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承止與重涵昨夜就在假山石洞裏睡了。要說洞裏還挺涼快,對於佛山這樣的長暑之地實在是舒適,難怪重涵與梁所小時候老往這跑。隻是洞內木塌對於兩個成年人來說有些太窄,也就隻夠鍾承止與重涵這般隻占一人位置的倆人睡。


    昨兒倆人直至深夜才入眠,一早重涵正壓著鍾承止睡得香甜,卻被急匆匆跑來的丫鬟吵醒了。


    “二少爺,原來您在這,可找死我了,出大事了!”


    丫鬟神色不似尋常,鍾承止與重涵趕緊起床,跟著丫鬟去到了帖泰園的廳堂。


    廳堂裏站滿了人,不單李章明他們早就在廳堂裏,連王家人與重夫人也在。還有幾名下人與幾位外人。每個人都麵色凝重。


    “怎麽了?”


    方才丫鬟也沒說清,隻說有大事。重涵一進廳堂看這架勢也知道不簡單,趕緊問道。


    其他人都轉過頭來,這時重涵才看清,正對著重夫人站著的是梁家的管家。


    李章明就在重涵身旁,便回道:“昨兒晚上梁所沒有回家……”


    重涵一愣:“昨兒……不是轎子送梁所回去的,沒送到?轎夫呢?”


    梁家管家看向重涵:“回二少爺,大少爺時常會在酒肆過夜,昨夜我們也未多想……”


    重涵的舅舅王生接道:“兩台轎子隻回來一台,八個轎夫隻回來四個,夜裏大家都睡了也沒人在意,一清早去找人,就在前麵巷道口發現了他們的屍體。轎子也遭了破壞。”


    重涵不由邁了一步,神色緊張:“那梁所……?”


    梁家管家:“大少爺不知去向……”


    重涵稍稍鬆了口氣,起碼並未直接發現梁所的屍體:“那究竟……?難道被劫持?報官了沒?梁所身旁不是還跟著四名護衛,看起來武功不俗,難道全被打敗?”


    梁家管家:“四名護衛同樣不明去向。一早就報了官,稍後可能會有捕快來問話。”


    這時重夫人說道:“梁公子從王家出去被劫,王家就脫不了責任。回去轉告梁老爺,王家定會全力幫助尋找梁公子。若稍後劫匪索要財物,王家也定會出一分力。”


    梁家管家道了謝,便告辭離開,留著一廳堂詫然的人。


    重夫人轉頭看了看鍾承止與景曲,對重涵幾人說:“這幾日你們也勿要晚上出門,以防萬一。”隨後看向王生,“王雲更是,最近就別出門了,把先生請到家裏來授課。”


    王生趕快點頭應下。平日重夫人大早就去了礦山或鍛鐵村,今日已是耽擱了。隨後又與重涵交代了幾句,重夫人便匆匆地出了門。


    鍾承止站在角落,眼裏綠光一閃而過。


    這兩日與梁所相處得甚是開心,李章明他們也神色憂愁。吃早飯時,重涵詢問是否還想去哪轉轉,大家都沒了心情,直搖頭。


    張海雲問道:“難道是見梁家有錢,劫了人想勒索錢銀?”


    韓玉不禁感歎:“這佛山可真不太平,京城那麽多官貴人家,也沒聽過就在宅邸旁邊被劫的。”


    李章明:“帖泰園到梁家就不到兩裏路……能挑這時下手,約莫早有蓄謀。”


    重涵擰著眉頭,就沒吃幾口。前日才從梁所那聽到關於東家行西家行之事,重涵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把筷子一放,站起身:“我出去看看有沒何事能幫上忙。”


    鍾承止把重涵拉回凳子上坐下,夾了一個包子放到重涵碗裏:“先吃點東西,稍後我與你一起去。”


    重涵轉頭看到鍾承止微笑的麵容,頓時安心不少,大口吃起包子來。


    李章明幾人也要一同出去,鍾承止說道:“你們先別出去,後麵說不準還要你們幫忙,今日就當休息休息。”


    於是吃完飯後,李章明、韓玉與張海雲繼續留在後花園裏。重涵與鍾承止換了身衣裳戴好佩劍,同景曲一起出門。


    三人剛走到後花園與前院之間的園門處,就遇上了重涵舅舅的兒子,也就是重涵的表弟——王雲。


    王雲手裏拿著書,似乎是想到後花園裏讀書,可看到重涵從後花園出來,王雲見個禮就要往回走。


    重涵趕緊將王雲叫住:“雲兒,花園裏有我的幾位同科,都是才學滿腹,且年歲不大易說話。你若有不懂的,可去討教。”


    王雲頷首,沒有說話,低著頭滿是小心地進了後花園。


    重涵看著王雲的背影搖了搖頭,與鍾承止、景曲繼續往外走:“不知為何我這表弟這麽怕我,我難道很可怕?”


    鍾承止笑了笑,轉而問道:“你舅父平日主要幹啥?”


    重涵皺起眉,歪頭思考了片刻:“舅父主要管家裏的瑣事,有些像魏老幹的活,故帖泰園並無管家。”


    鍾承止點點頭,去給站在景曲肩上的平安使了個顏眼色。平安不爽地瞪了鍾承止一眼,張開翅膀飛走了。


    鍾承止三人先去往昨夜事發之處。可這麽短短一路就沿途聽聞到,這事可真不得了。昨兒被劫的不止梁所,還有佛山幾個大東家的親屬。


    佛山的大東家們一般都是四大鏢局在保護其安危,這麽一日間被劫走了多人,簡直打了四大鏢局的臉。今日一早這事就傳遍整個佛山,鬧得沸沸揚揚。


    到了事發之處,轎子與屍體都已被抬走,但地上還有血漬與轎子的殘塊。這地方乃秀水河旁居民區正裏,四周站了不少人圍觀。


    見重涵過來,圍觀的人讓出一條道來。這時鍾承止三人看到,人群中間站著三名捕快,還有前日才見過麵的——蔡素。


    重涵走過去詢問情況,卻正好聽蔡素在問捕快:“有否可能是梅林寨的人所為?”


