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鐵鋪位於商鋪雲集的鬧市,可正由於整條街幾乎全是商鋪,到了傍晚鋪子打烊之後,這塊地方便與白日的人聲鼎沸迥然相異,一眼望去空空蕩蕩,無甚行人。


    然今日,逐漸轉暮的天色中,數百官兵正灰壓壓地走向王家鐵鋪。路上寥寥的數個行人,見此趕快躲到了路邊。


    官兵在將領指揮之下把王家鐵鋪團團圍起。將領正要走到門口喊話,鋪子的門便從內打開了。一個頂著鳥窩頭的老頭,身旁跟著一年輕人,倆人推著一裝著大木箱的手推車走了出來。


    將領滿是疑惑地走上前,半暗的天色下也看不太清倆人容貌:“你們,幹什麽的?”


    老頭抓著自己的鳥窩頭:“沒見運貨嗎!”


    “什麽東西?”將領沒先詢問,抽出佩刀就把木箱蓋撬開,往箱內查看。


    木箱內滿滿堆著形狀奇異的小鐵件。將領拿了一個出來看看,也看不明白是啥玩意,再把手放進箱內想趴開小鐵件查探裏麵。但這些小鐵件單個不沉,堆在一起卻又重又硌手,根本沒法往下探。


    將領往後一揮手,叫來幾人,再對老頭說:“這鋪子出了事,貨先收到衙門,查檢後再歸還。”


    老頭立刻喊道:“誰讓你們收的!你們說收就能收嗎!還有沒王法了!”


    將領沒理會老頭,指揮來人把木箱蓋好扣下……


    這時,推車的年輕人忽然抬腳一踢。推車載著木箱仿佛烈馬般迅猛地往外衝去。


    將領與官兵措手不及,正要攔下推車,天上閃落兩個人影。一人影抱起木箱再一躍起就跳到了房頂之上。而另一人影腰間黑劍一揮。一股強勁的劍氣掃蕩四周,圍在街上的官兵頓時站立不住,倒落在地。


    老頭和年輕人趁亂跑出人圈。揮黑劍之人收劍跟上,再背起老頭,與年輕人一起跳上屋頂,跟著抱木箱之人奔跑遠去。


    官兵們趕快爬起來。但轉眼之間,四人便與天光一同,消失在了夜幕之下。


    ……


    “往右,有銀杏的那院子。”


    重涵與鍾承止、成淵奔跑在佛山的屋頂之上。鍾承止背著趙天穀,成淵抱著那大木箱。重涵則邊跑邊領路,將幾人帶到了一座大院子裏。


    這院子雖不及帖泰園,也占地不小,建得頗為精致,宅子、祠堂、園林一應俱全。即便佛山不及京城那般寸土寸金,能有這麽大院子的家族,一隻手也數得出來,梁家便首當其衝,而此處正乃——梁家大院。


    四個人突然落進院子裏,自然驚到了梁家的人。重涵選的落點乃是梁伯住的屋子正前,屋外還站著幾名護衛。惹得一陣混亂。


    梁伯聽到聲響,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一看清重涵,便要下人都退下,將四人請進了屋子。而屋內此時還有三個人——蔡鏢頭、蔡素與本湛大師。


    眾人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鍾承止身周亮光閃起。光芒之中,閻王、尤天、吉利現出了身形。


    三個大活人在眼前憑空出現,蔡素與梁伯驚得合不攏嘴,而其他無一人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


    尤天與吉利傳來剛定神,四周望了一圈,倆人目光便不約而同都落到了趙天穀身上。


    “師傅!”


    “師傅!”


    尤天與吉利一同喊著師傅,朝趙天穀跑了過去。


    “誰……誰是你們師傅!”趙天穀莫名其妙,咋突然變出了兩個便宜徒弟。


    尤天湊到趙天穀麵前,又發覺有點不對,捏著自己肥臉把趙天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後說道:“你不是我師傅,怎同我師傅長一個樣?”


    吉利也把趙天穀仔細看了看,同樣滿是疑惑:“與我師傅也長一樣……就是……”吉利看向趙天穀的鳥窩頭,“……師傅最嫌惡不修邊幅……”


    趙天穀一聽就明白了怎麽回事,嚷嚷道:“誰想與那倆蠢驢長一樣!明明是他們與我長一樣!”


