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生活過的久了,就有了一種平緩的溫度。在這種平緩而舒適的溫度裏,很多中年夫妻不再願意接受生活的漣漪和波動,尤其是女人,女人往往向往很長很長的婚姻,向往餘生家庭生活的平靜和安寧。


    盡管有時女人們被經年曆久的婚姻瑣事浸泡著,就像溫水煮著的青蛙,將死而不自知。


    有多少柴米油鹽的日常背後掩蓋著重重危機,有多少已經習以為常的婚姻內裏埋葬了多少眼淚,有多少人可以像結婚誓言說的那樣一生隻愛一個人,又有多少人真的能明白自己朝夕相處的伴侶的內心深處呢......


    老許


    老許這幾天真的很忙,曼青和兒子不在家,他在辦公室的時間多了起來。好像忽然被工作點燃了激情一樣,老許白天開會晚上應酬,幹得熱火朝天的,把公司裏裏外外的事務,大大小小的工作都安排的得體而順暢。


    公司彷佛一部維護良好的機器,所有的齒輪都在它該運轉的頻率上,契合無縫,運行有力,一切在老許的經營下都依然像李盛在的時候,有條不紊,按部就班。


    老許照常每日下午和李盛打電話匯報工作,李盛對他十分放心,工作上也沒什麽額外要安排的,隻是每日老許打完電話之後,李盛自己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總感到有些心神不寧。


    李盛的自控力就像一根橡皮筋已經到達了彈性的邊界閾限,他所有的自我調節手段已經失效,這幾天他的焦躁不安將將的要溢於言表。


    他很想家,想孩子們,他無數次想給李玫打電話,可是不知道電話接通的一刻,自己要說什麽。


    他也很想聯係一下洋子。尷尬的是,從洋子留了字條離開之後,沒給他發任何消息,朋友圈的狀態關到了三天可見,三天什麽更新都沒有,三天可見也就是什麽都不可見。


    除了電話和微信,他們從來沒有互相關注過任何其他公開可見的社交媒體。


    起初也許是沒覺得有任何關注的必要,雖然都有微博之類的賬號,畢竟四十的人了,也就是工作時用用,不像年輕人一樣有那麽多的社交媒體依賴。


    到後來,關係不一樣了,就刻意回避著互相關注,避免留下讓人浮想聯翩的蛛絲馬跡。


    現在微信裏沒有任何消息的洋子,對李盛來說,就像憑空人間消失一樣,他們之間的連接忽然就斷了。


    是那位情場高手的話來著,說“愛情隻是男人的娛樂方式”的......


    對於現在的李盛來說,體會不到一絲絲的娛樂意味,心裏麵沉甸甸的,全是壓在心頭的負擔。


    這不是辦法,我該怎麽辦呢?逢場作戲的場麵經曆的多了,這次這樣的自己都感覺到很沉重很棘手的情緒,讓李盛不斷自問卻沒有答案。


    他好像不能主動做任何事,隻能在被動中等待,像在等待某一隻加州的蝴蝶,扇動它的翅膀。


    洋子


    洋子回到了西二旗的家。


    打開門的瞬間,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


    洋子甩開紅底高跟鞋,把行李箱和肩上的新款香奈兒包隨處一丟,把自己深深地陷入了沙發裏。


    躺進沙發的瞬間,洋子彷佛感到有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疲憊向自己襲來,她把手機關到靜音,沙發上溫暖舒適,她用長腿勾過來沙發另一側的毛毯,頭在靠墊上動了動,把微卷的栗色長發甩到沙發外邊,換了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空氣中一片灰蒙蒙的有些霧霾,太陽慢慢從洋子沒拉窗簾的窗戶沉了下去,月亮不知道有沒有在霧霾之後升起來。


    夜了,洋子沒有醒,她一直在沙發上沉睡著,一動不動。


    曼青


    李玫哭著哭著,大概是哭累了,帶著哀傷落寞的神情睡著了。曼青不敢動她,給她蓋了一條毛毯,看著她沉沉睡去。李玫需要好好地,好好地休息一下。


    曼青摟著孩子們躡手躡腳走進房間,哄了孩子們寫自己的作業,然後讓他們安安靜靜靜地輪流洗澡,孩子們也好像感覺到家裏發生了什麽大事一樣,不再敢互相打鬧,寫完作業洗完澡各自找到自己睡覺的地方,一個一個的躺好了。


    孩子們都睡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曼青默默地收拾了廚房滿地的狼藉。


    她把水龍頭開了細細的水流,看著水流緩緩地流著,心思不知道飄到了那裏。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一些噪音的聲波打破了水流細細流過的聲音,她揚了垂著的頭,把眼角滲出來的水光逼了回去,洗了洗冰涼冰涼的雙手,走出了廚房。


    她關了所有的燈,輕輕拉上客廳的窗簾,隻留下一條縫隙讓外麵昏暗的光可以投射進來一些。


    拿了個毯子,曼青坐到了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看著長沙發上躺著的李玫,一邊心裏深深地歎氣。


    黑暗裏,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緩慢而冰涼。忽然茶幾的手機震動了,屏幕亮了起來,她慌忙拿了起來,是老許打來電話。她摁斷了,老許又打來,她又摁斷了。


