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望風城。


    冷風瑟瑟,此時已經到了烈淵國的邊境小城,在往西走,就是若亭國了。


    越往西走,就越冷,五洲大陸的各國,因所處的地理位置不一樣,氣候季節便也有所不同,烈淵還是炎熱的夏天,而若亭卻早已入冬月餘,這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落在路人的肩膀上。


    臨街的店鋪門前冷冷清清,“安平客棧”外卻是人山人海,小二在門外凍的一邊搓手,一邊滿臉賠笑的招呼著那摩肩接踵的眾人。


    “不好意思啊,”店小二凍的滿臉通紅,不住的咳嗽,朝後進來的幾位客人致歉,“小店地小,就這麽幾間屋子,如今都已經滿了,諸位客官不如再去別處看看吧!”


    外麵銀裝素裹,雪花翩翩起舞,屋裏溫暖如春,這是邊疆,方圓幾十裏,就這麽一家客棧,誰想去外麵凍著?


    當下便有人破口大罵道:“老子來這,是你們的榮幸!又不是不給你們錢!怎麽?還想趕老子走?“


    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中年大漢,隻見他手提一柄大刀,刀上鐵環錚錚作響,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他身後有許多趕路途徑此地的商人,都是冒著大雪,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誰想走?


    見這大漢做了出頭鳥,身後七八個人紛紛起哄助威起來。


    “就是!就是!方圓幾十裏就你們這一家客棧,你叫俺們走,倒不如直接將俺們扔在雪坑裏算了!“


    “店小二,咱家也不問難你,叫這的老板露個臉,商量一下,在座諸位現在誰要退房,順便給俺們騰個地!“


    “這這這……“店小二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在外麵長時間的站著,手腳早就麻了,此時聽了這話,頓時有些語塞。


    那虎背熊腰的大漢見他身形孱弱,一臉猶豫,頓時覺得有戲,剛要接著往下說,突覺身後冷風颼颼,一時間有些愣住了。


    他回過頭來,隻見剛剛早已合上的客棧大門此時又被其他人給推開了,一股涼風直接襲來,將店裏的暖氣卸了大半。


    那破舊的,“嘎吱”作響的木門一開一合間,進來了一男一女兩個少年。


    男的臉色紅潤,眉眼如刀,五官端正,棱角分明,身穿一襲黑金色長袍,袍上繡著展翅的雄鷹,鷹展雙翅,在昏黃的燭光下尤其猙獰。


    而那少女眉眼如霜,眼神冷冽,就好似飛射的冰刀,讓見者均不敢直視其鋒芒,紛紛掉過頭去。


    “還有空房嗎?”


    那女子黑發被一個紫色布帶鬆鬆的係著,藍色眸光四處掃射,身穿一襲暗紫色的素裙,上麵沒帶任何裝飾,然而一眼望去,還是美得令人窒息。


    此地偏遠,尋常的王公貴族斷然不會來這,再加上店小二不過是個小孩,第一次見到這種美女,眼睛不由的發直,磕磕巴巴的回道,“沒,沒了。”


    那女子聞聲皺了皺眉,剛要開口說話,那先前發話的中年男子便大聲嗬斥起那店小二來,“我問你客房,你說沒了,這位小姐問你,你還說沒了,可我看你們這店鋪的一樓還有五六個空桌,怎麽?這生意不想做了是不是?”


