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達,還是不行,這已經是死的第十匹叱也了。”薑繼忝單膝跪地,低著頭朝辛王薑雍亮說道。


    “起來吧,阿塗,難道真的是應了那句‘橘生北則為之枳’的老話嗎?”


    辛州薑氏,乃是賜姓。八百年前薑國建業之初,從申國西部逃亡至此的辛羅氏部族,輔佐太祖南征北戰立下不世之功,因而獲賜國姓,並將如今的辛州作為封地,賜予辛羅氏,永享世代稱王之譽。


    辛州北方的橫淵山脈綿延至齊州,將申國隔於薑國境外,但是在齊州和長州的交界處寒回城,以及辛州各有一條連接兩國的天塹密道。逃亡至此的辛羅氏,正是意外發現了其中一條,才得以逃脫獮人的追殺,躲過滅族之禍。


    獲賜薑姓之後,為感激太祖的高恩厚德,辛羅王便帶著族人定居於此,世代鎮守,防範統一申國後的獮人,憑此長驅直入進犯薑國。


    叱也,似狼,卻有其數倍之巨,全身白毛,而脖頸後背為灰色鬃毛,並延伸至長尾。天性凶殘暴戾,耐寒少食,速度極快,壽命極長也很難繁殖,隻有申國皇室才掌握大量豢養的秘訣。


    當初辛羅氏,險些被騎乘叱也的獮人屠盡,所以曆代辛羅王始終對此耿耿於懷,妄圖以牙還牙,但數百年間,辛州薑氏通過秘密渠道,連續獲得的數隻叱也,奈何始終不得豢養其法,最終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們水土不服饑渴而死。


    離開橫淵山脈南側的某處山穀,薑雍亮帶著薑繼忝返回賀聯城王府。看著眼前特別開辟的成片草原,薑雍亮眯著眼睛看著那些馬群和羊群,不禁哼了一聲。無知的薑國人,當年以馬戰平定天下,自以為高人一等,那是你們沒見過叱也的恐怖。


    薑雍亮曾經秘密上書與薑明啟,甚至道出部分曆代辛羅王才掌握的不傳之秘,懇請皇帝陛下,能夠大力支持辛羅家的研究,既可以消解齊州兩端的申國邊患,甚至還可以直取石國,開拓千秋未有的遼闊版圖,但薑明啟卻連一個字都沒有回信,這就讓薑雍亮非常的怒不可遏,簡直是不知好歹,從此決定我辛羅王室勢必憑一己之力完成大業,待以後別說你薑國,連西北的浩湯國,南方至高國,東至石國,北至申國,盡數為我辛羅的王土。


    想到高國,薑雍亮突然問道身後的薑繼忝:“阿塗,勃州那邊如何了?”


    “回阿達,那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百姓紛紛舉家遷往尙州,慈州和柔州,甚至有些都已經來到了我齊土和壬州。”


    “嗬嗬,薑明啟啊薑明啟,如果你早聽我的,何至於此?”


    “阿達,聽說爰州那邊也出了亂子,那些白豕人,已經屠光了兩城。我們這邊,要不要提前做下準備?”


    “嗯,讓你二弟帶些人手,去峪安城守著,一旦出現什麽情況,馬上封城,不許一隻爰州的蝴蜉飛過來。”


    “那阿嬢問起來?”


    “你就實話實說嗎,都是一家人,有什麽可瞞著的?你不是你阿嬢的阿塗嗎?”薑雍亮差點沒忍住抽這個不爭氣的長子,交待的事情要麽辦不好要麽就辦砸,自己怎麽生了這麽個兒子,但是一想到薑明雅,他連一個屁都不敢放。


    以往,薑國皇帝都會用宮女,最好也不過是外戚的子嗣,臨時賜姓打發辛羅王的聯姻,但是薑明雅不一樣,她不僅是薑明啟的親妹妹,而且是主動送上門的。


    當年,薑雍亮也沒抱多大希望,去蒼陽城求親,也就當一路遊山玩水了,畢竟這輩子,按照薑氏與辛羅氏的祖例,自己隻有這麽一次出辛州的機會。


    臨行前,老王爺囑咐自己,討完媳婦趕緊回來,別在外麵給阿達闖禍。待薑雍亮晃晃悠悠的進了蒼陽城,沒去鳳宵閣快活,也沒去什麽有名的酒樓品嚐珍饈,而是尋了一家獸醫館,問了一些關於飼馬的問題,老醫倌有問必答,也都說的很中肯,甚是讓客人滿意。


    於是,薑雍亮就問道:“老人家,如果我無意中,獲得了一隻他國的異獸,其在原地生得活潑,但是到了我那,卻一蹶不振最後不吃不喝而死,可知為何?”


