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所有的人都知道皇後病了,很多人等著皇後被廢,甚至連朝堂上也開始上廢後的折子,一時間前朝後宮都混亂起來。


    封謹坐在龍椅上,冷眼看著下麵的文武百官為了自己後宮的女人爭吵,待這些人吵得差不多了,才開口道:“諸位大人真是好興致,為了朕的後宮如此兢兢業業,不如這前朝的事也由你們做主了?”


    眾人聽出皇上這話不對味,嚇得各個不敢再開口,原本有送本家人進宮的心思也淡了不少。


    “臣等不敢,隻是中宮無子,父兄又是大奸大惡之人,實在不堪為國母。”一個禦史道,“國母應是天下為婦者是表率,皇後德行有虧,微臣以為,皇後應廢。”


    封謹看了眼說話的禦史,似乎與賢貴妃娘家有些關係,他冷笑道:“皇後德行如何,朕比你清楚,既然無子便應被廢,朕記得你的妹妹出嫁十八年無子,夫家也應該休棄了她。”


    這個禦史沒有想到皇上竟然知道自己家中之事,麵色一變,不敢再言。


    “簡直不知所謂!”封謹起身拂袖怒道,“爾等各個乃朝中棟梁之才,誰知竟隻知關心後宮之事,朕實在痛心!”說完,便大怒著離開大殿,留下一幹麵色大變麵麵相覷的朝臣們。


    廢後之事便這麽無聲無息的消散了,後宮諸位妃嬪也漸漸明白過來,皇後是不會被廢了,一時間最近幾日動作頻頻的賢貴妃有些尷尬了。有時候走在外麵,她隱隱覺得有人在嘲笑她,可是回頭卻隻見到這些人恭謹的樣子,漸漸的她就不愛出門了。


    沒了大皇子又沒有皇上的寵愛,賢貴妃自己心裏也明白,待皇後好了起來,自己這些日子的動作一定會被皇後記恨,皇後此人性子雖溫和,但絕對不是以德報怨的女人。


    煩躁不安的搖著手裏的扇子,賢貴妃端起旁邊的涼茶的喝了一口,見到宮女匆匆進來,忙道:“打聽到了麽,皇後身體怎麽樣了?”


    小宮女麵色難看的跪在她麵前,一句話也不敢說。


    “賢貴妃可真關心本宮身子,”皇後突然帶著一眾宮女與太監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說不出的笑意,“瞧著本宮好好的,賢貴妃是不是很失望?”


    賢貴妃幹笑著行了行禮:“嬪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宮裏的人各個安分守己,本宮也就安了,”皇後對著她冷笑一下,在上首坐下,慢慢搖著手裏的美人扇,略帶病態的臉上竟是不見半點頹然,“賢貴妃,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賢貴妃也不敢坐下,老老實實的站在皇後麵前,勉強笑道:“皇後娘娘您說得是。”


    “你能明白這個理最好,本宮也沒白走這一趟,”皇後繼續慢慢搖著扇子,略帶不滿的瞥了眼賢貴妃,“罷了,本宮也隻是碰巧路過,這麽熱的天,本宮去熙和宮瞧瞧。”說完,便起身要往外走,就見一個太監匆匆走了進來。


    “啟稟皇後娘娘,貴妃娘娘,昭妃娘娘怕是快要生了,這會兒已經進了早就備好的產室。”


    “什麽?!”皇後麵色一變,也顧不得繼續刁難賢貴妃了,急道:“速速去熙和宮,太醫與產嬤嬤都備好的麽,還有讓人看著熙和宮,凡是可疑的人通通關押起來。”


    “是,”傳話的太監匆匆退下,皇後也急急的往熙和宮趕,她心裏很清楚,如今皇上的心情不好,若是昭妃或是昭妃孩子出了問題,這後宮的日子定是難熬,首當其衝的便是她這個地位岌岌可危的皇後。


    這會兒誰也不覺得熱,皇後坐在鳳輦上,捏得扇柄都出了汗,卻仍舊覺得自己後背發涼,待鳳輦在熙和宮停下,她也顧不得看麵前一幹子行禮的妃嬪們,扶著和玉的手便往裏走,剩下的妃嬪們相互對視一眼,沉默的跟了上去。


    一眾人到了產房外,倒也沒有聽到什麽慘叫聲,隻是聽到屋子裏隱隱有接生嬤嬤的聲音傳出,還有宮女端了吃食進去。


    有宮女太監端了些座椅來,但是這會兒誰也不敢坐,各個表情嚴肅的盯著產房。


    產床上,莊絡胭一邊忍著宮縮帶來的脹痛感,一邊努力的咽著吃食,顯然是想為生孩子時儲蓄體力。


    “娘娘,待會你切不可高聲尖叫,這樣會耗費您的體力,”接生嬤嬤替莊絡胭檢查過後,“您現在狀況很好,定不會有什麽問題,等下老奴說可以時,您便隨著宮縮用力,若是宮縮停下,您也可以歇口氣,您要記得,切不可高聲尖叫。”


    莊絡胭點了點頭,覺得陣陣宮縮的感覺讓她五髒移了位,她勉強用完吃食,吸了一口氣,“你們不必顧及本宮,生產時本宮若是沒做到什麽,隻管大聲提醒,本宮定不會怪罪你們,待生產後,本宮定有重賞。”


    幾個接生嬤嬤鬆了口氣,這女人生孩子是極痛的,有時候她們不得不厲聲提醒產婦如何做,才能讓她們保持清醒。昭妃既然說了這話,她們等下也可以少顧及些。


    莊絡胭這會兒已經是滿頭大汗,這輩子她再也沒有遭受過這樣的痛,她甚至能感覺到腹中的胎兒在拚命的踢著腿,似乎在急著出來。


    這個時候她還有精力想,難怪大多女人比男人更愛孩子,這懷胎十月,又遭受世間最大的痛苦生出一個小生命,又怎麽能不愛逾己命?


