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丠......洛城?!”林稚震驚道,耳朵嗡嗡作響,好半天才回過神,“你怎麽會在這裏?”


    眼前這個人分明是頂著洛城容貌的玄牧卿,不會認錯,如古井的眸子不喜不哀,深邃無底,卻又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光影斑駁。


    有種奇怪感覺,他人似乎在這卻又不在這,很虛幻縹緲,像一抹殘影,觸不到摸不著,明明咫尺之近卻恍如天涯之遠。


    “原來先生早知道是我了。”玄牧卿道,“可能是我這易容術真的太差勁了。”


    “不是。”林稚搖搖頭道,“其實你們的兩人容貌並不同,也許是我直覺比較準吧。”


    隱隱有種牽引,憑借無形的線認出。


    玄牧卿:“先生來這做什麽?”


    林稚:“上回你幫忙我還沒給你謝禮呢,我尋了許久也不知道送你什麽。”


    玄牧卿:“我一個人習慣了輕身來往,並不需要這些玩意。”


    “我記得你好像比較喜歡鈴鐺,你看看這個行不行?”林稚張開手掌心遞到玄牧卿前麵,上麵是一個紅白色的精致鈴鐺。


    玄牧卿身形猛然一頓,瞳孔放大,與記憶中的那隻太過相似,原本屬於自己的鈴鐺,相似到錯以為時間倒流回到了小木屋,門前兩顆梨樹一到春天就凜然盛開,一樹雪花,陣陣飄香透過窗子環繞彌漫整個房間。


    小木屋在半山腰,他時常從山腳順著林徑小路回去。


    臨近傍晚,陽日少去灼熱悶氣,轉而靠近明紅如火,渲染天際一片紅霞,給木屋披上一層淡淡紅紗。


    煙囪一柱白煙總是在差不多時間裏嫋嫋而升,濃情人間煙火味,寧靜遠暇,偶爾聽聞鳥鳴蟬叫。


    庭院內桌麵上白玉盤子裝著飄香飯菜,誘人香味勾引食欲。


    “你們回來啦,正好飯菜也都做好了。”安之易將飯菜端上來以後用一條幹毛巾擦擦手招呼道。


    玄牧卿:“先生。”


    月禾:“先生,我肚子都快餓扁了,今天是什麽?聞起來好香。”


    他一看到飯菜就兩眼放光,急忙放下後背柴火興衝衝過去一屁股坐下來,正欲動筷就被月禾止住。


    安之易:“先去洗手,你看丠寧都先洗手了。”


    對麵的玄牧卿站在水缸子前,安靜地用葫蘆瓢舀起一勺水倒在手上,戳洗之後才擦幹手,轉而回到桌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月禾見之隻好也不情願地起身去洗了個手才回來狼吞虎咽吃飯,嘴角飯粒點點落在桌麵。


    安之易打趣道:“若是讓外人看見還不得說我虐待你,餓成這副模樣。”


    一直很奇怪月禾和玄牧卿是怎麽走到一起的,一個安靜過分,沉默寡言,能說一句話絕不說兩句話,很像一座冰雕。一個鬧騰似猴,一天天的上躥下跳,都不肯消停一會。


    就這麽兩個性格天差地別的人卻意外地很合得來,大部分都是月禾在喋喋不休,連路上碰見一隻兔子都能繪聲繪色講說一通,不去說書還真屈才了。


    而玄牧卿則默默坐在他旁邊不厭其煩地聽著他一遍又一遍,偶爾出聲應幾句。


    月禾低頭扒著飯含糊不清道:“不會不會,是先生做飯太好吃了,他們那是嫉妒亂說話。”


    飯後他猛灌一口水,滿足地打了個飽嗝,隨後懶洋洋地癱在椅子上,連手指頭也不肯動一動,儼然一吃飽喝足後的老年大老爺。


    吃沒吃相,坐也沒坐相。


    安之易習以為常了,起身挽起袖子開始收碗筷。


    玄牧卿過來搶走他手裏的東西,輕聲道:“先生你先歇著,這些活我來幹就行了。”


    安之易看了看一流氓痞樣坐姿的月禾又轉過頭望著那邊撩袖子露雪白手腕認真洗碗的玄牧卿背影。


    不禁感慨時間過的真快,不知不覺他們就已經從小不點長大成人了,皆比他高,生的一表人才,儀表堂堂,俊氣瀟灑。


    搞得現在每回下山總有人在他耳邊旁敲側擊,詢問這兩人究竟喜歡什麽樣的女子,聽的耳朵都快出繭。


    思索一會,或許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脫離自己成家立業,順便生一兩個可愛娃子。


    有空的話自己也可以幫忙照顧和教他們孩子識文記字。


    踱步走近房間,翻箱倒櫃,終於在一箱子底下找出一個檀香雅致小盒子。


    緩緩打開,紅綢布為底,其上放了兩個小鈴鐺。


    這是很久之前他專門找人定製的鈴鐺,獨一無二。


    家中曾有一習慣,若是遇見哪位傾心之人便可贈與對方自己的鈴鐺,寓意我鈴予卿心,聆聽伴生情。


    一經送出就表明此生此世願與卿共白頭,生死相隨,看盡明春城牆弄枝頭,嚐透漫雪微廬煮新茶。


    安之易拿著鈴鐺便出門。


    天色接近濃鬱墨蘭,星光點點,不如盛夏那般遍布整個星空的驚豔絕倫繁亮星河,卻也是極好之象,因為每個季節有每個季節獨有的星辰。


    陣陣晚風吹來,宛如一隻嬌嫩藕白柔夷,玉指輕柔摩挲麵龐,溫柔撩心複蕩漾。


    月禾和玄牧卿就坐在乘涼處的搖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安之易走到他們麵前,神秘兮兮道:“丠寧留瀞,我送你們一人一件禮物。”