    老醫倌指了指院中的橘樹,問他可識得?薑雍亮點頭稱是,自然認得。


    老醫倌又問道,那你可知枳樹?薑雍亮搖了搖頭。


    老醫倌解釋道,此樹在尙州則稱為橘樹,一旦栽植在齊州等地,則成枳樹,概因水土不服。當然,他隻是舉了個例子,獸與木不可同日而語,但其中的道理都相通,尤其是那些異獸,更多對氣候,食物還有一些不傳之秘,才使得他們稱為異之存在。


    老醫倌,怕薑雍亮不甚明了,便又舉了個例子,說他年輕時,曾在齊州登天橋捕過一條虹鱗鱲,見之極為歡喜,本想帶回尙州的家中池塘加以飼養,奈何未過幾日,此魚便在水桶中翻了肚皮,後來聽當地的獵戶說,這種魚,隻存於齊州的活水中,就算放養到長州的江河,一樣也不成活。


    薑雍亮悻悻的出了醫館,心想著老人的話,可能是太過專著,剛出門就迎麵和一少女撞了個滿懷,


    少女也沒搭理他,一看穿著,就知道是從辛州那邊來的。


    薑雍亮則坐在地上,盯著少女久久不能移開視線,驚為天人。然後正要起身,發現少女丟在地上一張藥單,拾起後緊緊跟上少女,又進了醫館。


    “姑娘?姑娘!你可是為家中禽鳥來此?”


    少女轉身,疑惑的盯著他,奇怪他怎麽知道。


    薑雍亮彈了彈藥單,然後還給她,趁機說道:“那你不用麻煩人家了,我就能幫你開藥,保準藥到病除。”


    少女打量了下他,轉身又要往前走,薑雍亮馬上開口道:“我們賭點什麽怎麽樣?如果我輸了,隨便答應姑娘的要求,若是姑娘輸了,就帶我在這蒼陽城轉轉,如何?”


    少女看他也不像自己想象的辛州人那麽野蠻,想了想,就答應下來。


    原來是少女家中飼養的幾隻鳥兒,突然生病,家中的私屬醫倌開具了幾幅藥方也不見好轉,於是這才來到這裏。


    薑雍亮看了看藥單,添了兩味藥,刪了一味,讓姑娘回家先試試,記得一定要磨成細粉摻在水中讓鳥兒飲取,若不見好自己不僅答應她的任意要求,而且自己親自登門,把自己關在籠子裏,做她的鳥兒。


    少女聽言,不禁笑了一聲,說那三日後,就在八饈齋見,到時不見療效,有你好看。


    分手後,兩人都在忙著各自的事情。難得來一趟薑國的都城,很多關係,都要薑雍亮打點下,還有些其他州郡買不到的東西也要購回辛州,隻為辛羅氏勤勤懇懇研究的那件事。


    三日後,薑雍亮如約而至,在四樓雅間,發現了少女,還帶著一個流著鼻涕的孩子。那頓飯,薑雍亮現在想來,都氣惱不已,薑全良那個小王八蛋。


    席間不好好吃飯也就罷了,還不停揪著自己的胡子,說你怎麽留這麽長的大髯啊?喝湯的時候方便嗎?還問他,怎麽頭發那麽少,不像我們薑國人束冠呢?


    吃完飯,那小子還故意朝薑明雅說道:“娘,我們一會去把羽林衛叫出來,帶我們去城外騎馬吧?”


    薑雍亮聽言,差點沒把剛喝下肚子裏的酒水吐出來,娘?羽林衛?


