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薛凝就收拾好了行李,去了山門。


    蕭程風果然在門口等他。


    男人一身素衣藍衫,銀色的發冠不知何時已經取下,兩鬢的發絲繞到腦後用紅繩束好,披散在後背上,看著多了一絲慵懶和放蕩不羈。


    想來是要下山很久,蜀山長老的衣袍寬大,太過束手束腳,不好行事,所以換了衣服。


    兩縷柔順的劉海隨著晨風微微搖曳,在他的臉頰上掃來掃去,他望著日月之巔剛剛升起的朝陽,眼神深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聽到腳步聲,男人才微微側頭,朝薛凝看了過來。


    瞳孔微妙地閃動了兩下。


    薛凝褪去了蜀山的修士服,穿著一身輕便的紅衣窄袖外衫,腰身纖細,盈盈一握,頭發梳成了蠍尾辮,看起精神又幹練。


    陽光灑在她精致的小臉上,襯得她皮膚越發的白皙透亮,那雙俏皮瑩亮的杏仁眼正朝他看過來。


    蕭程風收回了自己的眼神,淡淡地說,“會飛嗎?”


    薛凝尷尬地一笑,“我修為還不夠禦劍飛行呢,師叔你也太高看我了。”


    事實上,薛凝會禦劍飛行,不過是上輩子的事情。


    這輩子她還沒有修魔功,劍修的實力才築基期巔峰,暫時飛不了。


    一般來說禦劍飛行有兩種方式:


    一種是非常初級的踩在劍上飛,俗稱踏劍,一般是金丹期以下的修士用。


    還有一種,元嬰期以上的大佬才能學會的飛劍霓虹,俗稱身劍合一、架劍光。修士和飛劍合二為一,化作一道光華從天空穿梭而過,不僅速度快,還能劍光護體,免受傷害。


    蕭程風這種大佬當然是第二種,薛凝現在連第一種做起來都有些夠嗆。


    更何況她體內的魔性隨時蠢蠢欲動,靈氣飛著飛著要是沒了,豈不是當場摔死!


    蕭程風無情地諷刺:“說到底,還是平時不夠刻苦用功。”


    薛凝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心頭不爽。


    這家夥,一大早就開始氣人!


    算了,懶得和他一般見識!


    “師叔,我們現在就去北海嗎?”薛凝立馬轉移了話題。


    蕭程風搖頭,“先跟我去見一個人。”


    他抬頭望向天空,高喊一聲。


    “阿雪!”


    話音剛落,日月之巔的雲層之上,突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長鳴,宛如鳳鳴,又似鶴唳。


    一隻雪白色的巨型大鳥從雲層裏鑽了出來,鋼爪利如刀劍,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它飛身直下,幾丈長的羽翼大張開來,稍稍蒲扇一下,就如狂風過境,臨近兩人,龐大的身軀如一朵陰雲壓了下來。


    強大的妖氣瞬間襲來,壓迫感十足,薛凝用手擋住風壓,抬眼一驚,回憶如潮水湧來。


    是雪璃凰!


    蕭程風的靈寵!


    上輩子她囚禁蕭程風之後,雪璃凰曾來闖過極樂宗,想要救他主人出來。


    結果被薛凝用魔劍殘虹斬殺,斷肢剔骨,挖掉了內丹。


    為了刺激蕭程風,薛凝還把雪璃凰的斷肢和內丹送到了地牢裏,給蕭程風看。


    當時蕭程風那個幾欲崩潰的表情,現在還在薛凝的腦子裏浮現。


    現在再一次見到雪璃凰,薛凝眼神感慨,心頭複雜。


    若不是上輩子和蕭程風的恩怨,它也不會死在自己手裏,白白送了一條命。


    雪璃凰乃仙獸,乃朱雀的遠親,戰鬥力在仙獸裏也是數一數二的。


    上輩子就那麽死了,倒是讓薛凝可惜得很。


    “主人。”雪璃凰飛到近前,朝蕭程風垂首行禮。


    它的聲音溫柔沉穩,像個大姐姐。


    蕭程風飛身落到了雪璃凰寬闊的背上,低頭對薛凝道:“上來。”


    薛凝詫異,蕭程風竟然讓她也上去?


    那可是他的靈寵啊,她就這樣大搖大擺的上去真的好嗎?


    莫非是想等自己上去,再趁機把自己甩下去?


    以兩人之前的惡劣關係,也不是不可能。


    雖然最近兩人關係緩和了不少,但是薛凝還是有些擔心。


    看到薛凝半天沒動,蕭程風沒了耐心,伸出手將她隔空一抓。


    “唔啊!”


    薛凝腳底騰空,一轉眼就被蕭程風拽上了鳥背。


    踩在軟軟的羽毛上,薛凝差點滑倒。


    蕭程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瘦弱的胳膊,將人穩住。


    薛凝的鼻尖冷不防蹭到了蕭程風的胸口,一股淡淡的熏香氣鑽入鼻腔之中,蕭程風發絲落到了薛凝的臉頰上,蹭得她一癢癢。


    兩人挨得極近,身體幾乎就要貼在一起,蕭程風垂頭凝視著她,皺眉道:“站穩。”


    男人清冷低沉的聲音在頭頂回響,薛凝抬頭看了他一眼,掃到了男人粉色纖薄的唇,漂亮的唇珠飽滿圓潤。


    原來蕭程風嘴型是這樣的?還挺好看。


    見薛凝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蕭程風不自然地鬆開了她的手臂,退了一步。


    “等會兒把阿雪抓緊了,摔下去我可不負責。”


    “你放心,我要是摔下去,一定拉著你墊背!”薛凝道。


    蕭程風瞪她一眼,“想挨鞭子,就盡管試試。”


    薛凝翻了個白眼,嘁,就會拿鞭子嚇唬人!


