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兒可是中秋呢!”


    “爹爹他們還沒回來,這半路又殺出個金縣令,常州一事隻怕更是棘手。”


    “是啊,本來災情就夠令人頭疼的了,還不是仗著現在蘇府不得寵,不知道子軒哥哥什麽時候能回來。”


    “對了,以後在信裏可不準說我話壞咯,就說這兒一切安好,也好讓爹爹放心。”


    “知道啦,不過蘇大人還不了解小姐的性子嘛,我不說也能猜出個一二。”小靈撅撅嘴,“前幾日你讓我寄的月餅我算著今日應該能到常州。


    “那就好。對了,今兒再拿兩摞月餅去八珍樓。”


    “賣月餅?”小靈眨眨眼,濃密的睫毛撲閃撲閃。


    蘇落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小靈麵前,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搖了搖,笑容狡黠。


    “送月餅。”


    “小姐你……”


    蘇落連忙用食指堵住小靈的嘴巴。


    “今日來咱們八珍樓的,但凡是一個人的,沒有家人親友陪同的,都送一塊月餅。這中秋節啊,最重要的是親人。”


    “是是是,都聽您的,我給你梳妝一下就去八珍樓吧。”


    琉璃瓦,承乾殿。


    “葉丞相,葉丞相,葉丞相,葉丞相……”綠毛怪尖銳的聲音又在大殿上空飄蕩。


    “你也是來催我的嗎?這皇家的禮數真是繁瑣。”


    葉之漓一襲紫色官服,從簾外緩步走來。


    大殿中央,沈浩然被一群人圍著穿上裏三層外三層的禮服。


    古代帝王一直有“春祭日,秋祭月”的禮製。所以在曆朝曆代的都城皇家建築中都會設置日、月兩個祭壇,作為專門的皇帝祭拜日月的場所。


    《禮記》載:“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以朝,夕月以夕。”


    每年中秋,帝王都會依照慣例,祭祀月神。以敬神明、敬天法祖。


    葉之漓玉扇輕搖,一雙眉色仿佛水墨畫裏的悠悠遠山,眸中一如既往的粘著點似淡非淡的笑意。


    葉之漓踱步走到沈浩然邊上,扇子一收,輕輕勾起沈浩然的一縷發絲,動作輕柔。


    唇角微微勾起,笑容炫目。


    “倒像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沈浩然翻了翻白眼,礙於不能動彈,朝殿內吹了聲口哨。


    外貌凶狠的小八便屁顛屁顛地湊了上來,端端正正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


    “小八,幹他!”


    沈浩然衝小八擠眉弄眼。


    果然,狗永遠是人類最忠誠的朋友。


    小八呲牙咧嘴,喉嚨裏咕嚕咕嚕地朝葉之漓發出警報聲。


    給沈浩然梳妝打扮的下人也默默地往邊上挪了挪。


    葉之漓鳳眼微波一漾,笑著俯下身子。


    “這浩然忙了大半天,小八應該還沒吃飯吧,來,到爺的懷裏來,我帶你去吃烤駱駝,小八乖,來,咱們吃肉肉去。”


    葉之漓邊說邊輕柔地撫上小八的腦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小八的下巴撓著。


    這小八!居然一臉享受,搖搖尾巴一扭一扭地鑽進了葉之漓的懷裏。


    沈浩然抽了抽嘴角,真是損了夫人又折兵,看著小八在葉之漓懷裏的嫵媚樣,真是無話可說。


    小八,你可是隻公狗啊。


    果然,狗子就是狗子。


    “之漓就先告退了,小八我先帶走了,祭壇見哈。順便帶一句,不出意外,金太尉今日便會攜其愛女共同祭祀,咱們浩然的春天要來了呢,小八我們快走。”


    春天?是冬天吧!金太尉攜其愛女?這麽快就來催婚了?真是頭疼。


    正欲問之漓,隻見之漓說著就抱著小八出了殿。


    溜的倒是挺快。


    “祭壇見哈,祭壇見哈,祭壇見哈……”


    “你這隻臭鳥,給我閉嘴。”


    沈浩然衝著無限重複的綠毛怪吼道。


    許久,梳妝完畢,沈浩然扭動一下脖子,一身華麗禮服有些沉重。


    下人退開,沈浩然偏過頭,九尺高的翡翠銅鏡中,男子長身玉立,一襲明黃色禮服更襯得身姿俊逸。


    濃眉平鋪在晶亮的眸子上,薄唇輕抿,色澤紅潤,搭配那高挺的鼻,更顯眉目英氣。


    沈浩然微微蹙眉,對身旁的太監招招手,“走吧。”


    二十幾個太監有序地排成兩列,一路上腳步輕盈,動作小心,有條不紊,竟聽不出一點聲音。


    宮裏之人,皆如空氣,千篇一律,毫無生機,小心翼翼,甚是無趣。


    琉璃閣離月壇並不遠。


    今年恰逢牛年,需要皇帝親祭。


    月壇早已座無虛席,文武百官,王侯將相,皆按輩分地位就坐。


    “太子到——”


    “兒臣拜見父皇,拜見母後。”沈浩然走上前,端端地施了個禮。


    “免禮。”


