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就這麽軸呢?”


    陳劉左勸右勸,終究還是無法讓寶殊放棄原則。


    “這是文殊菩薩定下的法則,唯有智慧之人可以走出慧明界。”


    翻越規則的努力失敗,陳劉隻好擺擺手,讓寶殊將題目說出來。


    寶殊點了點頭,隨後頭上浮現出一座青色蓮花,花中有一本霞光異彩的經書,乃佛門波若經。


    經文翻動,最後停滯在其中一頁,一道金光衝天而起,在天邊幻化出題目:


    “舍身供神靈,化作千裏明。一心貫始終,為人盡虛空。”


    這一題並不難,陳劉思考過後,直接回答出了“燭火”。


    波若經認可了這個答案,隨後又出了第二題,僅四個字:


    “何為佛法。”


    “……”


    陳劉愣住了,這難度跳脫的有點大了吧。


    他看向寶殊,質疑著這出題的公正。


    寶殊看著這道題目,也有些詫異。


    這等大道所指,確實有些為難人了。


    寶殊沉默片刻之後,看向了那本波若經,似乎在與它交談著什麽。


    片刻之後,他麵露難色,卻隻能對陳劉說道:


    “這確實是施主需要回答的問題。”


    “我的建議是讓文殊菩薩去找道尊,問一問何為道。道尊都自認為自己說不清道,我又如何能說的清佛法?”


    這個意見寶殊也相當認可,不過這題目是慧明界與波若經共同做出的決定,也就代表著文殊菩薩的意誌,他也無從改變。


    於是,從這一刻開始,一人一器靈開始大眼瞪小眼,麵麵相覷。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


    “念念無相,念念無為,即是學佛?”


    “觀法如化,三昧常寂?”


    “無法可說,是名說法?”


    ……


    陳劉一連拋出十幾句佛門箴言,卻都沒有得到認可。


    一路走一路說,陳劉帶著寶殊又回到了沈言所在的地方。


    陳劉繼續死磕,寶殊則看了看精神失常的陳沈言,說了一句:


    “這位女施主很是熟悉,不知道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不過,她似乎並非整體。沒有道路顯化,僅有術法之器,便是三魂七魄,竟也隻有欲念一魄存在。難怪心神有異,行為有偏。”


    “你說她啊,她是你們靈鷲山的白蓮菩薩。”


    聽到寶殊說話,陳劉也便隨口答應了兩句。


    這個消息,卻讓寶殊既恍然大悟,又十分震驚。


    “白蓮菩薩為何會變成這樣?當年她與文殊菩薩可是相當交好的。”


    “你不知道?”


    這讓陳劉有些詫異,這不是整個靈鷲山都知道的?於是陳劉便給寶殊一點點解釋著。


    “不對,佛陀不會是這種人。一定有什麽其他變故。”


    “誰知道呢?”


    寶殊由於早就駐守慧明界,已經對靈鷲山的種種並不知曉。不過在他的記憶當中,佛陀修為雖然處於這片天地的頂點,但向來和藹可親,對各種事情包容度都極深。


    即使是那名劍客有錯,他也絕對不至於株連白蓮菩薩。


    看著寶殊陷入糾結,陳劉也說不出什麽來。


    畢竟在找到第十顆蓮子之前,即使是婉秋和沈言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更遑論他一個外人了。


    硬要分析也不是不可以,但沒有證據的分析,現在對探索真相也無濟於事。


    “你有辦法讓這位姐姐冷靜一些嗎?”


    “可以。借助慧明界的力量,我能讓菩薩暫時克製住欲色魄。”


    寶殊頭頂的青色蓮花散發出點點霞光,飛至沈言的靈台之上,又潛入她的心湖當中,幫助她抑製住了由於這一魄入內導致的心神失守。


    不過,陳沈言醒轉之後,立馬想起了在大明湖湖水當中發生的種種,霎時間陷入了自閉當中。


    她的眼睛盯著陳劉,像是要噴出火來。


    算天算地沒想到,自己差一點就被陳劉給上了。


    原本她還以為怎麽講也是婉秋淪陷的。


    誰知道靈鷲山居然化了大代價,在湖水當中藏了一顆代表欲色的蓮子,她一時不慎中了招。


    “我真想把你給閹了。”


    “那你可真心狠,剛才還說要投懷送抱的,轉眼就不認人了。沈言,這可是你主動的哦。”


    “啊啊啊啊!該死的陳劉,你有本事拿開這幾顆破銅錢,我掐死你。”


    “你都要掐死我了,我還拿開,我不是腦子有坑?”


