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並沒有江琦駿想象中的那麽複雜。


    早見早紗雖然舉止叛逆,或許是老師眼中的壞學生,父母眼中難相處的怪孩子,可說到底,她也隻是個女高中生而已。


    當江琦駿帶著警察直接來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魂不守舍了,還不等盤問,內心的煎熬就讓她一咬牙把事情都招了出來。


    “是我做的,和春井、奈美都沒有關係。”


    江琦駿聽到她提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都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也就反應過來是剛剛和她同行的那兩個女學生。


    不過在江琦駿表示隻是找早見早紗問些話的時候,那兩位女高中生立刻撇下了自己的好友,手拉著手快步地走掉了。


    他不信早見早紗沒有注意到,而這個女孩還是倔強地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


    “所以,你要怎麽做?抓我去坐牢麽?”


    早見早紗手緊緊地攥著咖啡杯,低著頭嘴唇都咬地泛白,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可眼神還是透著一股子倔強。


    江琦駿看了一眼川上警官,隻不過這川上警官擺了擺手,示意讓他自己看著來。


    這老油子是一點責任不想沾,畢竟“這不合規矩”嘛。


    江琦駿也不在意,又問了她幾句。


    或許是破罐子破摔,早見早紗都老實地承認了下來。


    唯獨是問到為什麽要做那樣的事情的時候,她卻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


    一直到江琦駿問第三遍的時候,她才漲紅了臉,用生硬的語氣說道:“因為……看她不爽,遠阪那家夥太囂張了。正好那時候傷人犯的事情,所以想著嚇唬她一下。”


    這樣的理由,聽起來很幼稚。不過確實很像是高中的小辣妹會做出來的事情。


    江琦駿也沒有懷疑,一旁的川上警官小聲地說道:“江琦老弟,要不這事就算了吧。要是鬧大的話,她會被學校開除的吧?”


    這事往小了說,隻是同學間的惡作劇。


    但是考慮到遠阪涼音公眾人物的身份的話,這事被媒體一炒作,絕對可以鬧大,或許未必會有刑事上的處罰,但是八幡高中很可能會開除早見早紗這樣的問題學生。


    川上警官也是為人父母,不忍心看著眼前的女孩因為一點意氣之爭淪落到要被開除的下場。


    當然,還有另外一方麵。


    當初遠阪涼音受襲案是並到了八幡高中傷人案裏頭的,要是被無良媒體報道出來這兩起案子不是一個犯人的話,荏原警署會有麻煩,而他這個負責人更要倒黴。


    作為一個隻想混日子的稅金蛀蟲,川上警官肯定是不想無緣無故攤上這種事的。


    他覺得自己和江琦駿交情也還算不錯,知道江琦駿要是願意幫忙的話,絕對可以當做無事發生的。


    江琦駿卻不著急答應。


    他手指在卡座的桌子上輕輕敲著,像是在思考。


    但是那“篤篤篤”的聲音,卻讓早見早紗的心逐漸緊了起來。


    最終,江琦駿看著他,開口道:“我是遠阪的哥哥。所以我會告訴她今天的事情,她要怎麽做,我都會支持的。”


    “你有什麽要對她說的麽?”


    他的本意,是如果早見早紗要道歉的話,他可以幫忙把話帶到。


    遠阪聽不聽那就是她的事了,但是至少給早見早紗一個解釋和道歉的機會。


    但不曾想,早見早紗在猶豫與躊躇了許久之後,抬頭說道:“這樣的話,那你幫我跟她說……照片真的不是我散布出去的。”


    照片,什麽照片?


    江琦駿很是疑惑,可還是點了點頭,答應幫她轉達這句話。


    ……


    “我回來了。”


    江琦駿從八幡高中回到家的時候,遠阪涼音已經比他先一步到家了。


    她正坐在沙發上,小眉頭緊蹙地盯著手裏的手機,修長的指頭在屏幕上噠噠噠地點個不停。


    也不知道手機裏什麽東西那麽吸引她,就連江琦駿回家了她都毫無反應。


    江琦駿湊過去,想瞄一眼她的手機:“在看什麽呢?”


