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的身影雖然一直在淡化,卻似乎總是取之不盡,堅挺著不肯消失,聽他慢條斯理道:“沒錯,修煉至裂魂境之後,我們的靈魂就如同有絲分裂一般,從連體狀態變成了絕對獨立的個體,我是善念,另一個則是惡念。”


    蘇昊恍然道:“明白了,你們原本的靈魂雖然都有自己獨立的意識,但不能分開,當你們修煉到高深境界,可以分開的時候,你就被那個惡念從身體裏趕了出來,你沒有家了,想活著就隻能奪舍。”


    劉文惱怒地瞪了蘇昊一眼。


    蘇昊無所謂地咧嘴笑笑,這個發小自尊心極強,特別好麵子,比自己還愛顯擺,最容不得被人看不起,現在看來,雖然他修煉了很多年,但心性依然未變,想來自己剛才的話著實令他難受。


    趁著現在還有意識,尋機惡心惡心劉文,也算是蘇昊最後的倔強。


    就聽劉文道:“我們當初分裂為善惡兩麵,以應對不同的情況,多年來縱橫青玄大世界北寒大陸罕有敵手,憑借的就是合作無間,我作為善念,自認雙方感情深厚,無人能比,互相之間應有絕對的信任,不可能自相殘殺。豈料那惡念實在卑鄙,趁我們盜取《天問總綱》後逃避追捕的關鍵之機,對我進行了偷襲,我一時不察著了道,這才落入如此境地。”


    蘇昊道:“原來你那惡念說正被人追殺是真的。”


    劉文冷笑道:“隻能說是曾經,現在危機解除了,而且若非那惡念自作聰明,何至如此?你可知道,那上清宗的《天問總綱》為何物?”


    “不知道。”


    劉文右手掌心一托,離掌三寸處憑空出現一本古籍虛影,緩緩旋轉。


    劉文滿臉得意道:“此書乃太清宗珍貴的煉神秘本,曆來隻有太清掌門方能閱覽,我們在一處秘境獲得了一張仙人製作的遁符,雖說隻能使用三次,但卻輕鬆地自萬裏之外進入太清宗的核心密庫,盜取了此書,可惜此書入手後觸發了禁製,立刻就被太清掌門發覺,其他無數珍寶秘籍根本沒有機會再拿,可惜啊可惜!”


    蘇昊默默看著劉文在那一臉得意地歎息,嘴裏說著可惜,但表情卻恰恰相反,滿足到了極點,想來這《天問總綱》確實不凡,不然一個修煉了近千年的老魔頭不會如此興奮,嘴裏說道:“你還是那麽能裝”。


    劉文突然仔細看了看蘇昊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似是不解蘇昊看上去已然非常萎靡,卻為何仍能保持清醒。


    隨後搖頭失笑,續道:“仙人遁符屬於破界移動,移動時需要進入混沌虛空,然後再自定位處脫離,這一進一出靈魂會發生震蕩,我們第二次開啟仙人遁符從太清宗密庫逃離後,那惡念就趁著靈魂震蕩之際對我下了手。嘿嘿嘿,雖然他成功把我從身體裏震了出來,可我也不是吃素的,順勢炸散了《天問總綱》載體,將內容全部刻印在了靈魂之上,令其投鼠忌器,不得不與我妥協,答應我的要求,而這也導致太清宗的高手察知了我們的位置,很快趕了過來將我們圍困,危急時刻那惡念隻得第三次開啟仙人遁符,誰料太清宗的人著實厲害,竟能對仙人遁符形成幹擾,致使第三次逃遁定位失效,令我們迷失在了混沌虛空之中。”


    蘇昊問道:“那你們又是如何脫困的呢?”


    劉文哈哈笑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們可算是天命所歸,在混沌虛空中漂流幾年之後,竟然回到了家鄉所在的坐標點附近,我們當初誤入傳送陣被送到青玄大世界,以為再也回不來了,不成想現在不但成功盜得天下最高等級的修神密錄,還能回家看一看,這隻能用天眷來形容。”


    說完皺了皺眉,道:“隻是尚未搞清楚一件事,為何離家近千年,家鄉卻隻過了五年,這其中有什麽玄機呢?”


    蘇昊對劉文的疑惑不感興趣,無外乎廣義相對論之類的知識,他現在隻關心自己被奪舍的事情,不解道:“地球這麽多人,為何選擇我作為奪舍的對象?”


    劉文道:“因為你是除了我父母之外,對我印象最深的,這樣會增加奪舍後的契合度。”


    “能增加多少?”


    “千萬分之一。”


    這個理由實在令人難以接受,蘇昊怒道:“你他麽可是善念,我們是發小,感情深厚的那種,小時候你溺水還是我救得你……”


    不待他說完,劉文打斷道:“我很感激你,所以願意為你解答疑惑,讓你走的沒有遺憾。”


    蘇昊無語凝噎。


    劉文身影終於隻剩下極淡的一條虛影,若非整個空間隻有他這麽一點光源,恐怕連這點虛影都不可見。


    “好了,時辰到了,耗子,上路吧,讓我看看你識海是什麽樣的。”說完,整條虛影合身往蘇昊身上一撲,徹底隱沒進去。


    開辟識海是煉神有成的標誌,為了成仙得道,長生於世,大多數修士神體皆修,但總有很多修士終其一生,都由於各種原因無法開辟識海,留下不小的遺憾。然而福禍相依,不能煉神的修士之中,因心無旁騖專心煉體,依然有人取得巨大的成功,誕生了很多法力無邊的大能,戰力無匹,等閑不敢觸其鋒芒,這類人最大的缺憾則是長生無望。


    蘇昊身為普通人,識海本未開辟,劉文為了奪舍,以畢生神力在蘇昊體內開辟了識海。


    《雙魂策》乃天一聖宗的至高絕學之一,專修神識,劉文浸淫近千年,對神識的理解極深,雖是為他人開辟,卻也盡善盡美,毫無瑕疵。


    此刻,劉文的身影就出現在蘇昊的識海之中,放眼望去,隻見一片綠鬱蔥蔥,整個識海內充斥著濃鬱的木靈氣息。


    識海非海,乃儲藏神識之地,神識之量,如海之波濤,故稱識海。


    依靈根屬性不同,識海內部場景亦不同,可為山峰,可為江河,可為森林,可為金石,可為火域,若靈根駁雜,還可形成山上木,水中金、坑下火等景象,不一而足。


    蘇昊的靈根屬性為木,極其純正的木,這才是劉文選擇蘇昊奪舍的真正原因,隻不過,靈根純度遠超修煉千年的老魔頭想象。


    劉文呆立在蘇昊的識海之中,一臉的驚駭欲絕,任他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到,蘇昊竟是傳說中的先天道體。


    靈根按修煉難易程度劃分,以單屬性為最佳,雙屬性次之,屬性越純,修行越易,而純至極致,則產生質變,化為先天。


    先天道體得天地眷顧,一入靈機,天命相合,長生得道猶如探囊取物。


    按理來說,能夠奪舍一個先天道體,那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未來數百年隻要能活下來,位列仙班也不再是虛無縹緲之事,可劉文不但沒有絲毫喜悅,反而異常恐懼,若他還有身體,恐怕連血都涼透了,蓋因先天道體的另一個特征就是形神穩固,幾乎不可能被奪舍,而強行奪舍的後果,則是形神俱滅。


    怪不得蘇昊從始至終能與自己正常交流,絲毫沒有精神錯亂的跡象,原來如此。


    無論劉文實力多麽強大,此刻也是萬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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