    少女砸了一下薑全良的腦袋,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的跟薑雍亮表明身份。薑雍亮倒是留了個心眼,沒說出自己是誰,隻說是辛州那邊來做點買賣看看行情的。


    薑全良則盯著他,嘿嘿笑著。


    薑明雅說,他的藥方果然好使,家中的鳥兒第二天又恢複了生機,既然他贏了,就帶他在這蒼陽城轉轉,轉到他膩了為止。


    薑雍亮聞言自然很是開心,可一看到薑全良那狡黠的壞笑,心裏也是發苦。


    後來,薑雍亮也不顧家裏的催促,愣是在蒼陽城多待了兩年,直到最後實在搪塞不過,才正式進宮求婚。


    兩人相逢於“微末之間”,日久生情水到渠成,隻是薑明雅直到在宮中發現他是辛州的世子之前還被蒙在骨裏。可這就愁壞了薑明啟,自己就這麽一個妹妹,嫁給那些蠻族,自己終究過不去心裏那道坎,於是果斷拒絕,但是又破例給薑雍亮介紹起其他親王府的千金,任其選娶。


    薑雍亮就認準了薑明雅,說什麽都沒用。薑明啟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把薑雍亮趕回辛州,還威脅道,如果連親王府的你都看不上,那宮女自然也入不了世子的眼了,容朕再幫你好好物色,等個十年吧。


    也就是因為薑明啟的棒打鴛鴦,才使得薑雍亮對薑氏,甚至是薑國心生怨懟,更是有了後來的“宏圖壯誌”。


    薑明雅也是個特立獨行的女子,不經皇兄的同意,最終跑到辛州,和薑雍亮私定了終身,氣的薑明啟臥病幾天不起,最後實在沒辦法,隻能默認。


    按照慣例,辛羅王除了可以擁有一位正妻,還可以有數位妾室,但是婚後的薑明雅就好像變了個人,如同河東獅現世,薑雍亮成為了曆代辛羅王中,唯一的“光杆將軍”,甚至連鳳宵閣都沒再去過。


    現在想來,這分明就是他薑明啟和她兄妹倆的預謀設計,盯著自己,再往深了想,薑雍亮都懷疑自己當初和薑明雅的邂逅,是不是都是特意安排好的。薑雍亮也一度猜忌,是不是家中走漏了風聲,細查之下,甚至枉殺了不少近臣和侍衛,也沒發現任何端倪。


    有些事薑雍亮不敢深想細想,所以才會對薑繼忝說,不用瞞著他阿嬢。


    “阿達,那這邊的叱也?”薑繼忝的問話,打斷了薑雍亮的思緒。


    “繼續,想辦法,再弄一隻,最後一次了,還不成功,我們就做個真正清閑的塞外王爺吧。”薑雍亮累了,有時候甚至想,為了家族和自己所謂的謀劃,這一切都值得嗎?忽然,不知道為什麽,他想到了薑全良小時候那充滿智慧和狡黠的笑容,又想到了薑明啟的城府……


    至於為什麽朱魚是蒼其,蒼其是朱魚,梁宗麗已經沒有絲毫的興趣去質問,朱魚也沒有想解釋什麽。


    梁宗晴,在朱魚輕輕一揮手後,便化做了塵埃,隨風飄向了空中,然後隻留下甲板上的戰袍。司徒菁用手抓著那些散發著光芒的灰燼,一路跑到船尾,喊著阿晴,阿晴……


    梁宗麗隻能背著身,不敢去看。


    “再過兩日,就到韋蟲島了,你的那個阿雲姑娘,也在那。”朱魚扔下一句話,就消失在原地,高國那邊的大陣終於開啟,隻是這裏還沒感受到波及。她要去“袖手旁觀”,收拾殘局。


    此後,司徒菁不吃不喝,就那麽蹲在船尾上,愣愣的發著呆,偶爾還會笑出聲,更多的時候則是默默流著眼淚。


    從自責中走出來的梁宗麗,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於是提著蝴蜉刀,走到司徒菁麵前,說道:“一命換一命如何?都是我的錯,不然也不會如此。”