    遠阪涼音卻一把將自己的手機藏到了身後,神情有點扭捏:“沒看什麽。”


    “你這話和看小黃書被他媽抓到了的玉介一模一樣,果然啊,女孩子對那些也是感興趣的吧?”江琦駿仿佛找到了新大陸一樣,麵露恍然。


    “嗚嗚嗚~”


    遠阪涼音氣得磨牙,她最討厭江琦把她和北條玉介放在一塊比較。


    她又不是變態!


    不過她也不想給江琦駿看她手機的內容,於是找了個可以發火的理由:“你就不會說一下下午的時候你去哪裏了麽?是有什麽事情是比接可愛的妹妹放學更重要的麽?”


    “下午去警署了。”


    “你怎麽又去那種地方啊?你是放學後會進電話亭換衣服四處維護世界和平的高中生超人麽?”遠阪涼音一聽到這事,就忍不住抱怨,“都說了,不可以做危險的事情。”


    有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囉嗦地像是個老媽子。


    都怪江琦這個家夥,有時候會覺得很可靠,有時候又覺得他幼稚地像個小孩子。


    “沒做危險的事情啊。”江琦駿端著水來到客廳,嫌棄般地把遠阪涼音的腳拿開,自己一屁股坐到她身邊的沙發上,“不是你讓我幫忙查的麽?那天你受傷的事。”


    遠阪涼音這才“啊”了一聲,想起了這事。


    她沒想到江琦駿還真上心了,頓時來了興致:“怎麽樣?有查出什麽嘛?”


    “我跟早見早紗見了一麵。”


    “都什麽時候了,你提什麽早見……”


    遠阪涼音話說到一半停住了,她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江琦駿。


    顯然,她已經想到了為什麽江琦駿這兩天突然那麽關心原本並不認識的“早見早紗”了,而且今天明明是查那天晚上的事情,卻會跑去找早見早紗見麵的理由。


    “是她麽?”


    “嗯。”


    江琦駿點了點頭,說話的時候還不忘觀察著遠阪涼音的反應:“她說隻是想嚇嚇你,麵具是她撿到的,戴上隻是不想讓你發現吧?隻是沒想到你會摔倒。”


    遠阪涼音的反應有點奇怪。


    她先是麵色古怪地呆愣了一會,然後低著頭小聲地嘀咕了一聲:“這樣啊。”


    緊跟著,又滿不在乎地問道:“那晚飯吃什麽?”


    江琦駿吃驚地看著她:“現在是說吃晚飯的時候麽?”


    遠阪涼音眨了眨眼:“可是我餓了啊。”


    “不是,那早見早紗呢?”江琦駿忍不住問道,“你打算怎麽辦?要告她麽?還是找媒體紕漏一下消息?”


    “那天是我摔倒的啊,雖然是她嚇唬我。我跟她……”她有些難為情地扭過臉,倔強地嘟著嘴,“算扯平了吧。”


    江琦駿伸出手想摸她的額頭,卻被她嫌棄地一把打開。


    “幹嘛?”


    “我看看你是不是燒糊塗了。還是說你被外星人掉包了?”他不可思議地說道,“這是那個脾氣和兜襠褲一樣臭的遠阪涼音會說的話?你的小脾氣呢?你的小性子呢?你動不動就給人寄的律師函呢?”


    “江琦!!!”


    遠阪涼音青筋暴跳,銀牙咬得咯咯作響,張牙舞爪地就朝著江琦駿撲了過來。


    江琦駿一把按住她的腦袋,仗著手長的優勢,任憑她小短手揮舞得跟風火輪一樣也打不到自己。


    鬧騰了一陣,遠阪涼音終於是認清了自己鬥不過江琦駿,而他也是不懂得讓著妹妹的混蛋老哥之後,開始抱著自己不會反抗的玩偶熊撒氣。


    江琦駿還是沒想明白遠阪涼音為什麽會這麽輕易地放過早見早紗,她可是個最喜歡折騰人的小魔女。


    在他一再追問下,遠阪涼音才抱著玩偶熊,一臉不爽地嘟嘟喃喃地小聲說著:“要是鬧得太大的話,學校裏又沒有人肯和我說話了。”


    “我不想轉學了,新學校太遠的話,你就不肯送我去上學了。”


    “而且……本來就是扯平了嘛!”


    江琦駿不明白遠阪涼音說的“扯平了”是什麽意思,不過看她之前提起早見早紗就一臉不爽的樣子,估摸著在學校裏她對早見早紗也沒手下留情過。


    他拍了拍遠阪涼音的腦袋,她下意識地反抗了一下,但是最終還是任由江琦駿的手落在上麵。


    “晚飯想吃什麽?”