    月禾雙眼倏地睜的老大,冒星光,猴急興奮追問道:“先生,是什麽禮物?”


    安之易把盒子從伸後抽出來打開,將裏麵的小鈴鐺分給他們,道:“這是結緣鈴,倘若以後遇到哪位心儀女子想與她廝守終生便可送給她,意味你一生將鍾情於她。”


    月禾撓頭搔耳,道:“我一輩子都要待在先生身邊,這鈴鐺怕是送不出去咯~”


    安之易笑道:“等你遇到那個人之後就收回你今日的話了。”


    月禾思索好久,還是無法想象,會是怎樣的一位女子才會讓他心甘情願送出鈴鐺,期待與他餘生相守,頓了頓道:“我還是想陪先生一輩子。”


    安之易隻當他是開玩笑,道:“你遲早要成家立業,要記住可別再那麽頑皮了,否則教壞小孩子。”


    月禾眯著月牙彎眼,咧嘴大言不慚地開心笑道:“我覺得我是一個一身浩然正氣,鐵骨錚錚的好男兒,絕對不會教壞小孩,不過還是謹記先生教誨,不皮不皮。”


    安之易無奈寵溺道:“你啊~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而坐在月禾旁邊的玄牧卿許久不見波瀾的沉靜眸子泛著異樣流光,由於他低著頭誰也沒察覺到。


    到了入寢時刻,安之易收拾自己的床榻被褥準備入睡便聽到一道敲門聲,頭也不抬道:“丠寧你直接推門進來就行了。”


    玄牧卿和月禾敲門的聲音有所差別,一個閑靜速度緩慢,一個聲快急躁。


    玄牧卿:“先生要就寢了嗎?”


    安之易轉身麵對他道:“還沒,那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玄牧卿:“先生也有鈴鐺嗎?已經送出去了嗎?”


    安之易輕柔道:“是有一個,不過現在還在我手上,聽起來有些淒慘。”


    玄牧卿:“我可以看看先生那隻嗎?”


    “你等會,我找找。”安之易到櫃子那拉開抽屜伸手摸到裏邊一角,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取出鈴鐺後走到玄牧卿前麵,“這個就是我的。”


    玄牧卿攤開手掌露出自己的人鈴鐺,一臉平色道:“先生那隻比較好看,我能不能和先生換一個?”


    “啊?可以可以。”安之易沒多想就把自己和對方的交換了。


    他沒有看到玄牧卿在離開房間轉身那刻臉上浮現的得逞異彩,雙手緊握鈴鐺放置於胸前。


    ......


    “丠寧是不喜?”林稚見玄牧卿看著鈴鐺出神,於是開口問道。


    “沒有,很好看,先生知道鈴鐺的來曆和寓意嗎?”玄牧卿轉而看著林稚平色問道。


    “聽師父說是一個護身之類的東西,寄托對受贈人美好祝願。”林稚道。


    “......”玄牧卿未收,而幫林稚合上手心道:“以後先生可以把它送給另外一個人。”


    以月禾性子怕是沒說清楚鈴鐺意義吧,太像他能做出的事了。


    若是林稚知道鈴鐺真正意味著什麽就不會那麽容易送出手了。


    如果他還是以前那個他會很開心收下,然而時境過遷,白雲蒼狗,一切的一切都在改變,無論從什麽身份來看都承受不起,也不能接受。


    現在什麽都不敢奢求。


    林稚失落地收回鈴鐺,看來對方是不喜歡,下回再送一個別的吧,想起正事,道:“我之前在樓下看到了梟大人,你在這邊時間比較長,可有注意到?”


    玄牧卿:“沒有。”


    林稚:“也可能是我看錯了。”


    忽然外麵傳來一陣嘈雜喧鬧聲,林稚立即獨自一人飛快跑出門。


    不能讓別人看見自己與洛城同時從一間房出來。


    舞台周圍早已經聚集了不少人,林稚慢慢擠進去,隻見一頭發淩亂之人站在舞台上歇斯底裏,與瘋子別無二異。


    他目光呆滯渙散,糟亂頭發向兩邊披落,遮住幾近大半張臉,僅僅留下一條不大的縫隙,曈仁小而無神,驚恐遍布眼球,攀沿血絲如裂紋,好似下一刻那駭然球體就會崩裂碎透。


    透過發絲間隙掃視台下人,害怕地雙手奮力揮動,仿佛在驅趕著什麽,嘴裏吐出支離破碎言語:“別過來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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