    薛凝站穩之後,蕭程風才對雪璃凰道。


    “阿雪,去昆吾山!”


    “是,主人!”


    雪璃凰振翅一拍,氣流翻湧,飛身直上九霄。


    那速度,堪比流星墜地,剛才還壯麗無比的日月之巔轉眼就變成了一個小山頭。


    風聲狂嘯,霧氣從兩邊極速散開,連周圍的景色都快得看不清楚。


    突如其來地起飛,讓薛凝身體一晃,嚇得立即趴下抱住了雪璃凰的脖子。


    “師叔,你就不能讓它飛慢點嗎!嚇死人了!”


    “剛才不是還想拉我墊背嗎?怎麽這會兒慫了!”蕭程風像個沒事人一般,臨風而立,站得穩穩當當,絲毫不受影響。


    這家夥!


    薛凝扭頭橫了他一眼,又把鳥脖子抱緊了幾分。


    雪璃凰竄入雲層,仰天長鳴,聲音悠遠,帶著一種神聖的壓迫感,無數飛禽聽到它的鳴啼,立即讓開了道,不敢上前。


    不一會兒,它變化作一道白色光華朝昆吾山的方向飛去。


    從蜀山到昆吾山若是走路騎馬至少要四五日,雪璃凰飛得快,不過半個時辰便到了。


    落到了一個峽穀的入口,兩人跳下鳥背。


    半空中的雪璃凰發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巨大的身軀一下子縮小,幻化成了一個渾身白衣的高挑女子。


    她身材婀娜,氣質成熟,青絲被盤成了一個高高發髻,插著一根銀色的羽毛簪子。


    那雙赤紅色的眼眸和尖利的妖耳給她平添了一些妖異之感。


    雖然薛凝和她交過手,可是卻從未見過雪璃凰的人形。


    沒想到,竟然是個大美女!


    “師叔,你的靈寵也太漂亮了吧,不錯啊,好福氣!”薛凝狡黠地看向蕭程風,調笑道。


    雪璃凰冷不防被人一誇,愣了愣,耳根嫣紅。


    “薛凝姑娘過獎。”


    蕭程風橫了薛凝一眼,什麽叫好福氣?


    “少胡言亂語。”蕭程風衝她喝道。


    薛凝背著手望天,立即老實了很多。


    蕭程風對雪璃凰道。


    “阿雪,你就在穀外守著,不許外人進來。”蕭程風對她道。


    “阿雪遵命!”女子抱拳道。


    留下雪璃凰一人在峽穀,蕭程風讓薛凝跟在他背後,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峽穀。


    一入穀中,潮濕的空氣鑽入了薛凝的後背之中,冷得她直打顫。


    “師叔,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啊?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去見一個人。”蕭程風道。


    “莫非,是你那個受傷的故人?”薛凝問。


    蕭程風腳步一頓,望向她,“你怎麽知道她的事情?”


    薛凝知道自己說漏嘴了,也不想瞞他了,“琉英姑姑告訴我的,她說,你之所以需要玄草,就是為了煉藥,治好你的那位故人。”


    蕭程風歎了口氣,“她怎麽什麽都跟你說。”


    這件事,原本他是不想告訴薛凝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是薛凝既然要跟來,想瞞也瞞不住。


    琉英既然已經說了,倒還省得他再和薛凝解釋一遍。


    倒是薛凝好奇不已,問道:“師叔,你那故人是你什麽人啊?朋友嗎?”


    蕭程風道:“是我妹妹。”


    妹妹?蕭程風竟然還有妹妹?


    薛凝有些驚訝。


    “親妹妹?”薛凝追問道。


    蕭程風不語,轉移了話題,“走吧,她就在前麵。”


    兩人一路往峽穀裏頭走,踏上石階,拐過幾處狹窄的岩縫,道路一下子變得寬敞起來。


    兩邊綠樹清脆,流水潺潺,小溪從兩人的腳邊流過。


    一個茅草屋坐落在小溪的上遊,綠樹成蔭,繁花點綴,一隻長角的野豬正躺在籬笆欄外的石板上打著盹兒。


    它體型肥大,背上的鬃毛濃密硬實,看著就不是普通的野豬。


    聽到腳步聲,野豬睜開了眼睛朝兩人看了過來。


    “嚎嚎嚎!”野豬立即站起身來,衝著兩人狂叫。


    “野豬還會看門呢?”薛凝奇道。


    “這不是野豬,是蠪蚳。”蕭程風解釋道。


    蠪蚳?聽說這東西是昆吾山的特產,原來長這樣啊!


    薛凝注意看了看,確實,野豬不會長角,可它長了角,叫聲也和普通野豬不一樣。


    “竟然還是天階四級!”薛凝驚了。


    蠪蚳見兩個陌生人還不走,豬蹄子在地上刨了兩下,將頭頂的角對著蕭程風,蠻牛一般地衝了過來。


    “蠻蠻,不得無理!”


    蠪蚳聽到聲音,這才停下,委屈地衝屋裏叫了兩聲。


    木屋的門被推開,一個青衫男子從裏頭走了出來。


    “今日怎麽突然過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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