    沈皇帝的今日身穿金黃色正朝服,帶綠鬆石朝珠,腰係龍紋金方版式白玉朝帶。


    就那麽坐在龍椅之上,眉目間皆是寒氣,一雙眼光往身上一掃,就有氣勢逼迫而來。


    “快起來吧。”


    皖皇後坐於皇帝右後方。


    一襲正紅色緋羅蹙金刺五鳳禮服,一色宮妝千葉攢金牡丹首飾,枝枝葉葉纏金繞赤,捧出頸上一朵碩大的赤金重瓣並蒂牡丹盤螭項圈。


    整個人似被黃金鍍了淡淡一層光暈,中宮威儀,十分華貴奪目,眉目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迷人風華。


    “時辰差不多了。”


    沈皇帝半閉著三角眼。


    一旁的老太監會意,連忙上前,尖聲道:


    “時辰到——祭祀開始——”


    接下來便是一大篇的誦讀。沈浩然站在皇帝左側,也不好挪動,目光一掃,便瞧見了葉之漓。


    縱然規規矩矩地站在人群裏,那飄舉風姿,嫡仙樣貌舊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四目相對,不約而笑。


    祭拜完畢,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天清雲淡,皓月升空。


    接下來便是舉行的中秋大宴,擺月供祭月。


    紅衣舞女飄飄而來,個個身姿曼妙,麵若芙蓉,輕歌曼舞,鼓樂齊鳴。


    供桌上擺著月宮符象,每桌都有一個直徑大約五十五公分、約莫十斤重的大月餅。


    月餅上印有“鬱儀宮”字樣及玉兔搗藥、嫦娥奔月、鬆鶴延年等各種應景兒圖案。


    大月餅左右,各擺一三斤重的小月餅圍繞,同時再擺各樣小月餅數盤,擺酒、茶數盞。供桌上還擺著應時鮮花和應時鮮果。


    沈浩然最喜歡的宮廷擺供則是切成蓮瓣狀的西瓜。


    “供月西瓜必參差切之,如蓮花瓣形。”


    西瓜是用刀將整個西瓜雕成數瓣,瓣瓣相互綻開,薄如禪翼,惟妙惟肖,且瓣底仍與瓜蒂相連不斷,形似一朵大蓮花。


    按照慣例,接下來便是就是品嚐內廷製作和各省供奉的月餅了。


    蘇式月餅、閩式月餅等不勝枚舉“從下至上直徑尺餘,重有兩斤”都是各省督撫精心準備。


    除了各省供奉的,禦膳房早早就開始準備,月餅的餡料、餅皮、圖案無一不是精挑細選並報請皇帝親自確定。


    當然了,皇帝最近正忙於與西域美人風花雪月,這次的餡料圖案都由葉之漓親手安排。


    禦膳房製作的月餅有尺寸規格,最大的有十幾斤,最小的月餅隻重一兩五錢。


    這白天都忙著沐浴更衣穿禮服,也沒來得及好好吃上幾口,沈浩然此刻品品這個,嚐嚐那個,歌舞什麽的他毫無興趣。


    反正此時觥籌交錯,父皇被那群西域美人圍擁著,也不必時刻拘謹。


    目光落到另一盤月餅上,色澤金黃,麵上印著一個手捧玉兔的嫦娥,精致可愛。


    輕咬一口,唔……鬆軟香甜。


    葉之漓已是殿閣大學士,離沈浩然隻隔了一個座。


    葉之漓一手擁著一個舞姬,一手放下酒杯,道:“太子真是好品味,這款餡芯以上等椰蓉、蛋黃、水果和各種肉餡為主,而且還加上了廣玉宮最新鮮的晨露金桂,所以口齒流香,輔之宮廷秘法,味道自是絕佳。”


    沈浩然眼珠一轉,喚過身邊太監,偏過頭說道:“給我備兩份這款的月餅,送到我房內。”


    葉之漓壓低了聲,笑道“太子還想吃不了兜著走啊,這可不像你的作風。”


    “去去去,吃你的酒去。”


    沈浩然揪了朵小菊花往葉之漓身上拋去,結果一不留神,方向有些偏差,丟到了一位老頭身上。


    沈浩然定睛一看,這身雍容華貴打扮正是前來敬酒的金太尉。


    沈浩然虎目一眨,眉毛一挑。


    葉之漓先反應過來,連忙起身抱禮,“失禮失禮。”


    沈浩然也跟著起身。


    “無妨。”


    這金太尉果然名不虛傳,年紀和皇帝不相上下,是皇帝一手提拔的武官,早年跟著皇帝出生入死,耳背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目光交錯,能覺察到這金太尉眉目間有股陰冷氣質。


    這一聲“無妨”不輕不重,卻將將好能引起皇上注意。


    “何時驚擾愛卿?”皇上拂袖,將麵前的美人推開。


    沈浩然正欲說辭,金太尉已大步上前,向皇帝行了個禮。


    “今日乃花好月圓之際,良辰美景,又見太子身子俊朗,微臣隻是想與太子敬個酒罷了。微臣今日還特地為皇上準備了份薄禮,還請皇上笑納。”


    “哦?愛卿客氣了,既然愛卿如此上心,那就不辜負愛卿美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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