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快速地安排所有事,古藺暫且雲岫園那邊的人照料,至於玄牧卿交給他的藥物思索再三還是決定托付於文稻,並讓他保密。


    交給凝穀和月禾都不合適,萬一不小心就暴露了。


    一人收拾行李,風過吹響一片清脆音響,扭頭望向窗子,靠窗地方懸掛了一串風鈴,風一動它便動。


    陣陣鈴聲入耳,眨眨眼,轉手攤開掌心。


    一精致的小風鈴,紅白交錯,外表渾似一隻小胖鳥。


    傳聞中的一種吉祥鳥,問雲鳥,紅色羽毛覆蓋,肚皮潔白似雪,頭上一小撮白毛,體型優美修長,高雅不俗,給人們帶來吉運,同時也代表忠貞不渝。


    月禾送與他的信物,他和文稻都有,依稀記得好似說什麽贈與值贈之人,具體什麽不記得了,反正就是可以送人。


    想到玄牧卿喜歡鈴鐺,這玩意留在自己身上也沒什麽用,久了也容易落灰,倒不如送出去好了,就當作是謝禮。


    當然謝禮不可能就那麽點,老早準備了很多,鈴鐺是另加。


    應該可以了。


    準備完畢後下山。


    月禾和蜻風站在大門處遠遠觀望林稚身影消失的方向。


    蜻風扭頭過來看月禾,問道:“就這麽放他走了?”


    月禾淡道:“由他去吧。”


    蜻風扭曲一張臉,震驚怪異道:“你今天莫不是出門時腦門被門夾了吧,難得反常,可不像你的行事作風。”


    月禾:“不礙事,我用千燈珠換了個保鏢。”


    “......”蜻風:“我記得千燈珠是我的吧。”


    月禾賤兮兮道:“你的不就是我的嗎。”


    蜻風嘴角抽搐道:“......當初怎麽就沒把你砍死呢。”


    嘴上不饒人,心底倒不在意,千燈珠固然罕見,林稚的命世上僅有一條,孰重孰輕不需衡量便知。


    下山以後林稚先是去客棧那邊一趟,還有幾步將至玄牡卿便看到房門打開,嘴角上揚倏地凝固轉而失落。


    不是玄牧卿,看來他已經離開了。


    出門轉頭再看一眼小鎮,人煙氣十足,正午之下,陽光豔豔,眯著眼抬起下巴望天,湛藍一片,不見半朵白雲。


    有緣再見。


    陽日高掛,鳥瞰下方,皆是一片金黃色,熱浪前仆後繼,彷佛置身炎熱火爐之中。


    目光所及,連綿起伏黃沙小丘,高溫下竟然產生空氣扭曲,一波波蔓延,像一把把正冒熱火的火把近臉,幾欲灼傷臉頰。


    一行駱駝行走於黃沙之上,留下一道道腳印,然一股風掠過又把腳印撫平,重歸於初。


    漫漫時間流逝,熱氣磨人。


    林稚頭戴白帽,臉掛白巾,將整個身體嚴嚴實實裹住,僅僅露出一雙眼睛,怕是連朝夕相處的熟人也難以認出。


    “我們就在稍微休息一下吧。”一沉重嗓音道,“再趕一個半時辰便可以到客國了。”


    林稚坐在角落一處陰涼地方,打開水筒子猛灌一口水,滋潤幹燥嗓子。


    已經在沙漠在待了將近半個月,每一天都在重複同樣的黃沙景色,一望不見頭,厭膩叢生。


    扭頭旋望其他人,停留在一個人,別人人不是在吃幹糧就是喝水補充體力,唯獨他全程蒙臉一言不發,頓了頓,起身走到他對麵遞給他一水筒子和一小袋子幹糧。


    “給你。”


    那人愣了一下,接過道:“謝謝。”


    “不客氣,身上多帶了些。”林稚順勢就坐在他身邊。


    那人取下麵巾,麵孔平淡無奇,不是很難看,就是沒有一點識別度,丟進人海絕對是雨入清湖,杳無蹤跡。


    說他叫一杯,因為某個人而隨駱駝隊去客國。


    林稚沒多過詢問,能讓他千裏迢迢奔往客國的人想必對其而言十分重要。


    最後路程的幾個時辰,兩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散去路途的一些枯燥沉悶。


    駱隊經過一塊石碑,直直立於黃沙之上,看起來頗有年代感,居然在風沙常常出沒的地方裏屹立不倒杵著,還真叫人稀奇。


    上麵蒼勁有力地刻畫了兩個字——客國。


    隱隱可見遠處一座高樓拔地而起,通身灰白,遠遠望去恍如一塊大石頭。


    城門前,隊伍停步。


    “小公子,我們到了。”


