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十多年,李鳳蓮累了。開放總公司的事業已經無可匹敵,在全市經濟格局中占據了十分重要的一翼。盡管很在意自己賺來的每一分錢,可李鳳蓮知道那些錢不是自己的,該放手的時候還得放手。副總經理胡慶和隨意已經可以獨當一麵,可到底不是李鳳蓮心中理想的接班人。跟與白振寒搭班子的感覺不一樣,她總覺得無法跟這個胡慶於做到心無芥蒂。


    胡慶和很勤奮,也很努力,上路也快,就是有些沉默寡言,很少跟李鳳蓮交流。還有,他還有個愛自作主張的毛病,一些事情雖然沒做錯,卻忘記了跟李鳳蓮打聲招呼就給辦了。李鳳蓮不想攬權,可是總覺得有這種傾向的人是不可靠的。


    跟李鳳蓮的感覺一樣,李雲濤對胡慶和的了解很少,不知道他的本質到底怎麽樣。提拔他是因為他曾經突然在自己的記憶中留下了印跡,跟對白振寒和李海濤的感覺不一樣,這個兩個是他從心底裏認可的人。


    李雲濤同意李鳳蓮退居二線,同時想讓李海濤去開發公司接替李鳳蓮,李鳳蓮對此沒有異議。這個新上任的縣委常委以他特立獨行的方式給縣裏的官場帶來了新的空氣,就連遠離縣城的李鳳蓮對他也有耳聞。


    “我見過他幾次,感覺跟當年的你有些相像!”李鳳蓮說,“所以我明白,你這是在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李雲濤不可知否,說:“我是市委書記,還有遠大的前程,幹嘛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呢?”


    李鳳蓮笑了笑,說:“你清楚,我明白!”


    調李海濤到開發公司之前,李雲濤想親自找李海濤談談,可是他反倒很忙,似乎比市委書記還忙。李雲濤不以為意,等著他閑下來。


    李海濤終於有空了,李雲濤卻又忙起來了。副省長唐笑紅帶著龐大的檢查組來檢查工作,給了李雲濤很大的壓力。他得陪同,得匯報,有時候還得解釋。


    不出意料,唐笑紅在其他人都下去檢查的時候,突然問起了帝豪大酒店的事情。


    “僅憑一點小問題就把人家的酒店查封了,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唐笑紅說,“發展經濟與建設精神文明之間有時候並不是平分秋色的!”


    “怎麽?他們告到你那兒去了?”李雲濤說,“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寧可經濟發展得慢一些,也不能在原則問題上讓步。這就是我的態度,其他人來了我也是這個態度!”


    唐笑紅搖了搖頭,說:“告到我那裏倒也好說,問題是這事是我從北京一個朋友那裏聽說的。其中的分量你能體會到嗎?”


    “如果你擔心這件事會影響你的仕途,你決定吧!”李雲濤說,“雖然我有我的態度,但我也不會讓上級為難!”


    唐笑紅做了一個冷笑的表情,說:“別在這兒道貌岸然了,你心裏想什麽我還不知道?你這是在將我的軍呢!”


    有了唐笑紅的默許,李雲濤不再有所顧忌。公安、工商、文化、稅務等部門馬不停蹄地忙活起來,最終落實在帝豪大酒店頭上的問題多達十多個。組織賣*、偷稅漏稅、非法拘禁、致人重傷等等,隨便拿出一個都能擺得上台麵。


    帝豪老總伍家輝原以為查封不過是做做表麵文章,因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很不地道,到市委、市政府反映問題的人很多,上麵不做做樣子是不行的。他很信心自己能夠渡過這個難關,一是因為帝豪的納稅大戶,市政府不可能一下子弄死他,二是因為他背後有人。


    這種事按說用不著李雲濤親自過問,按程序進行就是了。可是事情是他親自安排的,調查報告最終又送到了他的案頭。仔細看過一遍,李雲濤對這份報告總體是滿意的,可就是對公安局這一塊不太滿意。上次查封帝豪是因為有人到他這裏告狀,說自己的兒子在帝豪當了兩年門童,結果卻隻領到了兩千塊錢錢,不服,去找伍家輝,結果給打斷了一條腿。這一次無論如何也應該比上次調查的更徹底,更清楚,可公安局那部分依然隻提了這件事,對伍家輝組織賣*等事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肖長生早就將調查結果第一時間告訴了李雲濤,李雲濤自然心中有數。很顯然,這裏麵有問題。市公安局局長董鑒真接到李雲濤的電話,心裏有些發虛,也覺得不可思議。市委書記突然要親自調閱案卷,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多,也是不符合規定的。可是規定可以對別人講,對市委書記沒什麽用。局長的烏紗帽就捏在他手裏,你敢跟他講什麽規定嗎?


