得大台麵!


    “真的嗎?”蘇子佩一顆心狂跳,頓時緊張起來。不到一月後的宮宴,她是有機會參加的。


    每年這時節,蘇府會帶兩個女兒參加宮宴。可蘇清漪已死,這機會不就輪到她了麽?


    如若能見到那些達官貴人,她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可能就要實現了!


    蘇子佩本來還在發愁要穿什麽衣服。沒想到,這流光緞立刻就送到她麵前來了!


    蘇子佩伸出去的手,也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她太激動了,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成了達官貴人的夫人!


    “當然是真的。”蘇韶音將流光緞推了過去,臉上的笑容誠摯萬分:“韶音容貌不比三姐,留著這流光緞,也是糟踐了。三姐得到,最好不過了。”


    “那就多謝四妹了!”蘇子佩心動之下,也不再推辭,立刻激動的親手抱著綢緞,對蘇韶音道了謝,也顧不得其他,立刻轉身回了自己的閨房。


    距離宮宴的時日不短了,她要趕緊找繡娘趕緊幫自己趕製出來一套才行。


    蘇子佩這會兒也來不及告別,隻顧著自己馬上騰飛的美夢。


    人的貪婪,總是在不知不覺間,表露無遺。


    桃枝看著那上好的流光緞被搶走,氣的都要哭了。這三小姐以前性格溫良賢淑,怎麽近幾日裏像換了一個人般,竟然這般強取豪奪!


    蘇韶音看桃枝氣的臉都僵了,咯咯笑著捏了一下桃枝臉頰:“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這傻丫頭,怎麽這般目光短淺呢?”


    桃枝扁扁嘴。


    對,她目光短淺!


    那也好過小姐總是被人欺負的好。


    可誰讓他們在這府裏的地位低呢?


    不受疼愛也就算了,甚至連姨娘庇護都沒有。


    這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是一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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