    “謝謝。”林稚從掏出一早已備好的錢袋遞給對方。


    長風大漠中有一城國,名為客國。


    客國於尋常普通國家不一樣,他是一座樓,一座崇高宏偉大樓。


    為中空外圓形,共有十八層樓,每一層大概有千戶人家。


    視線上移,城門口烏黑牌匾赫然寫著客國二字,在往上看是遠遠見不到頭的城高線,似要衝破雲霄,莫名感到一陣威逼緊迫感,如果牆體傾斜倒塌那得砸了多少黃沙,掀起多大沙浪。


    挪步入裏。


    盡管早有心裏準備,可一旦親眼所見還是不免為之震撼,很難言明。


    一個國家竟建立在一座高樓上。


    暑氣盡消,換來的是舒服清透涼爽。


    入門兩旁便是商鋪,石磚鋪地,明燈流轉,不會因為太陽照射不到而昏暗不見手,相反亮似陽天,白晝澄明,陣陣喧鬧音入耳。


    一直往前走,走了很久才到盡頭,石柱子排排沿弧形直立,撐起大樓,可以說街道是房屋底下的一條巨大長廊。


    長廊包圍中心是綠林琥珀流水,溪水潺潺,一些樹木當值花開時節,枝頭泛冒粉嫩小花,點點簇擁成團,勝過積雪,微粉透媚顏,煞是嬌俏動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回到山泉流淌,明媚春風撫顏的春色曠野。


    沙漠中的世外桃源。


    柱子內側是一條水渠,活水不停流動,帶來生機,也是客國最為重要的水源。


    每層的環形長廊便是寬闊長街,商鋪林立,小販叫賣,熱鬧非凡,喧囂塵塵全是集市繁華。


    和外麵荒涼酷暑滿天黃沙之漠完全是兩個世界,天地迥異。


    林稚拉了拉衣服,轉身在長街走動。


    到了一處轉角,他轉身走進去,一處沒有門的空室,一根繩子就掛在牆上,他伸手拉扯繩子,不一會兒牆上便自動打開一道門,旁邊有相應樓層數機關按鈕,走進去選擇十二樓。


    腳下石板微微顫動,接著緩緩上升。


    數字隻排到十七,沒有十八。


    客國的十八樓是皇族和位高人等,其他樓層另有通向這個樓層的升降室,有重兵把守,閑雜人等不得隨意進入,否則刀劍伺候。


    到達十二樓以後石門打開,林稚走出外麵隨便找了一家客棧。


    小二一見人來便笑臉相迎,熱情詢問道:“客官需要吃點什麽?”


    林稚:“有空房嗎?”


    小二笑道:“有的有的,您這邊情。”


    林稚頓了頓:“三樓西邊空房有嗎?”


    小二一愣,道:“有的有的。”


    林稚:“那我便要那間好了。”


    小二:“好嘞。”


    關好門以後林稚扯開麵紗環視一周,淡淡幽香撲鼻,房間充滿異域風情,有幾分獨特味道,牆角中高架子上放了一盆種植淡藍花的盆栽,抬腳走近香味愈加濃厚,是一種沁人心脾的花香,不會讓人覺得甜膩濃鬱。


    先暫住此處,無盡門雖然身處長風大漠,卻很神秘,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摸到他們老巢。


    不知不覺中,暗色降臨,氣溫驟然下降。


    白天通明的白流燈熄滅,轉而橘紅燈籠,昏暗與橘色交融,寧靜靜謐。


    翌日。


    外麵比昨日熱鬧,紅絲帶掛屋頭,林稚初見時還以為遇上了什麽節日,竟如此隆重,隨便詢問一個路人。


    客國王女七日後大婚。


    難怪那麽熱鬧,才剛來就碰上那麽一樁喜事。


    難得新到一個地方,其實好好逛逛也不錯,說不定還能打聽出點什麽消息。


    一層走膩便到上一層樓,除了十八樓其他樓層可以互竄。


    很多商品是以前在遠東沒見過的稀奇物品,隨意買了些古古怪怪的玩意。


    帶回去給古藺,他應該會喜歡吧。


    進了升降室,後麵緊跟進來一個大約八歲的小孩,全身髒兮帶著一頂不合適自己腦袋的大帽子,一入室內便自覺地躲到角落裏,好似比較緊張膽怯害怕。


    林稚當下奇怪,對方怎麽不選樓層,稍微轉頭打量那人一番,身高比古藺矮一點,是太矮碰不到嗎?頓了頓,柔聲道:“你要選哪一層,我幫你按。”


    小人兩手拽著自己帽子,沉悶地搖搖頭。


    兩雙肉乎乎白嫩可愛小胖手落在林稚眼裏,微然一笑,相比是那些富家人的小孩自己出來玩,不禁生起頑皮之人,踱步走近小孩。


    小孩也注意到有人走向自己,縮著身子又想退步,可惜她本就是貼牆根本無路可退,隻見一雙白皙修長之手遞過來一個小風車。


    “給你。”


    客國的小玩意想必都見膩了,外邊的會更有吸引力。


    大帽小孩愕然,不急於接手,而是揚起頭愣愣看著林稚。


    一個擁有明亮烏黑眸子的精致小姑娘,臉蛋圓潤,可愛惹人憐。


    “大哥哥眼睛有湖泊,太陽照下來流光閃動。”


    林稚啞然,不想突然被個小孩子誇,正想著怎麽接話,不失禮貌又謙虛又能讓人輕易理解到位。


    “大哥哥好美。”


    林稚嗤笑一聲,蹲下身子好讓她別仰的那麽累,道:“美可不是用來形容大哥哥呢。”


    女孩歪頭,小小眼睛大大疑惑,道:“那用什麽?嫵媚嬌羞?”