    第一手的調查案卷自然不敢拿給李雲濤看,因為那裏麵牽涉到問題太多,都拿出來的話,伍家輝下半輩子就隻能吃牢飯了。這個時候,就算不能保全伍家輝,也不能把自己也搭進去。


    那份報告是經過董鑒真的認可才上報的,董鑒真也知道內賊就是肖長生,可是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他也沒有心思跟肖長生計較了,當務之急是趕緊爭取主動。李雲濤敲打市上四大班子領導的事情現在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雖然不成功,可也夠讓人膽戰心驚的。


    董鑒真的解釋是由於辦案人員疏忽,導致調查報告匯總得不夠全麵。為了進一步說明問題,市局已經研究,決定再寫一份報告,把對帝豪的調查結果完完全全地向市委做個匯報。話是這麽說,其實那份補充報告就帶在董鑒真身上。


    李雲濤好像突然間對這件事失去了興趣,笑嗬嗬地問:“市局刑警支隊上次是不是提拔了個副隊長,上任了沒有?”


    董鑒真一愣,忽地感覺渾身熱了起來,盡力微笑著說:“有這件事,文件已經……最近案子比較多,我忙他也忙,沒顧上跟他談話呢,回去馬上落實,讓他上任!”


    李雲濤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對帝豪的事不能疏忽大意,你們的補充報告我也不看了,明天立即將案子移交到檢察院!”


    “這麽快呀?”董鑒真驚訝地問。


    當然得快了,連遠在省城的唐笑紅都知道這件事了,難保北京不會有人親自打來電話。夜長夢多,一心想替田安娜報仇的李雲濤不允許別人在這件事上指手畫腳。


    上次幫著李雲濤敲打市上領導,結果很不理想,讓顎廷為成了市檢察院的少數派,很長一段時間隻能做縮頭烏龜,不敢過於張揚。這次搞伍家輝,李雲濤依然沒有任何許諾,但口氣不容置疑,不願意幹就走人。顎廷為沒有膽量舍棄半輩子換來的前程,隻好刀到跨馬。當然,他也有他的信心,搞領導不行,搞一個腸肥腦滿的伍家輝他有的是膽量和經驗。


    不等董鑒真猶豫片刻,顎廷為以及親自上門要求移交案子。當了半輩子警察,董鑒真自然明白檢察院的分量,如果他們下決心搞一件事,最好不要硬頂著來。他可以否決你的偵查,也可以抗訴法院的判決,司法係統裏大概隻有人家最牛了。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伍家輝肯定是保不住了。董鑒真一麵當好人,一麵做惡人,在用秘密電話通知伍家輝做好準備的同時,已經派人堵在了伍家輝的門口。亂七八糟的事情幹了一籮筐,可他沒有膽量在李雲濤眼皮子底下讓伍家輝溜之大吉。作為警察,他已經感覺到了這件事的不同尋常。


    伍家輝沒有料到事情會來得這麽突然,想搬救兵都沒有時間。本以為首先要過得是公安局的關口,沒想到第一個提審他的居然是檢察院的人。大局已定,不管伍家輝願意不願意,他都得接受即將麵臨的懲罰。


    董鑒真高度緊張,檢察院會問什麽,伍家輝會說什麽,現在都已經不是他能做掌控的事情。如果這小子頂不住,恐怕會禍害一大批人……案子抓在顎廷為手裏,自己認識的那些人都無法靠近……大意了,確實大意了,如果早做準備也不至於這麽被動,董鑒真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遍又一遍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伍家輝突然死了,死得莫名其妙,就連經驗老道的顎廷為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屍檢報告顯示,伍家輝沒有中毒跡象,也沒有任何嚴重病史,反正就是死了。


    拿到檢察院的報告,李雲濤大吃一驚。別說是他,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知道伍家輝死得非常蹊蹺。可是沒有證據,一切都無存談起,死人不能開口說話,法律也不能治死人的罪作為這件事的秘密參與者,肖長生一下子感覺到了危機,不管不顧地跑來找李雲濤,說:“死了也好,什麽都沒有了。不要再追究了,這裏麵牽扯的人太多,那個伍家輝不死也得死!”