    兩人在這裏互嗆,沒什麽經驗的寶殊插了一句:


    “菩薩和陳施主的感情可真好啊。”


    “你閉嘴。”


    無端被陳沈言罵了一句,寶殊有些無辜。


    難怪當時文殊菩薩每次見了白蓮菩薩的另外一麵,回來之後都會頭疼。


    ……


    “我知道答案,你放我出來。”


    “你告訴我答案,我再放你出來。”


    原本陳劉已經不打算理會沈言,卻沒想到當他再度思考那個勞什子的大題目時,陳沈言突然開口,說她知道答案。


    寶殊並沒有製止。


    文殊菩薩立下的規矩當中,並沒有講不能團隊合作。


    隻不過這團隊,有點不團結。


    “你這個死沒良心的,當初還以為你是個忠厚老實的。沒想到這麽快就暴露真麵目了。”


    陳沈言身不能動,隻能說著髒話,越說越氣,最後被氣出了兩滴眼淚來。


    平生沒有見過這等情況的陳劉,見不得眼淚。


    最後自然是左右無奈,撿起了放在地麵的四枚青蚨錢。


    陳沈言當即就想衝上去給陳劉兩下,然而怎知婉秋所製的泥人身如此逼真,坐久了站起來腿直接一麻,當即就倒了下去。


    意料當中的公主跌倒王在子懷裏的劇情並沒有發生,因為陳劉不僅沒有去接,還後退了幾步。


    若不是寶殊於心不忍,控製慧明界的氣托住了陳沈言,她今日就要臉部著地,摔到沙礫當中了。


    “……你大爺的陳劉,雙標是吧。對婉秋溫溫柔柔,對老娘這個樣子。媽的,小寶子,給我製住他。老娘今天就要霸王硬上弓!”


    菩薩沒有菩薩相,反而變得潑辣無比。


    寶殊左右為難。


    他既不好拒絕白蓮菩薩的吩咐,又不可能放任他們在慧明界發生那種關係。


    隻好說了一句:


    “風好大,菩薩你說什麽,我聽不太清楚。”


    “……”


    “……寶殊小師傅,你是懂裝聾作啞的。”


    陳劉最後沒有辦法,隻好在自己身邊放上了那四枚青蚨錢。


    畫地為牢,至少沈言沒辦法進來鬧了。


    鬧了半天,陳劉賠了半天的不是,她才終於氣消。


    畢竟外界的情況,他們還一無所知,必須早些從慧明界出去。


    “所以這種問題,你真的知道?你這是要超越佛陀的水平啊。”


    陳劉對陳沈言所說可以解決何為佛法問題的話語很是感興趣。


    “你之前說的那些東西其實佛性挺足……難怪你這個小東西能成為第四佛主……還給了婉秋。不過這題目的回答並不在於解決這個問題。就像你說的,佛陀、道尊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文殊他即使號稱智慧第一,也無法解決。所以,這個問題的答案是……”


    在陳劉與寶殊的錯愕當中,陳沈言直接拿下了那本波若經,隨後撕下了這一頁,問題自然消散。


    慧明界與波若經都認可了這個答案。


    “……這……”


    此刻,連寶殊都淩亂了。


    不過,陳劉思維比較快,想通了其中的一些關節。


    他嚐試地問道:


    “所以這一題並不在於問題的答案,而是希望回答之人能打破對佛陀與道尊的崇拜,打破文殊菩薩定下的規則束縛,走出自己的路?”


    佛陀曾言世間十萬八千法,即使是他也無法窮盡。


    道尊也曾在經文中說過道,“強字之曰道,強名之曰大。”


    真正的天地變化的無數玄機,即使是道尊的三千文也隻是管中窺豹,略見一斑而已。


    陳沈言有些驚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悟性不錯,但隻是半對。另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東西,文字。”


    她說話隻說了一半,希望能從陳劉嘴裏得到其中的解釋。


    陳劉思考一二,猶豫過後,吐出了三個字:


    “文字障。”


    “難怪婉秋這麽快就被你攻略了,果真有些本事的啊。沒錯,就是文字障。無論是道家的道法、釋家的佛法還是儒家的禮法,經典傳承往往都是利弊兩端。它既讓各家的道理傳承了下去,同樣又束縛住了後人的思維。其一是你之前說的,後人往往認為前賢寫的東西後人就沒資格改正,聖人的話就是金科玉律,必須奉為圭臬;其二就是文字障,天地的道法是難以全然以簡單的文字概述的。若說天地為十,文字寫下可能就隻有十之六七,甚至更少。道尊的三千文如此,佛陀的法亦是如此。”


    對陳劉的聰慧,沈言也頗為讚賞。


    至於是不是借助前世的記憶,那就不是她能知曉的了。


    她接著說了一句:


    “若是心中還有放不下的偶像與崇拜,那它會化作修行路上無解的業障。各派祖師爺如此,文字亦如此。”


    這是當年文殊菩薩講給白蓮菩薩的原話。


    陳劉也順著說道:


    “若是認為道尊、佛陀、儒聖在前便止足不前,那未來隻能是文化凋敝,一代不如一代。若是認為經典當中就是世間真理,那便永遠無法跳脫出文字的界限,窺探更為寬廣的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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