    就在這時,溫熱的液體從身下流出,一個接生嬤嬤麵色微變,“娘娘,您羊水破了,您聽著老奴的口令,跟著用力。”


    莊絡胭覺得自己腦子是迷糊的,沒了羊水腹中孩子的每一個動靜比之前更痛了,她隨著接生嬤嬤的口令,咬著牙用力時,仿佛疼痛感都消失了,隻想著怎麽最快的速度把孩子生下來,因為羊水破了,孩子在產道中憋太久會缺氧,嚴重情況下甚至會造成先天弱智。


    產房外,皇後急得滿頭是汗,聽到屋裏傳來昭妃低低的悶哼聲,她有些煩躁的對和玉道,“你與聽竹與廚房端滲湯,若是昭妃沒了力氣,就讓她喝下去。”說完,開始念起佛來。


    “皇上駕到!”


    皇後聽到這聲傳報,心頭的一口氣鬆了大半,她回頭就見皇帝正大步走來,她的禮還未行完,就被攔住了。


    “昭妃怎麽樣了?”封謹素來沉靜的臉上染上了焦急,他嚴肅的看著皇後,“接生嬤嬤可說過什麽,昭妃的胎位可正?”


    “回皇上,接生嬤嬤說了,昭妃胎位很好,胎兒也很好,”皇後麵色一怔,看著封謹,似乎想通了什麽般,淡笑道,“定會母子平安的。”


    封謹點了點頭,便不言不語的盯著產房,過了不到一刻鍾的時間,他皺著眉道:“昭妃的聲音朕怎麽聽不見,皇後你派個人去看看,”說完,又道,“罷了,人來人往別驚了她們。”說完,又不說話了,還一把推開了上前給他搖扇子的太監。


    封謹覺得心頭有些悶,便來回踱著步,見聽竹端著參湯進了產房,又皺了皺眉,吸了一口氣便道,“皇後,這女人生孩子怎麽這麽久?”


    這剛過一刻鍾,哪裏算得久?皇後勉強笑了笑,“皇上,女人生孩子本就這般,遭罪著呢。”


    封謹臉色又沉了幾分,恰好此時傳出接生嬤嬤的聲音,他的麵色幾乎黑得像墨水一般。


    “娘娘,您可別歇了力氣,快些用力,孩子很快就能出來了。”


    “快,喝幾口參湯!”


    封謹此時已經滿頭是汗,這會有個太監上來報某位大人求見,被他踢了一腳,“不見,滾!”


    小太監一個骨碌翻個滾,爬著出了熙和宮,隻恨求見的官員不長眼睛,這會兒昭妃正在產子,皇上哪裏有心情見他們?


    求見的官員見太監一身灰的跑來,心頭一個咯噔,以為自己惹怒了帝王,塞了個荷包給太監,小心道:“公公,可是皇上不願見微臣?”


    “這位大人還是早些回吧,皇上皇後以及諸位貴主兒這會兒全在熙和宮呢,皇上今日誰也不見。”說完,這個太監便匆匆退下了。


    這個官員一愣,隨即麵色變了,這話的意思是說,昭妃娘娘快生了?想到這,他匆匆出了皇宮,無論如何,這事給莊家透個信兒,也算是賣個好了。


    莊絡胭覺得自己眼前已經發黑,全身似乎已經用不出力氣,她覺得自己閉上眼睛就能睡過去了,恍惚間似乎聽到接生嬤嬤說,快出來了之類的話。


    她猛的睜開眼,幾乎把這輩子的力氣都用上了,咬牙用了最後一股勁,然後便覺得有什麽從身體裏分離了。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是個健康富態的皇子!”接生嬤嬤充滿喜意的聲音傳進她耳中,她似乎又有了力氣,看著那被接生嬤嬤倒提著的孩子,似乎並不是黏糊糊的樣子,很幹淨,瞧著小小的,哭聲卻很嘹亮。


    她迷迷糊糊的想,這聲音真亮,隻怕半個後宮都能聽到吧?困倦的閉上眼睛,在孩子的哭聲中睡去。


    “生了,生了!”皇後眼眶微紅,有些激動的衝到產房門口,就見接生嬤嬤小心的抱著一個包裹出來,滿臉喜氣的跪下了:“恭喜皇上,恭喜皇後娘娘,昭妃娘娘產下了皇子。”


    封謹似乎才反應過來般,他大步走到接生嬤嬤麵前,“昭妃如何了?”說完,低頭看了眼被包裹著的孩子,胎發已經長過了耳際,臉上紅通通的,看起來又小又軟。


    “昭妃娘娘已經睡了過去,”接生嬤嬤道,“想是太困了。”


    封謹點了點頭,方才伸手小心抱著那孩子,看著這孩子半睜著黑漆漆的眼睛,笑道,“賞,統統有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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