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飲著茶,思緒已經飄遠。


    來到了劍門城,目的就已經達到了一半,當下得盡快想出對策拖住李易,卻又不能太過明顯。


    他原本的策略極為簡單,準備入了劍門後,尋個人多的地方挑弄起是非,這樣就能達成目的,可是現在李易的謹慎,讓自己不敢輕舉妄動。


    還有六合宗刑鐮,不說能不能立刻找到,即便是出現眼前,自己主動報上名號,最後的結果也能預料到,李易定然會冷眼旁觀,讓他自生自滅。


    王平又環首瞧了瞧正邪各派的人,礙於劍閣的威勢,想等他們主動惹事,隻怕毫無可能。


    一時間毫無良策,再繼續下去,他也不知道還能偽裝到何時,心底突然萌生退意。


    這時薑曉懶洋洋的斜靠起來,端起茶大口喝著,還打了個飽嗝,王平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心道:“現在還能這般沒心沒肺的吃喝,薑別離如果知道還不被活活氣死。”


    扭頭又看向了謝雲嵐,卻發現她一雙鳳目緊緊盯著自己,已然走神,心底繼續歎息著:“一個兩個都不靠譜,救人還得我來想轍,要是再沒好辦法,也隻有溜之大吉,你們到時候自求多福。”


    正值胡思亂想間,就聽一魔教漢子道:“你們倒是說說,為何會傳出玉劍仙壽辰的消息,劍閣幾乎不與各派往來,這次卻驚動了各門各派,也不知道有何深意?”


    另一桌忽有人陰陽怪氣回答道:“馮海,我瞧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妄自揣測玉劍仙他老人家的心意,給足你機會前來拜禮,莫非不是誠心前來,魔教就是魔教,虛情假意。”


    馮海一怔,見眾人齊齊打量著他,罵道:“他奶奶的,楊宗邵,你知道個屁,當下聖教四柱都在忙著抓叛徒,仙山那幾派也在忙活著此事,而這消息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傳出來的,離玉劍仙壽辰已不過五日,卻還沒有劍閣中人出麵招呼我等,豈不怪哉?”


    眾人也愣了愣,互相打望,心中皆是驚疑,馮海的話確有道理,消息的來源誰也不知,仿佛是憑空出現,口耳相傳,而且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下。


    一個中年長須男子微笑道:“這消息倒是沒假,我來得早,已經問過劍閣的朋友,過幾日確實是玉劍仙的壽辰,想來是劍閣哪位傳出來的。當下兩邊關係雖然微妙,但玉劍仙他老人家的大事,各位還是不能怠慢。你倆吵歸吵,別拿此事來擠兌。”


    那楊宗邵道:“馮海,拜禮就好好拜禮,這麽多同道都來了,也沒喊辛苦,收起你那些花花腸子,想要劍閣招待你就明言,不要搬弄是非,管好自己的嘴,要是惹惱了玉劍仙,可不好收場。”


    馮海吃癟,趕緊埋下了頭,不敢再說話。眾人哈哈一笑,也沒把剛才的話放在心上。


    王平聽了片刻,便心下了然。玉劍仙壽辰的消息,他也不曉得,還是從六合宗烈九口中得知,便是開陽六神將之一的刑鐮都親自趕了過來,想必不會有假。雖然現在正魔兩道關係繃緊,但實則是幾大派間的博弈,尋常二三流宗門,大都沒有摻和進來,來此拜禮實屬正常。


    而客棧裏楊宗邵和馮海出言互相譏諷拆台,也不過是為了壓壓對方的氣勢。


    “忒...”薑曉皺起眉,嘎巴著嘴,朝地上吐出了茶梗。


    王平瞪了他一眼,不耐煩道:“你又怎麽了?”


    薑曉捧著茶杯,嫌棄道:“這是什麽破茶,一點味兒都沒有,本來看這茶色品相極佳,卻沒想到是徒有虛表。”


    聽到這話,王平氣結道:“嫌味道不夠濃,讓堂倌再加些茶葉就是...”


    薑曉癟嘴道:“喝茶講究色澤、香味、口感,本就已經如此渾濁,如果再加些茶葉,豈不是濁如泥漿,那又如何下得了口!!!”


    “愛喝不喝,這麽多事兒。”王平擺了擺手,不再理他,繼續側耳聆聽。


    薑曉‘吱吱’幾聲,用蓋碗撥開杯麵的茶葉,又抿了一口,歎道:“這蜀北的茶,葉小色勻本是上品,味道卻差太多。罷了罷了,若再讓堂倌添些茶葉,就太過渾濁,也不知蜀中的茶是不是也這樣。”


    王平心中一凜,瞧了瞧薑曉,忖道:“他這是什麽意思?這幾句話似乎另有所指...蜀中現在正魔兩道對立,形勢複雜...而蜀北劍閣突然傳出玉劍仙壽辰的消息,時間上倒也太過巧合了些...若是有人故意為之,那麽...”