    司徒菁一動不動,但是臉上的表情明顯發生了變化,不再是之前充耳不聞的木訥樣子。


    梁宗麗抽出刀,扔掉刀鞘,架在脖子上,鮮血滴答滴答的落在甲板上,敲擊著司徒菁的心口。


    “我沒怎麽讀過書,但是我知道,斯人已逝的道理,我們活著的終歸還是要好好活著,不談什麽複仇,哪怕是連她的那一份,都活在身上,以後的日子,替她多看看這大好河山,嚐遍四方的美酒,不枉此一生,也算是對得起她了。”說完,梁宗麗就要用刀抹下去。


    司徒菁突然站起來,緊緊抱住他,一直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好像既是對梁宗麗說,也好像在對著天上的人說。


    這幾日,其實她一直都處於自責崩潰的邊緣,一邊在回憶中沉浸著,他們小時候玩鬧時的有趣場景,一邊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麽如此自私,要把他們集合起來一起胡鬧,乃至後來還組建了什麽狗屁的巾幗軍。如果她不帶著他們和自己去營救父親,也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


    梁宗麗扔下刀,拍著她的背,拍著拍著,感覺身體一墜,司徒菁昏了過去。梁宗麗把她抱回艙內,司徒菁馬上開始說起胡話,什麽“不要啊,娘”,“娘,你醒醒”,“爹,我殺了娘”,“阿晴,你回來了,嘿嘿”……


    梁宗麗摸了摸司徒菁的頭,居然發起了高燒,他趕緊用麻布浸了些冷水,給她敷在額頭上,然後一直坐在床邊,讓孩子們拿些粥水,親自喂著幾日滴米未進的司徒菁。


    雲波船終於到了韋蟲島,而此時司徒菁也悠悠醒轉,看著趴在她身邊熟睡的梁宗麗,司徒菁忍不住伸手去摸向他的臉。


    聽說雲波船到了,早就等著這一天的阿雲,放下手裏的活計,飛奔著來到船上,很快找到弟弟妹妹們,擁抱在一起嗚咽流涕。阿雲用手撫摸著弟弟妹妹,每個人都看了一遍,比去年都長高了很多。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阿雲問道,你們的梁哥哥在哪裏,然後阿樂牽著她的手,來到司徒菁的艙室,就看到了這樣一幕:


    司徒菁,正低頭吻著梁宗麗的臉頰。


    阿雲捂著嘴,拉著阿樂就跑了出去。梁宗麗聽到動靜,趕緊抬起頭抽出手裏的刀,又被司徒菁摁了回去,梁宗麗開心的說道:“你醒了,好些了吧?”


    司徒菁又恢複了清冷的麵容,淡淡回道:“麻煩梁校尉了,你還不追出去,你的那個阿雲姑娘剛才來了。”


    梁宗麗聽聞,馬上就衝了出去,隻留下一臉落寞的司徒菁坐在床上。


    “阿雲,阿雲,阿雲!”梁宗麗跳上甲板,俯身看到正帶著弟弟妹妹們,從沙灘上沒跑多遠的那個熟悉身影。


    梁宗麗直接從十多丈高的船上跳下去,踮了踮腳,然後追著阿雲,不停喊著。


    阿雲驀然站在原地,用手抹了抹眼睛,回身露出滿臉淚水的笑容:“梁宗麗,好久不見了。”


    梁宗麗感覺,明明阿雲在開心的笑著,卻莫名感覺兩人之間變得好陌生,揮掉念頭,梁宗麗飛身緊緊抱住阿雲,說著:“終於找到你了,終於。”阿雲則雙手無助的放在兩側,猶豫著,最後還是禁不住思念後的相見,也狠狠的抱緊梁宗麗。這近一年來的委屈,此時此刻終於找到了宣泄口徹底爆發,大聲嚎哭起來……


    韋蟲島,正如其名,就好像一隻隻梁宗麗兒時捉的那些菜青蟲,四座長島從海上看去,鼓鼓囊囊的山體和峭壁沒有沙灘,長度大約都在十裏不等,而在中間,則是一片方圓十裏的開闊森林。


