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顏輕車熟路地領著舒家一眾人來到了村後荒山。


    夜色正濃,數道明亮的月光傾瀉而下,照亮了小溪旁孤零零立著的新墳。


    顏顏跪在墳前磕了三個頭,每一下都磕得很瓷實,額頭砸在堅硬的地麵,發出砰砰的悶響。


    “祖母,顏顏要去外祖母家住了,以後就不能經常來看你了,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哦。


    顏顏也會聽你的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快快長大,長成一個特別特別厲害的人,到時候顏顏再去天上找你,好不好?”


    舒老太原本心裏正難過,聽見她的話驚得眼淚都憋回去了,“顏寶啊,這話可不興說,咱們顏寶要快快樂樂活到一百歲呢!”


    “嗯,那我就活到一百歲再去天上找祖母。”顏顏點頭,望著天上皎白的月亮,一臉認真。


    舒老太淺笑著揉揉她的臉,對著墓碑緩聲道:“親家,以後顏顏就交給我照顧了,我肯定把她養得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


    來得匆忙,沒帶紙錢,我就讓孩子們給你磕幾個頭,你得到消息後就放心走吧。”


    幾個明排成一排,端正地磕了三個頭。


    一隻通體烏黑的大鳥從夜色中飛來,圍繞眾人盤旋一圈後又展翅飛向山林深處。


    眾人目送它越飛越遠,直到徹底消失在夜色裏再看不見,這才收回視線。


    舒老太彎腰把顏顏抱了起來,“走吧,咱們回家。”


    顏顏回頭望著灰蒙蒙的村莊,輕輕擺了下手。


    再見了祖母,再見了她的家。


    她要去外祖母家過好日子啦!


    *


    回去的路上,顏顏窩在外祖母懷裏睡著了。


    睡得正香時忽然聽見有道聲音在叫她,“顏顏,顏顏……”


    嘰嘰喳喳的,吵得人都睡不著了。


    顏顏氣鼓鼓地睜開眼,就看到一隻綠油油、胖乎乎的大蟲子在她麵前上躥下跳。


    “哇!”顏顏眼睛瞪得似銅鈴,“蟲子居然會說話,好厲害啊!”


    蟲,蟲子?


    小青龍氣得眼都綠了。


    認龍為蟲,這是對它人格,不,龍格的侮辱!


    “你看清楚嘍,我是青華大帝座下,最牛逼最拉風的無敵神獸小青龍!”


    顏顏托著下巴,仔細地將它打量一遍,搖著頭道:“才不是呢,少騙小孩了,你就是蟲子,和豆子地裏的大青蟲長得一模一樣!”


    小青龍:“……”


    這小團子眼睛有問題吧?


    它晃動著頭頂小到幾乎看不見的一對犄角,情緒激動地質問她:“看到我頭上的犄角了嗎?隻有龍才有犄角,懂不懂?”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顏顏的小腦瓜裏突然蹦出一首歌,然後搖頭晃腦地唱了出來:“我頭上有犄角,我身後有尾巴……我是一條小青龍,小青龍……”


    小青龍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對對對,我就是那條小青龍!”


    顏顏扒拉著它的頭皮檢查了一下犄角,再看看它肉乎乎的尾巴,勉為其難地相信了,“那你找我有事嗎?”


    “你忘啦,我是來保護你,給你送好運的!”


    顏顏眨巴下眼睛,“好運是什麽運?”


    小青龍歎氣,造孽啊,它怎麽攤上個這麽笨的小主人!


    “好運啊,就是特別好的運氣。”


    顏顏:“……”


    解釋了,又好像沒解釋。


    小青龍的尾巴扭啊扭,快扭成麻花時終於想到了該怎麽解釋“好運”這個詞。


    “好運就是你去捉魚,魚會主動跳到你懷裏,你去打獵,兔子會自己撞樹,這樣你就會有吃不完的肉肉啦!”


    顏顏的眼睛唰一下亮了,“哇!我喜歡這個!小青蟲,那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啦!”


    小青龍:“……我是小青龍,不是小青蟲。”


    顏顏嘀嘀咕咕念了兩遍,總覺得不順嘴,歪著頭問它:“你叫什麽名字啊?”


    “名字?”小青龍搖頭,“沒有,我們仙界不流行那個。”


    顏顏一臉好奇,“那你以前的主人都叫你什麽?”


    “當然是孽……”小青龍話音一頓,結結巴巴地補充了後半句:“捏管別人幹嘛啦,捏想叫什麽就叫什麽啦。”


    顏顏笑嘻嘻地眯起眼睛,“好哇,那我以後就叫你小青蟲啦!”


    “不,我不允許!”小青蟲嚴重抗議。


    “為什麽啊?小青蟲不好聽嗎?小青蟲很好聽啊,小青蟲還可以吃呢,小青蟲扔進火裏烤一烤,吃起來可香啦,比其他蟲子都好吃……”


    在顏顏親切的呼喚聲中,小青蟲氣得頭也不回地走了。


    再然後,顏顏又睡著了。


    這次她做了個夢,夢裏她正在捉魚,好多條大魚撲騰著尾巴往她懷裏跳,她捉了一條還有一條,怎麽捉都捉不完。


    這可把她急壞了。


    扯著嗓子喊外祖母來幫忙。


    喊著喊著把自己喊醒了,一睜眼,正好對上了舒老太笑眯眯的眼睛,“顏寶是不是餓了?做夢都在念著魚呢!”


    顏顏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好像……是有點餓了。


    “再堅持一會兒,咱們馬上就到家了,到時候外祖母給你做紅燒鯉魚,還有鯽魚湯。”


    想到香噴噴的魚肉,顏顏的鼻頭動了動,大鯉魚,吸溜,好想吃呀!


    很快,驢車停在了舒家門口。


    留守在家的孫氏拉開門,招呼大家進去吃飯,“我蒸了饃饃,還燉了魚湯,在鍋裏溫著,大家趁熱吃。”


    說著,先走進廚房給顏顏盛了一大碗魚肉,選的還都是刺最少的魚肚子肉。


    魚肉是清水煮的,就加了把青菜葉子,但魚肉新鮮,又加了不少蔥絲薑絲去腥,出鍋時還奢侈地點了勺豬肉,所以聞起來香味撲鼻。


    這樣的美食對於餓了幾天的顏顏來說,簡直是致命誘惑。


    那口水啊,就跟開了閘的洪水一樣,一流就止不住了。


    孫氏看著小團子捧著下巴端坐在飯桌前,不停擦口水的乖巧模樣,臉上不自覺沾染了一絲笑意,“顏顏怎麽不吃飯呀,再不吃要涼了。”


    顏顏指指廚房,“外祖母和外祖父,還有舅舅們在盛飯,我要等他們一起吃。”


    小團子守在桌旁等啊等,終於把人等齊了,這才撈起筷子夾了一大塊魚肉往嘴裏塞。


    但這小手啊,它不聽話,剛夾起的魚肉還沒送到嘴裏又掉了。


    顏顏嘴張得老大,努力半天就吃到一口空氣。


    這一幕可把屋裏的大人笑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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