    鍾承止看著三人笑了笑,沒客氣地先坐到屋內正中左邊的椅子上,而閻王早有氣無力地坐到了右側。


    鍾承止先對梁伯問道:“梁老爺,令公子被劫之事,你清楚多少?”


    梁伯正來回看著尤天、吉利與閻王,臉上全是不可思議,好像沒聽到鍾承止問話。


    重涵走到梁伯身旁:“梁伯,您為梁所請了四名護衛,可是事先知道梁所會有難?”


    梁伯這才反應過來:“不……請護衛本防的是西家行,但這次事情似乎與西家行並無關係……哎……老夫也看不出中個究竟。王家與梁家雖在外看來是如今佛山最有名望的兩大家族,但王家與梁家皆是在近幾十年裏陡然興旺。老夫在粵商商會中還管著一兩分事,在大魁堂雖掛著閑職,但無甚實權。王家則根本未在大魁堂與粵商商會中任職。論對佛山真正影響,王梁兩家遠不及其他家族。”


    鍾承止:“言下之意,梁老爺是清楚此事與大魁堂有關?”


    “……”梁伯沉默了會,搖了搖頭,未作正麵回答,“……今日其他失蹤的人都回家了……可所兒……”


    重涵趕緊扶著梁伯坐到了一旁。梁伯已年紀不輕,不像薑東家的惺惺作態,梁伯確實對梁所失蹤憂心忡忡,此時滿臉都是憔悴,明顯昨夜一宿未睡。於是鍾承止沒再追問,向本湛大師問道:“本湛,你們又是為何會來找梁老爺?”


    本湛大師對鍾承止合掌見禮:“佛山地名之由來,乃是曾出土過三尊銅佛。貧僧奉大相國寺之命,來尋此三尊銅佛,但跑遍了佛山以及周邊寺院,皆無所獲。便想問一問佛山的大家族,可知銅佛去向。於是拜托蔡鏢頭帶貧僧來見梁老爺。”


    “那……”鍾承止回,“可有所獲?”


    本湛大師:“與傳說似乎有些許出入。貧僧正想去梅林山一探。”


    鍾承止眼裏微微閃著綠火。本湛大師確實從未說謊,但次次皆有隱瞞。


    鍾承止看了一眼本湛大師身旁的蔡鏢頭:“蔡家的武功,看來果然出自你們少林。佛門之地浸入塵世……本湛,你沒告訴我的事,是否太多了?”


    本湛大師再次合掌:“阿彌陀佛。此地名為佛山,自然與佛家有緣,而蔡家與少林有緣,今日諸位共聚一堂,亦是有緣。眾緣和合,鍾大人,閻王陛下,有何吩咐,本湛悉聽尊便。”


    明顯,本湛大師準備與在臨安時一樣,一般事上對鍾承止言聽計從,但一提到關鍵事便避重就輕,或者幹脆沉默不語。不過立場上來看,本湛大師還算是自己這側的人,故鍾承止一直也沒太刨根問底。


    鍾承止轉頭對著蔡鏢頭:“蔡鏢頭,平寶鏢局替一位姓名為牧恬淡的藝者,從臨安護送兩隻金錢龜與兩張瑤琴來佛山,應於明日一早送達,那現在此鏢該到了佛山。恬淡要我幫他問一聲蔡鏢頭,明早可否安然送達?”


    “……”蔡鏢頭麵露驚訝,“回鍾大人,此鏢今日下午過梅林山時,出了些意外……”


    鍾承止:“蔡鏢頭應知,那兩隻金錢龜與兩張瑤琴價值不菲,而牧恬淡在江南可謂大名鼎鼎家喻戶曉的人物,若該鏢出了問題,絕非小事。”


    蔡鏢頭:“即便此鏢毫無價值,即便雇主毫無名望,護鏢平安也是鏢局職責。明日一早,平寶鏢局便會去梅林山查探。”


    “不,等不到明日了。”鍾承止站起身,“今夜攻入梅林寨。蔡鏢頭,我知你難處,無須與我們一共攻入,但需你們幫點忙。今日如此大鏢失於梅林寨,平寶鏢局也有足夠理由上門奪鏢。而梅林寨一旦陷入混亂,佛山鏢局皆可坐收漁翁之利。蔡鏢頭,對此我希望你做好安排。”