    李雲濤拿著打火機玩來玩去,突然說:“我有些懷疑,說不定哪天你就會出賣我!”


    肖長生一愣,突然跪在地上,說:“我承認我不是個堅定的人,可我不允許你懷疑我的忠誠。如果我連自己的恩人都出賣,死了以後怎麽見老祖先呢?”


    李雲濤起身,扶起肖長生,說:“就算你出賣我我也不怪你,因為我問心無愧!”


    李海濤打了幾次電話,結果李雲濤不是開會就是陪同上級領導,到後來就不敢打了,再電話裏告訴李雲濤他就住在市賓館,隻要李雲濤有空,他隨時都可以趕到市委來。


    伍家輝的死肯定跟董鑒真有關係,這是李雲濤本能地作出的判斷。市委突然對市公安局領導班子進行了調整,肖長生任局長兼黨委書記,董鑒真因為對犯人死在看守所負有責任,不再擔任局長職務,同時免去市政府黨組成員職務。


    為了不讓董鑒真心懷怨望,李雲濤通過某種途徑告訴他,能夠讓他平穩著陸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再在後麵搞小動作就新帳老賬一起算。董鑒真在任的時候,每提拔一次幹部就扣押一次文件,沒有文件就無法上任,所以每個人都得花錢從他手裏買文件才行。這件事早就不是什麽秘密,僅憑這件事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讓他吃幾年牢飯。


    田安娜的墓地就在剛剛興建的公墓裏,是李海濤出麵買的,錢是從翠琴那裏拿來的。忙完帝豪的事,李雲濤一個人到田安娜的墳前看了看,什麽也沒說,隻將一束菊花放在她的墓碑前麵。真是往事如煙,想當年,他一直覺得她的心機太多,不敢靠近她,生怕陷阱她給自己設置的陷阱裏。可是後來,她在他麵前展現的完全是一個女人的本色,沒有心計,也沒有陷阱,反倒不餘遺力地幫助他。當了兩屆縣委常委,她也沒有向他提出過什麽過分要求。其實隻要她張嘴,他是願意為她做些事什麽的,比如幫她升一級,或者還一個她喜歡的單位……可是現在,天涯永隔,說什麽都晚了!


    李海濤呆在市賓館,內心很是糾結。自從大學畢業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晏菲非,沒想到一下子又見到了。現在的晏菲菲是市賓館的前台經理。住進來的那一天他就認出了她,可她卻好像不認識他似的,帶著職業性微笑給他安排了房間。


    當年,他跟她很認真地談過一段,結果因為家境懸殊,大學畢業後就分手了。戀愛跟生活是兩碼事,這個他理解,盡管他當初跟她談戀愛的時候不乏其他目的,但當晏菲非明確告訴他他們之間沒有結果的時候,他還是冷靜地接受了現實,不再對她抱有任何希望。


    晏菲菲的父親當時是市人事局局長,李海濤自然有借助自己跟晏菲菲這層關係接近她父親的目的,但也不是純粹的唯利是圖,想著要是能夠跟晏菲菲結婚,肯定會對她好的。可是後來,他再也沒有做過那樣的美夢,直到遇到李雲濤。


    在市賓館斷斷續續地呆了十多天天,沒等李雲濤找他,晏菲菲卻突然找上門來。一邊哭一邊說,告訴李海濤她這些年過得其實並不怎麽好,丈夫吸毒,父親退休失勢,生活完全變了個樣兒。對於一個已經很不幸的女人,恨有什麽用呢?李海濤那塊堅硬的心瞬間軟化……


    帝豪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像登上頂峰的攀岩者一樣,李雲濤感覺到了一絲輕鬆,可是心裏卻又感覺空落落的,於是突然又想起了李海濤。


    固執地敲了一陣門之後,李海濤手忙腳亂地開了門,晏菲菲羞得滿臉通紅,抱著衣服跑了。李雲濤很生氣,順手給了李海濤一個巴掌。


    “你太讓我失望了!”李雲濤說。


    李海濤似乎並不覺得愧疚,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之間是有故事的!”


    李雲濤願意再給李海濤一次機會,坐下來聽他說完那個故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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