    “炸肉餅。”


    “知道了。”


    江琦駿起身打算去準備晚餐。


    不過在進廚房之前,他想起一件事:“啊,對了,早見早紗還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嗯?”


    遠阪涼音在沙發上扭過頭來,發出可愛而又不屑的鼻音,不過還是靜候下文。


    “她說照片不是她傳的。”江琦駿轉述完之後,疑惑地問道,“她說的照片是什麽照片?”


    遠阪涼音怔了許久,最終扭回了頭,似乎是覺得這句話有些無聊,不冷不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


    “早紗……早紗!!我在和你說話聽到了沒?”


    在一間破舊的出租屋內,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穿著暴露的衣服,提著小挎包正準備出門,對坐在客廳裏的女兒生氣地大吼了幾聲。


    早見早紗這才回過神來了,看向那個女人:“媽,怎麽……”


    女人卻沒什麽耐心,蹙著眉說道:“我去上班了,喂你弟弟吃飯,聽到了沒?”


    她摔下這句話之後,直接就離開了家,門“砰”地一聲重重關上。


    早見早紗看著那關上的房門,訥訥了許久,才輕聲地說道:


    “知道了。”


    她看向客廳裏正乖乖坐在電視前看動畫片的小男孩,天生就顯得有些凶戾的眼神仿佛柔和了不少。


    那是她的弟弟,早見周助,才四歲,卻不像是其他小孩子一樣喜歡哭鬧,總是很安靜地坐在電視前看電視,不哭也不鬧也不會耍脾氣。


    隻是,不愛說話。


    早見早紗站起身,走過去抱起弟弟,輕聲地說著:“周助,姐姐帶你去吃飯,好麽?”


    弟弟依偎在她懷裏,點了點頭,但是眼睛卻一直在看著電視裏的動畫片。


    正當她要帶著弟弟去吃飯的時候,弟弟卻拉住了她衣襟。


    她低下頭,看到弟弟的小手正指著電視機,奶聲奶氣地說著:“這個。”


    早見早紗看向電視,那是一部特攝片,假麵騎士的特攝片。


    她上次答應過弟弟要給他買一個假麵騎士的玩具的,那是第一次弟弟有表達出有想要的東西。


    早見早紗臉色暗淡了一些,輕聲地說道:“姐姐下次給你買好不好?”


    弟弟果然很聽話,點了點頭:“嗯。”


    晚間,早見早紗動作溫柔地喂著弟弟吃飯,眼淚卻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


    ……


    到了第二天,早見早紗還是照常去上補習班。


    隻不過,她的情緒有些不穩定,走路的時候總是很緊張地攥著肩帶,時不時地東張西望一陣,不過一直到學校的教室門口也沒發現什麽異常,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正要推開門進教室,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早紗,早啊!”


    早見早紗身體猛地抖了一下,戰戰兢兢地轉過頭才發現是自己的兩個好朋友春井、奈美,懸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下。


    春井摟著她的肩膀,小聲地問道:“昨天警察找你什麽事啊?是上次遊戲廳的事情麽?”


    “不是、不是。”早見早紗連忙搖了搖頭。


    奈美也是說道:“早紗,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可不能把我們供出來啊。我昨天可是一晚上都睡不好覺呢。”


    早見早紗搖頭道:“我沒有。”


    “沒有就好,最愛你了,早紗!”


    好朋友們大大的擁抱,好似給早見早紗一絲安全感,讓她臉上強擠出來的笑容也自然了一些。


    當她們三人推開教室門的時候,她有點心虛地往遠阪涼音的座位上看了一眼,發現遠阪涼音還沒來教室之後,長籲了一口氣。


    而這個時候,春井卻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興奮地朝著遠阪涼音的位置走去,等看清了之後,頓時大聲地笑了起來,還不忘朝著兩個好朋友招了招手:“早紗、奈美,你們快過來看!”


    早見早紗對於靠近遠阪涼音的地方很是抗拒,不過奈美已經甩下她走了過去,看到遠阪涼音的桌子後麵露驚訝,旋即也和春井一樣笑了起來:“真的假的……”


    她心中升起一種不好之感,連忙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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