    興許是因為美女在身旁,這正當壯年的男子故意想顯擺一下自己,所以才為難一個孩子。


    “哪裏哪裏,諸位遠道而來,光臨寒舍,自然是本店莫大的榮幸,客棧剩餘的空房,諸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說話間,隻見後廚的入口處出現了一個身長五尺的小胖子,看上去不過二十五歲,臉蛋白嫩,一笑起來有淺淺的酒窩,遠遠望去,簡直像個湯圓。


    這位便是安平客棧的店主了。


    那胖子眼見眾人不肯離去,門口的人還越聚越多,再這樣下去,恐怕就得吃不了兜著走,於是果斷的下了一個台階,請各位入座。


    “還不快招呼諸位入座!“


    那小胖子一邊賠笑,一邊朝身後的店小二使了個眼色。


    那店小二頃刻會意,轉身便去廚房端茶水。


    他跑得極快,一溜煙的功夫便不見了蹤影。


    見店主很自覺的下了個台階,那虎背熊腰的壯漢滿意的點了一下頭,大步朝那些空無一人的木桌走去。


    有了一個人做表率,其他諸位也紛紛有樣學樣,趾高氣昂的去找空座。


    黑發藍眸的少女略微歎了一口氣,但也不多作停留,也跟著人流向前方湧去。


    她和那個劍眉星目的黑袍男子麵對麵的坐在了一張五尺長的的梨木桌上。


    桌上花紋繁複,點點梨花綻放其中,蕭天雨卻沒有一點興致。


    “咱們之前連日趕路,身心俱疲,今夜暫且現在此處住一宿,明日一早,你我二人便可進入若亭邊境。“


    那身著黑袍的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九歲,但此時他卻正一臉認真的朝對麵的女子講道。


    “若亭竟然敢派軍隊堂而皇之的攻入烈淵都城,你說這其中會不會有其他人在和戰氏皇族,或者朝中其他門閥達成了協議?”


    黑袍男子略微揚了揚眉,極快的回答道,“蕭家事變,這件事不日將會傳遍五洲,這段時間內,烈淵國內必然會有你的通緝令,所以,還請蕭二小姐低調一點。”


    蕭天雨用指尖敲著這木桌子,聞聲抬起眼瞼,懶洋洋的問道,“不知夏侯公子嘴裏的低調,是何意?”


    “夾起尾巴做人。”


    卻不料她聞聲隻是身子猛地一顫,並沒有太大反應。


    往日意氣風發,暴躁如累的蕭二小姐這是怎麽了?


    整個客棧,恐怕就隻有夏侯燚知道了。


    不錯,那身穿黑色長袍的男子便是夏侯三公子了。


    當時他在山洞中略微反思一會,便縱身出來了,騎著從半路截來的馬匹,飛速朝蕭王府駛去。


    至於他為何這樣做,估計也是發現了一味的反思自責,並不能起到任何改變現實和將來的作用。


    於是乎,他來了。


    說來也是巧,他方才駛進盤山城外圍沒多遠,便撞到了這一身是血,剛從六千兵馬圍困的淩江西路殺出來的蕭天雨。


    於是這二人便互相結伴,一起前往若亭。


    畢竟,蕭家事變,烈淵朝局動蕩,其中必定和若亭的從中作梗脫不了關係,與其在烈淵耗費時間,倒不如前往若亭進行一番探查,說不定還能有一番意想不到的收獲。


    之前那開口說話,身形健壯的中年男子和一群身穿短打服裝的漢子坐在同一桌,但眼睛卻總是很不老實的往蕭天雨那個方向望去。


    他略低著頭,一邊喝著小二送來的茶水,一邊用餘光偷偷瞄向那冷峻少女的背影,在心裏默默的盤算著該如何搭訕。


    就在此時,那破破爛爛,馬上就要壽終正寢了的木門“嘎吱”一聲,又一次被人推開。


    客棧中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冷風吹的一陣哆嗦,靠門口的一張桌子上的那倆人更是悄悄起身,往周邊的角落裏湧去。


    大門一開,冷風肆虐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開門的男子身上。


    隻見那男子相貌平平,身材並不如何偉岸,但他卻依舊將腰挺得筆直,好似一杆長槍立在門口。


    這男子身上有著大大小小數十道傷痕,雖都不是致命傷,但疼還是要疼的。


    所以開門的這人臉色泛白,幹癟的嘴唇上起了一層白皮,一道斜著的擦傷在臉上已經結了痂。


    他一開門見到裏麵座無虛席的江湖眾人,先是一愣,似乎是沒想到這麽個偏遠邊疆還有如此多的人光顧。


    隨後這人又用他那略帶警惕的目光掃遍全場,過了好一會,許是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才堪堪的收回那犀利的眼神。


    “沒什麽問題吧?”