    梁宗麗頭回見到這樣的喬木,樹幹上沒有枝葉,隻有樹冠鬱鬱蔥蔥,藤蔓垂著數十顆巨大的果實,敲開裏麵全是絲甜的汁液,飲之既解渴又解暑。阿雲還炫耀道,用這果子中的漿汁還可以釀成白醋和酒,味道別具一格,既清香還去火,等以後回了家,準備開個雲記酒家,專門特賣這種稀罕飲品,一定可以大賺一筆。梁宗麗點著她的鼻子,說你真是個小財迷。


    一些窯人,還有幸存的鬼矮國人都在這裏生活著,加上雲波船上的一千多高國人,整個樹林熱鬧了很多,自然衝突也免不了。


    一開始,大家都相安無事,後來隨著高國人的物資莫名其妙的失蹤,高國人便開始指桑罵槐鬼矮人的臭德行,又想起正是因為他們的忤逆行事,才讓自負為天朝上國的高國人淪落至此,吵著吵著就開始動起手來。


    高國人仗著人多勢眾,甚至一度把鬼矮人趕到了海中,最後還是梁宗麗和李敏裪出麵息事寧人,兩國人劃分清界線各自生活才緩和幾分,但偶爾還是有高國人去鬼矮人那邊挑事,引得大小衝突不斷。


    就在這亂糟糟的日子裏,梁宗麗他們一直沒再看到朱魚,隻能既來之則安之,先安頓下來再說。


    找來一個鬼矮人翻譯,通過和窯人的交流,梁宗麗大概才弄清楚這裏的地理位置,韋蟲島處於幾處大陸的中間地帶,也就是說,無論到高國,北上去往石國,或者東去瀚源大陸,距離都差不多,雖然距離白沙島最近,但從來沒有人從那裏走,茫茫的白沙澤,完全是所有活物的禁區。


    朱魚“臨死”前,隻是交代他們等見到蒼其後再說,最終遇到蒼其,此人也沒有明確說怎麽回到薑國。


    梁宗麗讓窯人在沙子上,給他大概畫了一下堪輿圖,仔細看過後,梁宗麗總算回過味,知道他們要怎麽撤回薑國。先要北上途徑石國的西霞島,然後穿過白沙島與西霞島間的洗魄峽,再通過囚海,或沿著璫瀾江逆遊而上,一直到登天橋回到齊州境內,或直接從囚海岸邊的那片紅樹林登陸,翻閱江西山進入柔州地界。


    梁宗麗本來還沒想明白,相對魏毅和夏蔚峯他們,自己所在的隊伍雖然後半程最安穩,不用直麵那些傀儡怪物,但也是最長的路線,來自其他的意外更多。然後窯人告訴她,梁宗麗這才得知,高國已經啟動了大陣。再看了看魏毅他們的兩條路線,假使自己這裏遇到更多意外,真的已經不算什麽了。


    梁宗麗起身,望著西南方向,不由得擔心起他們。


    這段時間,是弟弟妹妹們最開心的日子,也是阿雲最鬱悶的日子。梁宗麗板起臉,逼著她跟自己學習砍人和射箭,實在是梁宗麗怕極了,也算是給自己找點事兒做,一旦閑下來就會胡思亂想。


    阿雲開始還用洗衣做飯釀酒縫補什麽的做借口,梁宗麗直接找到李敏裪,讓他那邊全權負責,完全不用阿雲操心,大可跟著自己專心訓練。梁宗麗還把弟弟妹妹也組織起來,陪著阿雲,在他們眼裏,除了下海抓螃蟹,就沒有比這更好玩的了。


    梁宗麗還不忘打趣道:“等你們出師了,我身上的腰牌送給姐姐,以後讓姐姐率領你們南征北戰,也算是我蝴蜉軍的得力大將了。”


    每天早上,梁宗麗都帶著阿雲,繞著樹林跑,但是沒堅持三天,實在禁不住阿雲的撒嬌,這項訓練果斷取消,但是砍刀和射箭,無論阿雲怎麽耍賴求饒,梁宗麗都沒有心軟,本來阿雲滿手的繭子,就更厚了。


    司徒菁也很知趣,自從那日被阿雲撞了個正著,她就主動遠離兩人,帶著蝴蜉軍在一邊生活。看到梁宗麗折騰阿雲,司徒菁也開始讓蝴蜉軍動起來,訓斥他們這幾日都胖了很多,怎能懈怠,好像故意跟梁宗麗較著勁。