    接著鍾承止走到一側書房內,鋪紙拿筆,對著眾人一一交代今夜的安排。


    鍾承止要閻王與成淵,帶著趙天穀、尤天、吉利去破壞梅林寨的機關。待機關破壞後,閻王與成淵再由正麵攻進梅林寨。


    鍾承止、重涵與本湛大師帶著平寶鏢局的鏢師們先去礦山。在礦山尋到地道入口後,鍾承止、重涵與本湛大師從地道內進入梅林寨地下。平寶鏢局的鏢師從地上去往梅林山下等候。蔡鏢頭在佛山調度其他鏢局,適時出麵。


    從王家鐵鋪帶出來的大木箱,還放在梁伯院子裏,裏麵除了裝著趙天穀的機關零件,其下還有一隔層,放著廖老的屍體。


    重涵下午半虛半實地交代給鐵鋪的三名夥計,暗室內的賬本關乎到與朝廷有聯係的賬目,此事很可能會招來滿門抄斬的大罪,那鐵鋪裏幹活的人誰都脫不了關係,故廖老在暗室內身亡之事千萬不可張揚。待過些日子一切平息,會厚葬廖老,也定會厚待廖家人。重涵要廖老兒子做了臨時掌櫃,再要三人分別去王家、礦山、鍛鐵村通告一聲,廖老去了外地,王家鐵鋪暫由其子打理。廖老的屍體本想趁夜送回廖家,結果卻來了這麽多官兵,隻得先帶出了鋪子。


    對於廖老,重涵心中無比內疚,可今日一切來得太過匆忙,現在也隻好將廖老屍體暫且放在梁家,倒是最為安全之處。因為不管大魁堂還是衙門,都不會查到梁家大院來。


    想到衙門,重涵又想到了重夫人,不知今日重夫人在衙門裏會如何。盡管有景曲在側,安危無須擔憂,但重涵還是免不了擔心。下午離開帖泰圓前,重涵要重夫人的隨身丫鬟芳雲去衙門裏看看需要什麽,一一帶去。芳雲在王家本也算個小管家,比起王家人,重涵更信任這位跟著重夫人數十年的貼身人,於是還交代其暫時打理王家瑣事。有何異常,一定要記下告之自己。礦山與鍛鐵村重涵也挑出人做了相應安排,才讓整個王家從家事到外事,都十分安穩。


    王家少了重夫人,王生也不在,近百人居住的王家大院,牽連著數千人的王家鐵務,全部如同失去了主心骨。若重涵今日不插手,不知會亂成如何一盤散沙。重涵不禁感到,重夫人數十年來兢兢業業打理王家大大小小之事,在王生看來,是為了手中權利與王家財富。但對於重夫人來說,也許不過為了一份責任與身不由己。作為一女子,在京城閑散地當著樞密使夫人,坐享天倫之樂,豈不更美哉?


    向梁伯說清木箱內之物後,鍾承止站在院子裏,對成淵、閻王交代好夜裏的細節。成淵聽完依然有些擔心:“你們在地下,若有意外無處逃離,更加危險。今次景曲不在,對方又有陣法,不然我與本湛大師換一換?”


    鍾承止搖搖頭:“你忘了有涵兒,其身旁必有長苑?把涵兒算半個,我們這邊也是三個半,無須擔心。而且……長苑似乎對王家礦山到梅林山一代都頗為熟悉……”


    鍾承止說著不由望了眼重涵,便見到重涵正扶著大木箱發呆。月光描繪著重涵俊俏的側顏,在其雙眸中留下星辰般的清輝。重涵感到鍾承止目光,轉過頭來,倆人相視一笑。


    鍾承止再對閻王說:“其實今次並非為省錢,而是我總覺得此事後手不會簡單。若現在我們把人調來就為了處理佛山這點事,說不定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要黑白無常做好準備,隨時應戰。若一切安然,鄉試結束之後,我回一趟陰府,也許從那些殘卷中即能明白對方目的到底為何……”鍾承止頓了頓,“當然還有我的親事,你給我好好準備著。”


    與閻王鬥了幾句嘴,鍾承止微微笑著看了眼成淵,便去對蔡鏢頭與蔡素做最後的交代。


    成淵緩緩走到重涵身旁:“廖掌櫃故去非你之過,重公子無須太過自責。”