    一條微信進來,“怎麽不接電話?”,還是老許。曼青看著屏幕,不想再讓震動聲驚到沉睡的李玫,回了一句:“都睡了”。


    隨手把手機關到了靜音,屏幕朝下扣在了茶幾上,蜷在單人沙發上不再理會。


    曼青從來都不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她成長的環境快樂而簡單,她的原生家庭從小到大溫暖有愛。爸爸是體育總局不大不小的幹部,媽媽是個醫生,從小父母帶著她和姐姐盡可能的運動,撒歡的玩兒。


    不管在精神上身體上還是物質上,曼青沒有受過太多委屈。到了體育隊之後,隊友們也都是一群公認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小夥伴,曼青跑著跳著,嘻嘻哈哈的就這麽長大了。


    後來,到老許他們大學,參加女子排球的校間比賽,認識了老許。


    之後老許就對曼青窮追不舍,曼青開始不怎麽喜歡老許,可是老許的黏糊,曼青打排球的巴掌扇都扇不走。他的那幫損友還給曼青取了個綽號叫“鐵掌公主”,這綽號被曼青知道了之後,差點一隻手掀了他們偷偷溜出來喝酒的,那個學校邊上的燒烤攤。


    自古烈女怕纏男,大概就是老許和曼青的故事,久而久之,曼青習慣了老許對她的好,對她的關心,對她的無微不至。


    終於在家裏人沒那麽支持的情況下,毅然決然嫁給了老許。


    一晃很多年了,曼青從一個活力四射的青春姑娘變成了一個循規蹈矩的中年女人,每天湊合應付完單位的一點事務之後,剩下所有的時間就都撲在了家裏。


    海澱媽媽們的累,朝陽媽媽get不了,外地媽媽求之不得。


    婚姻家庭裏,比起男人,女人們總是要花更多的時間在孩子身上。


    海澱媽媽們不能隨便浪費每一分鍾時間的。


    早早起來收拾屋子做飯洗衣服,抽空整理下自己,隨便套上件衣服,打仗一般送孩子上學自己上班。下班一秒都不願耽擱,開車飛奔到學校門口,伸著脖子像一隻隻大鵝一樣等著接孩子放學,經常還要趁著接孩子的幾秒給老師送上略嫌諂媚的笑:“老師辛苦了,我家兒子/閨女在學校給您添麻煩了”。


    拎著孩子回家之後,趕緊一邊嗬斥孩子去寫作業,一邊自己忙忙叨叨去做飯。


    吃了飯之後,孩子的作業當然是還沒寫完的。洗了碗之後,美妙的“吼叫抓狂式”親子作業時光持續到孩子實在困得不行,才好不容易寫完。有時候媽媽還要偷偷模仿孩子筆跡改上幾筆。


    孩子去洗洗睡了,媽媽要在群裏再次核對作業內容,本周的其他課外任務,周末的課外班時間表等等,精疲力盡。


    當然,雞娃媽媽們的野望可不僅限於完成家庭作業,省下來的每一個包包每一支口紅都要替孩子報了必須偷偷上的學而思,每周固定時間的鋼琴課,舞蹈課,跆拳道等等等等。


    畢竟海澱媽媽頂著全國媽媽們心中的主角光環,她們要能輕鬆hold得住未來清北孩子媽媽的偶像包袱,她們不光要形象好談吐好家庭好廚藝好,還要有知識女性的豐富技能儲備,為了不被三年級數學題考倒,不被名校同年級同班級的其他媽媽們比下去,她們表麵輕鬆,背地也偷偷學那些早就還給老師的數學英語詩詞物理等等等等。


    大多數標準海澱家庭裏,對於男人來說,白天上班要忙一天搬磚,晚上一樣累的要死,回家吃飯後偶爾逗逗孩子玩就算休息娛樂了。偶爾接送孩子上下學,隔三岔五陪著孩子寫幾個字作業的爸爸,就能成為優秀爸爸在家長群裏吹上天。


    曼青本來不是雞娃媽媽的,慢慢地被周圍單位的、鄰居的、朋友的、別人家的孩子們的名校風采不知怎麽的就迷住了。


    她威逼脅迫老許咬著牙買了學區房,給孩子搞到了一身名校校服。第一天送孩子到名校上學的時候,她感覺就像許泰元已經上了清北一樣的榮光,一路揚著頭哼著歌。


    每天能看著孩子走進閃閃發光的名校校園,曼青就覺得所有的努力和忙碌都值了。


    她沒時間去想別的,她家庭幸福,兒子可愛,老許聽話,忙點累點也不算什麽,日子不就是要這樣安安穩穩地,保持著樂嗬嗬暖洋洋溫吞吞的節奏,慢慢過著嗎……


    微涼的夜裏,窗簾透進來的一絲昏暗的光照著長沙發上昏睡的滿臉淚痕的李玫。


    旁邊小小的單人皮沙發有點冷冰冰的,蜷著的曼青聽著自己的心跳,身上和皮沙發一樣冷冰冰。


    不過屋裏有些冰涼的溫度很有利於思考,她緩緩地把思緒拿出來,把前前後後的信息串起來,就算再粗線條,還能保持海澱媽媽智商的曼青也想清楚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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