    阿雲看到司徒菁如此作為,原本想放棄,但是想到她也是女子,竟能領著蝴蜉軍們上山下海,既然大家都一樣,立時讓她生出一番你行我也行的倔強,不用梁宗麗督促就加倍訓練起來,原本晚上她都要哄著阿妹睡覺,可自那以後,阿妹怎麽搖著她都搖不醒,一沾枕頭就能睡著。


    每天早上,高國人那裏都會吵吵嚷嚷的,之前隻是偶爾,現在幾乎每天晚上都有人家丟東西,李敏裪還特意加派了人手看管,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因為養成了習慣,梁宗麗晚上刀不離手也睡的很淺,隻有聽著海浪聲才能睡的踏實。那天深夜,靠著一棵距離沙灘最近的大樹休息,梁宗麗就感覺有什麽細細碎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梁宗麗揉了揉眼睛,抬頭看去,隻見樹冠上,落滿了發著好似星光的東西,若隱若現的觸手,不斷搜羅著樹林中高國人的營地,然後就見一件件東西被觸手順著背光的樹幹拽到上麵,難怪無人發現,蹊蹺原來出在這裏。


    梁宗麗悄悄來到一棵樹下,扯下觸手中的東西,赫然發現竟然是一袋粳米,原來這些東西一直都在找著糧食。


    興許是受到了驚嚇,或者被梁宗麗的無禮而激怒,觸手順勢就向梁宗麗撲去,此時司徒菁不知道從哪衝出來,撞倒梁宗麗,自己卻被一條條觸手緊緊纏住脖頸,司徒菁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在夜裏顯得尤其可怖。


    梁宗麗馬上抽出蝴蜉刀砍掉觸手,然後抱住倒下的司徒菁,隻見她好像整個人都失去了血色,渾身不停打顫。梁宗麗抱起她,趕緊找到李敏裪,讓他叫來隨行的醫官,醫官聽完梁宗麗的描述後,看後自己也很迷糊,梁宗麗又找來窯人和鬼矮人。


    窯人一看,馬上手舞足蹈的叫著,鬼矮人說,這是中了星光水母的劇毒,它們本來生活在鬼矮國附近,不知為何出現在了這裏。梁宗麗想,應該是因為和傀儡有關,他馬上又問道,可有解藥?


    鬼矮人說,除此毒特別簡單,用白醋即可,切記千萬別用淡水,不然反而會加快毒素的蔓延。


    梁宗麗想起來,阿雲那裏就有她用果子的漿汁釀成的白醋,然後馬上找到阿雲,把沉睡中的她喊醒,問她白醋在哪。阿雲被折騰了一天,迷迷糊糊的,來回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梁宗麗救人心切,也沒想去嚐嚐,拿起杯子就回到司徒菁那邊。


    梁宗麗費了半天勁,才撬開司徒菁的嘴,正要把杯子裏的液體,灌進她的嘴裏,醫官突然阻止道,好像不是白醋吧,怎麽都沒有聞到酸味?梁宗麗這才想起來嚐了一口,發現竟然是淡水,好懸差點釀成大錯,然後再次飛奔到阿雲那裏。


    阿雲剛剛躺下,又被焦急的梁宗麗喊醒,看著他一臉怒氣,自己不明所以。梁宗麗大聲問道:“白醋,白醋,我要的是白醋,差點讓你害死人命。”阿雲這才徹底清醒過來,她從來沒見過梁宗麗對自己發過脾氣,一時愣在原地。


    梁宗麗沒空和她廢話了,自顧自走到桌子旁,聞了聞,拿起一個杯子嚐了嚐,確認無誤後轉身就跑了回去。


    司徒菁終於喝了下去,鬼矮人還說,再耽誤一會,真就是回天乏術了。司徒菁的臉色漸漸恢複了些血色,梁宗麗抱著她,經過半路跑來的阿雲身邊時,看也不看她。


    阿雲突然感覺胸口,好像停止了心跳,劇烈的疼痛和冰涼傳遍全身,直愣愣的坐在原地,看著越走越遠抱著司徒菁的梁宗麗,默默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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