    “不……”重涵轉頭看到成淵,又轉回頭來。


    麵對成淵,重涵總是說不出的不自在。即便如牧恬淡毫不隱晦地向鍾承止各種明言愛語,重涵也從未放在心上,就更不談對其他人。但唯獨成淵,重涵隻要見到成淵與鍾承止在一起,心裏就堵得慌,可成淵明明從未有過任何出格的言行……


    重涵搖了搖頭:“是我遇事處理不夠成熟……今夜拜托成大人了。”


    成淵凝神看著重涵:“我從承止那得知了重公子對王家瑣事的處理。重公子從未管過事,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居然處理得井井有條,實在不能說不成熟,反該說十分老練才對。”


    重涵:“成大人過獎,都是些小事。”


    成淵頓了片刻,走近一步:“……你……可記得些什麽?”


    重涵抬起頭,有些莫名其妙:“……”


    這時,天空突然一道閃電,其間還帶著暗淡的綠光。光芒在頃刻之間照亮整個佛山,又頓即消逝。接著雷聲滾滾,震耳欲聾。


    重涵腦中陡然如爆炸般,與昨夜在燭明莊地下一樣,劇烈的疼痛突如其來。重涵喘著粗氣,抱著腦袋靠到木箱上,但馬上又記起鍾承止擔心的樣子,便忍著劇痛邁了兩步,躲到成淵身後蹲下,不讓鍾承止看到。


    成淵低下頭,看著腿邊的重涵,一語未發,隻是站在原地。


    雷聲停歇,眾人抬頭望去。方才的星空明月,已被漫天重雲遮蓋,仿佛預示著一個即將來臨的不凡之夜。


    鍾承止收回頭,對蔡鏢頭與本湛大師說:“就這樣,立刻動身,即便下雨也一切不變。我與本湛先去王家礦山,若能先找到地道入口,便由這鳥通知你們直接去往梅林山下。”鍾承止指了指自己肩上的平安。


    蔡鏢頭與蔡素點頭應下,告辭離開。梁伯找人來搬走了大木箱,安置廖老屍體。而趙天穀早已帶著尤天與吉利去取工具。鍾承止走回成淵身旁,見到重涵模樣有些奇怪,卻又看不出哪裏怪。


    鍾承止對懶在一旁石凳上的閻王說:“我們先走了,等趙天穀他們回來,你們也快動身。闖梅林寨時你省點力氣,都是些普通人,無須魂力。”


    閻王正瞥著重涵,方才電閃雷鳴之時,閻王看到重涵抱頭蹲到地上,過了好一會才扶著成淵晃晃悠悠地站起身。


    閻王收回目光,伸了個懶腰:“知道啦。這不是有成淵在嘛,我就在一旁坐著便好。”


    鍾承止瞪了閻王一眼,對重涵與本湛大師一揚下巴,轉身跳到屋頂之上,離開了梁家大院。


    ……


    在屋頂上向礦山跑了一會,鍾承止看著重涵樣子總覺得不對,又落到一無人處停下。


    “涵兒,是不是很累?累的話……”鍾承止話隻說了一半,沒說完。


    重涵搖搖頭:“不累,這是梁所與我娘的事,我定是要去的……現在……我應該不至於會礙手礙腳……”


    鍾承止笑了笑,從衣服裏掏出兩個饅頭。下午鐵鋪裏沒吃完的饅頭都落了灰,離開時匆忙間,長苑拿了幾個,鍾承止拿了兩個。


    鍾承止把麵上落灰的皮掰掉:“是不是肚子餓了?本想在梁家給你弄點吃的……”


    重涵心裏一陣暖,登時覺得渾身都有力氣了,拿過饅頭幾口就吞進了肚子。接著毫不避諱本湛大師就在一旁,把鍾承止摟進懷裏,在其臉上啄了一口。


    鍾承止笑著搖了搖頭,又跳到屋頂之上。


    本湛大師默默道了聲佛號,暗念著“善哉,善哉”,跟隨鍾承止與重涵繼續向礦山跑。


    天空黑雲翻滾,出了佛山城,便是一片黑暗。但一路上,電閃雷鳴不斷。閃電時而將眼前視野照得通明。當鍾承止幾人抵達礦山之時,細雨終於稀稀疏疏地飄落下來。


    重涵走到山腳屋子下,敲門叫起已躺到床上的幾名礦山小管事。管事們再趕快依命去交代下麵人。


    夜幕之下,細雨之中,礦山的燈火被一盞盞點亮。從山腳屋子三樓望出去,遙遙一片矮山上,起起伏伏燈火閃爍。而更遠的南麵梅林山頂,梅林寨火光點點,耀然微動,猶如連綿至遠方的星辰光海,被細雨籠罩著一層薄紗。