    身後的眾人看著他老半天沒動,還以為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那破了相的少年男子略微鬆了口氣,“沒事,進來吧!”


    說話間,他一錯身,將六尺來寬的客棧大門讓了出來,給後續的夥伴讓出一條不甚寬廣的路來。


    他這一讓,身後的人立馬井然有序的進了這一樓大廳。


    一共進了五個人,四男一女,再加上開門的這人,正好是六個人丁。


    隻不過那五個男子麵色都不太好,身上都多多少少的帶著點傷。


    那五個男子也就二十五六歲,統一穿著黑色粗布衫,腰間配有長刀,一看就是哪家的侍衛。


    隻是他們好像運氣不好,不知被什麽人追殺,個個帶傷,隻有那個二十幾歲的少女沒有他們那麽慘,渾身白皙,瓜子臉,嘴唇嫩紅,柔軟的耳垂上掛著一對金色的耳墜。


    美女,美女,這絕對是美女!


    剛才那偷摸打量蕭天雨的目光有一半都轉到了她身上。


    隻是那少女臉色蒼白,看到這不大的客棧,滿屋子的人都在瞅自己,頓時又有點驚慌無措,想躲,卻又沒有地方可以藏起來,一時間,臉紅到了脖子根。


    那五名隨從打扮的少年站成了一個圈,將這少女圍在中心,由此來看,這人肯定就是某位富家小姐了。


    至於堂堂天之驕女,怎麽會來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蕭天雨轉了轉手中的青瓷茶杯,她也不知道!


    那女子身穿一襲芙蓉百花裙,外披絲衣,腰間掛著個羊脂玉佩,開上去也是著實的美。


    她周身的幾名男子謹慎的將周圍眾人眼對眼,鼻子對鼻子的打量了一遍,才喘了口氣,其中一人回身朝那少女做了個輯,小聲說道,“公主,您看,咱們今晚先在這裏落腳,明日一早,我們便入山海關,回若亭,如何?”


    蕭天雨轉杯的手略微一頓,冰藍色眸子流光溢彩,扭頭朝那少女望去。


    這幾人像是被人追殺,倉皇間逃至此處的,但他們怎麽和自己是打算同一時間進入若亭的,他們到底是什麽人?還有那聲公主,五洲就這麽幾個國家,她是誰家的公主?


    眾多問題頓時湧入她的腦海,但她和夏侯燚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誰都沒吭聲,隻是扭過頭來,繼續瞅著那幾人的動向。


    隻見那被眾星捧月的絕美少女不知所措,略帶茫然的點了一下頭。


    發話的那男子歎了口氣,轉身向四下一望。


    這整個客棧剛才人流密集,再加上那客棧老板的允諾,此時整個一樓都是座無虛席,一時間,這幾人顯得有些尷尬的杵在那。


    方圓幾十裏就這麽一家客棧,自然是生意爆滿,畢竟隻要有錢,沒人想在野外與狼共舞。


    這裏是邊疆地帶,來往的行人基本都是做苦力的,或者是途經此地的商隊。要說富家公子小姐,卻沒有一個。


    那麵色略微發白的男子為難的撓了撓頭。


    在這裏借宿的大多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這麽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怎能叫她和那群下九流的叫花子擠一張桌子呢?


    苦惱之時,餘光突然瞥見了坐在東北牆角的一幹男女。


    那女子穿著一襲暗紫色長裙,從他的方向看不到正臉,但從她的打扮,氣質來看,也必定是大家出身。


    想到這裏,他立馬有了主意,邁開長腿便朝蕭天雨等人所在的方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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