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煙花停歇,被喧嘩淹沒的樂曲聲又可聞之時,眾人才紛紛低頭回座。


    重涵偷吻成功,覺得似乎沒人看到,又開心了,在桌子下把鍾承止手捏了捏,然後便去給孫煦、重林見禮,再與重林閑聊起來。


    鍾承止笑著搖搖頭,與景曲碰杯。而景曲揚了揚下巴,指著不遠處浮於水麵的舞台。鍾承止便循著望過去。


    舞台上的舞蹈正在收尾,舞者們互相吹滅頭上的蠟燭,再跳到了那未點燈的畫舫之上。


    浮水的木板燈火明亮,便使得那畫舫在一片黑暗中不易看清,但鍾承止定神望去,便發現畫舫上似乎略有慌亂,一艘小舟來到畫舫旁邊,接了部分人後朝著霞淩島駛去。


    鍾承止不由皺起眉頭。盡管在黑暗中不易得見,但這畢竟是給皇上的表演,照說不會中途慌慌張張地把舞者們又送往別處。


    這時馮老掌櫃走了過來,在鍾承止身邊見了個禮,然後對著鍾承止耳語了幾句。


    鍾承止立刻站起身。成淵見狀趕忙走了過來:“怎麽了?”


    重涵本來與重林聊著,也疑惑地看向鍾承止,使得重林與孫煦都望了過來。


    鍾承止對成淵與景曲說:“你們就呆在這,確保陛下平安。”又看向重涵,“你也呆這,別亂跑,這處安全。”


    說完鍾承止便跟著馮老掌櫃走到船尾,直接跳到了旁邊一小舟之上。


    重涵的好心情一消而散,走到船舷旁,看著小舟向霞淩島駛去。


    小舟是兩名黑衣男侍在劃水,行駛得極快,沒一會便到了霞淩島。舟上的人全部登岸,進入霞淩閣。


    霞淩閣今日重點自然是水麵的特別節目,閣內隻有幾位樂者在彈曲演唱,未有大型的表演。但霞淩閣的內場外場依然不乏客人在飲酒作樂。


    因為修建得高闊又中空,霞淩閣即便是炎暑天,閣內依然涼爽。但此時對比水麵上那習習晚風,內場的琉璃華彩在通明的燈火照射之下,配上客人們的暢笑混語,便顯得幾分悶濁。


    馮老掌櫃帶著鍾承止與幾名黑衣男侍一路走到了三樓的一間酒閣子。鍾承止沒有敲門,推門而入。


    “喲~大名鼎鼎的霞淩閣就是這麽對待客人的?連個門都不敲?”酒閣子內響起一撫媚的女聲。


    “哈哈哈,約莫人家不把我們當客人。”接著一厚重的男聲。


    鍾承止往裏走了幾步。坐在酒閣子內的,正是拓撥蘭、拓撥讓與青龍。


    鍾承止站到桌邊:“諸位來此何意?”


    拓撥讓回道:“霞淩閣天下第一閣,人盡皆知,我們來喝杯酒不成?”


    拓撥蘭往鍾承止身後望了望:“總跟著你的那黑衣俊朗呢?奴家對你這張女人臉可沒興趣。”


    青龍放下手裏酒杯,手掌指著桌另一頭的空座:“鍾大人,請坐。”


    鍾承止坐了下來:“我可未曾聽過,喝酒的客人要把內場外場每層樓都走一通,坐一坐的。”


    “哈哈哈。”拓撥讓笑道,“我們初來咋到,不知哪兒坐得舒服,每處看一看又如何了?”


    青龍招呼小二取來一空杯,斟滿酒,推給鍾承止:“鍾大人,據說我們家星兒曾對你發出過邀請。星兒雖然所行不敬,但所意為善。在下也一樣,希望鍾大人能加入我們,共同完成這即將到來的變革。”


    說完青龍從衣服裏取出兩把鑰匙,放在桌上。


    這兩把鑰匙與重涵、曹一木給鍾承止的鑰匙形製完全一樣,隻是一頭的裝飾圖紋為白虎與玄武。


    “四鑰鎖開,氣暢雲貫,天龍騰來,地龍大湃。”青龍看向鍾承止,“另外兩把鑰匙應在鍾大人手上。盡管謀反被鍾大人平定,讓我們未能按原計劃實行。但四扇門鑰,其中兩扇都已扭開。鍾大人能阻止謀反,卻無法阻止這世間向前邁進的腳步。既然我們目的都為讓陽世煥然一新,何不攜手齊心,戮力共進。”


    “抱歉。”鍾承止推回酒杯,“我對利用成千上萬無辜之人的性命來達成目標的方式,毫無興趣。”