    鍾承止要長苑別隱身,四人舉著火把,在王家礦山地盤內又少有人步入之處尋找地道入口。平安也飛在天空查看哪有異常之處。


    如鍾承止所料,王家礦山開采多年,少有人經過的地方並不多。而且長苑對礦山非常熟悉,直接否決掉了一部分範圍。地道入口昨夜被匆匆掩埋,破綻明顯,並不難發現。未出半個時辰,幾人便找到了地道入口。


    鍾承止要平安去通知還在路上的平寶鏢局,自己與重涵、本湛大師及長苑進入了地道。


    一下到地道裏,頓時與外麵嘈雜聲隔絕。鍾承止未拿火把,而是抽出斬鬼劍,讓劍身亮起了幽幽綠光。重涵緊跟在鍾承止身後。本湛大師與長苑一頭一尾舉著火把,四人不疾不徐地在狹窄幽長的地道內穿行。


    京城的地道鍾承止未下去見過,但佛山這條地道同淨慈寺與皇宮國庫地下的甬道,大小形狀都如出一轍。由四壁情況來看,必定經過了極為久遠的時間。雖深藏地下,但明顯有通風之處,人在其中絲毫不會感到呼吸苦難。鍾承止不由覺著,說不定臨安地下也有類似的地道。這些地道建得如此複雜,必然花費不小,可又這般狹窄,不夠倆人並肩。若對麵來個人,大家還須側身而過,實在不似專為通行所用,那到底是為何用?


    礦山到梅林寨距離不近,在黑暗無聲的地道內更顯遙遠。四人未發一語默默行走。鍾承止走著走著又發現,地道的牆壁上有一些雕刻,看似像裝飾,但無甚美感。在牆壁的自然損毀下,若非走了這麽長的路,刻紋多次重複,便難以察覺其是人為雕刻。


    細看刻紋,鍾承止覺得有些眼熟,又一時想不出為何。此刻無法停下仔細研究,鍾承止隻好帶著一肚子疑問,繼續跟著前麵的本湛大師走在地道之內。


    身處在黑暗與寂靜之中,人不自覺會胡思亂想。重涵腦子裏不停映出晚上成淵對自己說話的樣子。重涵驟然感到成淵的麵容十分熟悉,這種熟悉並非因為自己打小就與成淵時有接觸,而是更加深刻的熟悉之感,就如同……重涵抬起頭,看向鍾承止的背影……就如同對鍾承止,重涵同樣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隻是重涵一直以為這是自己對鍾承止的情意而來……


    也許四人都在地道中邊走邊想著什麽。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傳來些微的聲響。


    道路最前一塊石壁擋道。鍾承止要本湛大師退到身後,自己盯著石壁細看了一番。石壁上有一麵陽刻的浮雕佛像,雖與淨慈寺地下那麵並不一樣,但形製相似,特征相同。淨慈寺地道在寺廟之下,鍾承止本認為其內有佛像理所當然,但隨後皇宮國庫地下也有佛像,此處亦有……這樣樣事都與佛家暗藏關聯……


    鍾承止轉頭瞥了一眼本湛大師,到處都會與其撞上,絕非巧合。但鍾承止能確定,本湛大師並非棋手那邊的人。


    佛像四周一樣有四象圖紋,鍾承止照當時曹一木的手法在四象之目上按下,但石壁毫無動靜。


    於是鍾承止要重涵三人退後數丈,自己退後數步。接著,鍾承止雙手握緊斬鬼劍,劍柄陰刻內幽亮的綠光突閃而起,浮光纏繞著劍身從下往上晃耀不斷。鍾承止揮舞斬鬼劍,身周隱隱浮現似字非字的綠色圖紋,在地道內宛如穿梭而過的千萬螢火。


    斬鬼劍在鍾承止手中,跟著環繞的圖紋一同,頓然落下——


    轟——!嗖——!


    巨大的聲響與強烈的氣流洶湧而起。重涵三人立刻抬手擋住迎麵刮來的狂風。而再睜眼之時,地道前方,一片光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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