    這詞是偶然聽到別人聊天說起的詞,不太懂具體什麽意思,但知道是誇人好看的詞。


    林稚聞言哆嗦一下,差點身子不穩,怎麽聽著自己就好像是個娘娘腔一樣,幹咳幾聲:“還是美吧,不過大哥哥不算最美。”


    女孩奇怪道:“誰最美?”


    林稚想了想道:“一個頭發銀色,一身紅衣的人。”


    “我不喜歡紅色。”女孩眼色一下子黯淡嘟囔道,憂傷充眼一會兒後重新打起精神,露出一排潔白牙齒,“不過如果是哥哥喜歡那個人我也會喜歡他的。”


    林稚眸子泛起一汪柔水,輕聲道:“是呢,他是很好很好的人。”


    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見麵,真去浪跡天涯了嗎?


    靈燕無所動靜。


    本就是萍水相逢,碰麵靠緣分。


    女孩一手扶帽一手拉著林稚可憐巴巴道:“哥哥能不能帶我去玩一會。”


    林稚:“可以,你帽子太過礙事,讓你行動不便,不如脫了去。”


    女孩低下頭,糯糯小聲道:“我隻有這一頂。”


    林稚:“不如脫了?”


    女孩立即搖頭抓緊帽子道:“不行。”


    林稚戴上自己麵巾,問道:“像我這樣可好?”


    女孩小雞啄米點頭道:“好。”


    林稚忽地笑道:“那就這樣吧。”


    果然是害怕被人認出來,或許是家裏管的嚴,不許到處瘋跑吧。


    小時候爹娘也是對他這般管教,然而他不聽,玩到將近日落才回家,沒少挨手板子。


    室門一開,兩個蒙著白麵巾的人從裏麵出來,林稚牽著女孩手走出來。


    在客國這身裝扮十分常見,不會引起多大注意。


    女孩叫阿螢。


    像沒見過世麵的小孩一樣,瞪大眼睛到處看看,應接不暇,好奇都快印在腦門上了。


    林稚就任由她拽著手,她想去哪便去哪。


    麵具攤子前,形形色色的麵具掛了一架子,阿螢眼睛發亮地看著那些麵具,眼睛眨也不眨,滿眼渴望。


    注意到阿螢癡癡模樣,林稚心覺好笑。


    發現帶沒見過世麵的小孩出來玩還挺好玩的,一舉一動都是憨態。


    “老板,我要這個。”林稚取下麵具弓下腰遞給阿螢。


    “謝謝。”阿螢興奮道。


    林稚輕笑一聲,丟給老板幾枚銅板,順勢摸摸阿螢腦袋,柔色道:“走吧。”


    “嗯。”阿螢應道。


    由於身高差太多,林稚一站直就隻能俯視阿螢頭頂,未留意阿螢貪戀地望著迎麵走過來小販扛著的紅彤彤誘人糖葫蘆架。


    他們說糖葫蘆是甜的,應該......很甜吧......


    阿螢逼迫自己不要去看。


    時間過的太快,快的一晃神就溜走了,怎麽也抓不住最後一點尾巴。


    “大哥哥,下輩子我還想見到你。”阿螢主動鬆開手努力抬臉鄭重道別道,“可是我現在沒錢還你,以後要定當結草銜環。”


    林稚被她一副正經腔調逗笑,蹲下身摸摸頭道:“不需要還,原本就是你陪我這孑然獨身,我還得付錢給你,現在扯平了誰也不欠誰。還有呢,不要說下輩子,要說再見或者後會有期。”


    見鬼的有緣再見,若是沒緣呢,豈不是一輩子都不見。


    阿螢:“說再見是不是就可以再見。”


    林稚:“嗯。”


    阿螢彎腰深深鞠躬道:“大哥哥,再見。”


    說罷轉身小跑離開,消失在人群中,眼眸霧水彌漫不爭氣地攀爬。


    “又剩我一個人了。”林稚聳聳肩自我調侃道,“回客棧還有一段路,得自己逛回去了。”


    悠悠漫步回去,忽與一人擦肩而過,心咯噔一下,瞳仁一縮,驀然回首,隻有尋常人身影。


    無奈地輕輕敲自己腦袋兩下,自嘲一番,怎麽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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