    青龍笑了笑:“鍾大人應非是天真之人,曆史上的千秋偉業,哪樣不是用千萬條性命換來,就如這流淌了數千年的大運河,又埋藏著多少人的屍骨。”


    鍾承止站起身:“多說無益。諸位若是真想喝杯酒,敬請慢用。若有其他目的,不妨明說,省得影響他人過節的心情。”


    “鍾大人。”青龍將桌上的鑰匙拿在手中把玩,“若在下沒猜錯,你入世而來,還有一目的。”


    鍾承止蹙起眉頭看著青龍。


    青龍手裏繼續擺弄著鑰匙,將玄武的鑰匙圖紋朝上放在下方,白虎的鑰匙圖紋朝左放在右方。玄武與白虎的圖紋便正正好拚合,連為一體。


    青龍抬起頭:“你想知道十三年前的真相,想知道四百年前的真相,想知道一切的真相。”


    青龍收起鑰匙站起身,看了拓撥蘭與拓撥讓一眼。倆人便跟著起身,與青龍一起朝外走。


    與鍾承止擦肩而過之時,青龍說道:“你難道不想知道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麽?不想知道四象拚合在一起是怎樣?不想知道四鑰鎖開後會如何?與我們在一起,一切真相都能明了。鍾大人,好好考慮。”


    說完聽到拓撥蘭在一旁哼了一聲,三人走出了酒閣子。


    酒閣子外數名黑衣男侍與優伶正守候,以防動手開打。青龍頷首對眾人見禮,與拓撥兄妹徑直穿過走道下樓。


    鍾承止站到酒閣子的欄杆邊,看著青龍三人下樓走出霞淩閣,對馮老掌櫃問道:“他們來了多久?”


    “回鍾大人,船一離開霞淩道,他們便來了。每層樓裏裏外外看了看又換了幾次座位。今日閣裏的門人都轉移到船上確保陛下安全,閣內無多人守衛。以他們實力,我們如此少人,一旦相搏難免傷到其他客人。他們是算計到今日來霞淩閣必不會被攔下,才有此行。”


    鍾承止點點頭:“你感覺他們在找什麽?”


    “回鍾大人,老仆不知。且他們並未強入不可進之地,否則即便毫無勝算,門人們也會動武阻攔。”


    鍾承止環望了一圈閣內,抬頭與站在六樓欄杆旁的俞瀚海對視了一眼,然後回身對後麵的黑衣男侍及優伶們說道:“既然已走了,還是以陛下那邊為重,都回去吧。”


    眾人便又下樓出霞淩閣。到了門口,卻見到重涵正在台階下來回踱步。


    鍾承止要其他人先回去,走到重涵身旁,還未出聲,重涵便先說道:“對不起……”


    鍾承止滿是疑惑:“怎麽了?”


    “我……”重涵牽上鍾承止的手,“看不到你太難受……便擅自托繁斐找人送我過來了……”


    鍾承止笑了笑,倆人一起朝外走去。


    “繁斐表演完了?”鍾承止問。


    “嗯……韓玉約莫要在陛下麵前丟大臉了。”


    走到霞淩石碑旁,鍾承止抬頭看到自己的名字,笑著搖了搖頭,倆人又一起走上了霞淩道。


    霞淩道上空無一人,兩側的燈籠仍舊長明,遠處浮水的舞台被舟舫環繞,時不時有火光飛起,叫好聲隨著晚風遙遙傳來。


    星空月下,倆人手牽著走,一晃一晃地慢慢向前走。重涵時不時轉頭看著身旁的鍾承止,看著其在籠火下溫婉的麵容,看著那永遠宛若春風的微笑,就仿佛回到了清明之夜,回到了學子聚會後,回到了……


    “承止……”重涵忽然走到鍾承止身前。


    這時,又一陣遙遠的爆響與喧嘩傳來。霞淩閣與禦水河沿岸再次煙花騰空而起,斑斕交替,燦爛輝煌。


    鍾承止抬起頭,臉上流淌著七彩的光芒:“嗯?”


    “我……”重涵微微蹙起眉,“……我與你真的隻認識了半年嗎?為何我覺著……好似與你相識了許久許久,好似早就想帶你來看煙花,好似早就想與你一起,好似……”


    重涵把鍾承止抱住了……


    ……好似曾經曆過你的離開,經曆過那心如刀割的日子,然後再遇到你,便再也無法放手……


    重涵蹭在鍾承止耳邊:“……再別讓我看不到你,好難受……”


    “……嗯。”鍾承止回抱住重涵。


    煙花繽紛的華彩之下,霞淩道兩側河水潺潺,就如同度過了千年的思念,穿越銀河握住雙手的牛郎織女。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好大一鍋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猶未不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猶未不之並收藏好大一鍋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