    不過王平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像是故意掃過薑曉般,將目光落在謝雲嵐臉上,眨了眨眼,嘴角一揚,也不說話。謝雲嵐麵色微紅,藏在麵巾下也看不出來神情。


    李易眼皮跳了跳,微微扭過頭。


    楊宗邵頗為得意,見馮海低下頭,嘿嘿笑道:“還有,誰說我們正道就沒大人物來,那是你們孤陋寡聞。”


    有人不信道:“楊宗邵,你莫要哄我,老子來這劍門城已經十幾日,除了知道六合刑鐮神將已至,以及這幾位剛到的九仙教仙師,再也沒見過其他名門。”那人還對王平拱了拱手,王平舉起茶杯,微微笑著回應。


    楊宗邵神神秘秘道:“你們猜前幾日我來劍門府的路上,碰到了誰?”


    “婆婆媽媽,賣什麽關子,有屁就放...”


    楊宗邵瞪了那人一眼,一字一字道:“古侯聲...”


    眾人“咦”了一聲,似乎對這名兒有些詫異。


    王平聽到這名字有些耳熟,回想片刻,才想起古侯聲是誰。


    劍門府除了玉劍仙外,還有四大高手,號稱“劍閣四老”,古侯聲便是其中之一。劍閣的四大長老,是除了白玉外地位最高的四人,盡是劍術卓絕之輩,或是玉劍仙的同門師兄弟,或是折服於玉劍仙,才入的劍閣,與白玉同輩,在九州四夷中也有極大地名聲。


    但古侯聲卻大不相同,他乃是白玉立下劍閣後,收的開山大弟子,按常理而言,此人修行時間不到百年,修為應當還沒到達登峰造極的地步,但偏偏就成為了劍閣四老之一,外人也隻曾聞過其名而已。


    “楊宗邵,你說的可是那位劍閣的長老,玉劍仙的大弟子?”有人不確定問。


    “正是他。”楊宗邵點點頭,笑道:“說來實屬緣分,那日我清虛觀走水路而來,正好途徑雲州,沒想到魔教太過威風霸道,竟然設關卡封鎖了整個江麵,在下這才有幸見到了古道友。”


    突然許多魔教中人嘩然,麵麵相覷,而正道中人則不知發生何事,滿頭霧水。


    有人問道:“你們怎麽這個反應?莫非是知道些什麽...”


    魔教眾人坐立不安,默然不語。


    楊宗邵滿意的笑了笑,這才道:“他們自然知道發生了何事,隻不過攔下了不該攔的人。”


    見楊宗邵沒有下文,長須男子皺眉道:“故弄玄虛作甚,是不是攔下了古侯生的船?”


    楊宗邵陰陽怪調道:“船倒不是劍閣的船,也沒有其它標識,不過古侯聲卻在船上,你們說有趣不有趣?”


    有人道:“那也不至於吧,劍閣向來低調行事,即便是七玄等派封鎖了水路,古侯聲也不至於會大打出手吧。”有人則關心它處:“哦?是打起來了嗎?古侯聲到底修為怎樣...可從沒聽過他的事情。”


    楊宗邵看了低下頭的魔教中人,笑嘻嘻道:“古侯聲一劍斷江,你們說厲不厲害?”


    一劍斷江。


    客棧中突然安靜下來,正道眾人皺起了眉,似乎有些懷疑,但見到魔教人沉默不言後,兀自相信了楊宗邵的話。


    這時又聽楊宗邵道:“本來倒沒什麽大事,七玄和萬妙將雲州封鎖,我等也是知曉,等他們檢查一番倒也無妨,但偏偏七玄的人也太魯莽了些,平日裏想必是作威作福慣了,連遊俠都目中無人,見到船上女子的美貌後,鬼迷心竅,不僅出言輕佻,還動手動腳,這才惹到了船艙的那位。”


    “我說的可對?”楊宗邵盯著馮海,笑道:“你應當也聽說了。”


    馮海臉色盡變,慌忙道:“胡說八道,那人也沒言明身份,你怎麽知道是古侯聲。”


    “我當然知道,後來又在安嶽鎮遇見了他們,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話嗎?那女子是仙山派高徒,那男子乃是劍閣長老古侯聲...你們魔教的誠意,想必古道友心裏也有數了...”楊宗邵得意笑道。


    魔教眾人臉上膛目結舌,驚駭不已,剛剛還在嘲諷他們禮節不誠,沒想到片刻就有了如此轉變。那日的情況,他們或多或少也聽到了些傳聞,有人在雲州出手,一劍截斷了雲江,擊傷了四位神光境。


    一時間,正道這邊幸災樂禍,魔教那邊垂頭喪氣。


    王平聽出了個大概,瞬時覺得有趣,一劍截江的能力,他還遠遠辦不到,雲江可是蜀北最大的河流,水麵至窄處也有百丈以上。


    這名不見經傳的古侯聲,竟然也有如此劍術,怪不得王長生對白玉的評價如此之高。


    練劍之人,對這種劍術,也是沒抵抗力的,王平突然有些期待見到古侯聲,甚至期待見到白玉。


    王平微笑望向窗外,陽光正好灑在他的臉上,春風暖熏,鳥語花香,遙遙望遠,一座高塔琉璃華光,直聳入雲。


    此刻客棧外傳來馬蹄聲,吆喝聲,王平低頭看去,又是一行黃衣騎士奔來,在客棧外停下,然後走了進來。


    王平嘴角一揚,竟然有好事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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