    捕快搖了搖頭說尚不能斷定,蔡素又道:“梁大少爺武功高強,即便醉酒尋常人也絕不是他對手,這歹徒不會是普通惡人。”


    重涵一聽,嘴角就一顫,梁所武功這事兒看來還是得找機會與蔡家說個實話。


    蔡素見重涵走來,倆人互相行了個禮。重涵問道:“蔡公子為何會認為是梅林寨所為?”


    “……”蔡素沉默了片刻,拉住重涵走到一旁小聲說,“不瞞重公子,昨兒早上梅林寨來提親,我們便回蔡彩已許給了梁家大少爺,今日就出這事……實在覺得太過巧合……”


    重涵:“……不過我沿路聽說,還有別家的人被劫了?那與親事應該無甚關係。”


    蔡素搖了搖頭,“這個……”


    在一旁聽著的鍾承止走過來:“蔡公子,想與你聊聊,不知可否找個地兒坐坐?”


    ……


    幾人走出巷道,就近找了家茶樓的雅間坐下。


    小二上好茶離開,鍾承止便說道:“蔡公子,聽說佛山的諸多鏢局與商幫都受梅林寨危害以久?”


    蔡素回:“不假,自從梅林寨換了現在的頭子後,就儼然一副真土匪做派。如今太平盛世,佛山手工業發達,尋常人隻要願意出份勞力,不難養活自己,根本沒有落草為寇之理。盡管梅林寨不怎麽找我們平寶鏢局麻煩,可這般土匪做派,實在難以恭維。”


    鍾承止:“佛山的官府對梅林寨是如何態度?”


    “鍾大人可能不知,佛山與別處不同,古來自治。除了官府,佛山還有自決鎮事的大魁堂。梅林寨在現在頭子上位前,一直都較為規矩,並未給佛山本地人帶來太多麻煩。外地人吃了虧隻能往肚裏吞。而且梅林寨在佛山經營著不少暗下的賭莊。賭莊想開得長久,必然在官府與大魁堂有門道。這中間牽連著多少好處……”蔡素搖搖頭,“外人難以得知。”


    鍾承止:“縱然梅林寨沒怎麽找平寶鏢局麻煩,縱然平寶鏢局也不怕梅林寨找麻煩。但相信平寶鏢局沒少與梅林寨打好關係,以換兩廂太平,免生事端。可現在梅林寨還是上門給平寶鏢局找了大麻煩。”


    蔡素頓了會:“……鍾大人想說什麽?”


    鍾承止微微一笑:“不知蔡公子還有佛山的其他鏢局與商幫,想不想幹脆滅了梅林寨?”


    “……”蔡素皺起眉頭好好看了看鍾承止,“梅林寨在佛山有近百年曆史,根深蒂固,人員眾多,除非大殺出手,否則難以根滅。即便不談此,梅林山那一片土地都為梅林寨地盤,寨內有水源與田地,無法圍滅。而他們山寨居高臨下,易守難攻。就以往情報來看,山寨周圍還有不少防衛機關,想硬攻更非易事,恐怕聯合四大鏢局也無可輕易取勝,欲獲勝必然代價慘重。故就算大家都想滅了梅林寨,也僅為想法。除非朝廷派軍隊出手,不然此事難成。”


    鍾承止手放到重涵腰間,抽出了重涵那把孫煦並未收回的尚方劍放到了桌上:“蔡公子可識這劍?”


    蔡素皺起眉頭,拿起尚方劍看了看,目光轉向重涵:“這是……”


    鍾承止又笑著說:“蔡公子可知重涵到底是誰家的二少爺?”


    重涵立刻領會了鍾承止意思,對蔡素說:“蔡公子,佛山地處南邊,距京城路途遙遠。梅林寨畢竟隻找些小麻煩,並未有嚴重危害,想出動禁軍遠途跋涉來剿匪,恐怕難以讓朝廷大臣們首肯。但動用佛山本地廂軍,毫無問題。可佛山廂軍不過兩千人,且廂軍一向無能。梅林寨總人數過千,又不少武藝高強,想萬全地滅掉梅林寨,也需佛山諸多鏢局的合力。不知蔡公子意下如何?若梁所與其他人真是被梅林寨所劫,此也為一舉兩得之事。”


    蔡素緊著眉頭反複看向鍾承止與重涵,最後說道:“……此時事關重大,非是在下一人可決定。容在下回去商談,再給二位答複。”


    蔡素說完便匆匆告辭離開。重涵待腳步聲遠了,對鍾承止問:“你確定是梅林寨所劫?”


    鍾承止吃了口茶:“佛山還有誰會去動數位大東家子女?這事表麵意圖未必在梅林寨,但一定與其有關。而且梅林寨有些東西不簡單,不找這些鏢局,我也得自己滅了他們。但梅林寨人數甚重,並非全是惡人,總要找個名頭拉上點尋常人,才好善後與處理普通的山匪。”


    重涵把桌上劍收回腰間:“那現在……去縣衙?你覺得知縣會同意剿匪嗎?”


    鍾承止站起身:“去問問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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