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言玉在國子監上任也有幾日,其他都好,唯獨李婉清隔三差五便來請他指教畫作,小女子對自己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可她為公主,自己為臣子,又能如何?


    今日不知為何,他心裏有些發慌,李婉清也發現了他的心不在焉,便道:“言玉哥哥,你怎麽了?”


    “沒什麽。”


    “那就好。”李婉清知道他不肯說,也就不勉強。


    “言玉哥哥,聽說你那幅《黛》,送給淺淺姐姐了,是嗎?”


    “嗯,她對上了詩句,理應送她。”


    “那句詩言玉哥哥出了三年,婉清也對了三年,依舊沒有對上,淺淺姐姐對一次就對上,真是有才。”李婉清眼中出現一抹別樣的色彩,不知是羨慕多一些還是妒忌多一些。


    石言玉憶起,嘴裏不自覺上揚,神色也緩和了許多,這一幕恰好被李婉清捕捉到,她心中一緊,他是想起上官淺淺了嗎?眼中的神色暗淡了下來。


    “婉清聽說,母後有意把淺淺姐姐列入太子妃候選名單,若她成為我的皇嫂,定是極好。”


    石言玉一聽,心裏不由顫抖了一下,手裏的狼毫不適時落地,李婉清能清楚感受到他心中的顫抖,她看進他的眼眸,那一抹擔憂與慌亂刺痛了她的眼。


    不過,就算如此,他又能如何?若母後和兄長想要的人,誰人能擋?思極於此,她的心稍安寧了些,她得抽空去探探兄長的口風。


    上官淺淺在淺月閣小休了兩個時辰,曼珠快步走進來道:“小姐,有人送信給您”


    上官淺淺疑惑之際接過手中的書信,打開一開,信上寫著:“碧心湖一聚,有事相商。”落款:石言玉


    暗想,他怎麽會突然約我?自從上次取畫一別後,和他再無交集,他亦沒有找過她。


    她深知,他是長安大才子,更是護國大將軍石明德的二公子,傾慕他的女子不計其數,而自己不過是眾多女子中的一個,上次僥幸對上了他的詩句,他送自己畫作,也僅此而已,對他而言,自己並無特別之處。


    看他信上的意思,似乎有急事,她看了看天色還早,便匆匆出了門。


    日落西斜,湖麵波光粼粼,微風輕拂,湖邊的楊柳蕩漾在湖麵上,肆意灑脫。


    石言玉一襲白衣勝雪,不濃不淡的劍眉下,狹長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溫潤得如沐春風,他負手立在湖邊的圍欄處,等待那個女子的到來。


    上官淺淺匆匆趕到碧心湖,她掃視了周邊一眼,一位男子立於不遠處的圍欄旁,他總是那麽出眾,一眼足以認出他來,隻是,今日的他和往日似乎不同,身上籠罩著一層不易發覺的憂傷,他這是怎麽了?


    上官淺淺大步朝他走去,他似有感知,轉身看著她,他迎了上來道:“淺淺。”


    “嗯,怎麽了?”


    “我……可以抱抱你嗎?”


    “這……”,上官淺淺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說,一下子慌了神道,“你……到底怎麽了?”


    “就一下,可以嗎?”


    “嗯。”她終究是不忍拒絕他那雙懇求的眼眸。


    他輕輕擁她入懷,一股屬於她的芳香撲入鼻息,他的心猛然跳動起來,他所有的想念在這一刻得到了慰藉,他輕閉雙眼,感受這一刻的美好。


    上官淺淺此刻似跌入夢境之中,雲裏霧裏,她唯一的感覺就是全身發燙,臉像是發燒了一般,讓她無所適從。


    在碧心湖另一邊的涼亭中,一雙眼睛緊緊看著眼前的女子,滿腔的苦澀自胸口溢出,他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抽痛,他下意思的用手捂住了胸口的位置,畫扇見狀道:“殿下,怎麽了?”


    “沒事。”


    畫扇順著他的目光朝那兩個身影看去,平淡如水的眼眸多了一絲探究的意味。


    “你繼續。”李瑾煜轉身回涼亭的石板凳上坐下,畫扇的眼睛緊隨著他的身影移動,一身蟒袍黑袍,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蘊藏著銳利的黑眸,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身邊的女子眼睛不由亮了一下,很快又隱藏在漆黑的眼眸中。


    “據探子回報,二皇子李晟近來與突厥人有來往。”畫扇道


    “在何處發現他們的蹤跡?”


    “幽州。”


    李瑾煜指尖輕扣涼亭的石桌說道:“幽州。”


    “幽州因今年大旱,顆粒無收,流民四起,父皇確實派他去幽州賑災,處理流民事宜。”


    “如今的幽州亂成一團,突厥人趁機混入其中也不一定。”畫扇道


    “看來,二哥開始動手了。”


    “繼續盯著,切勿打草驚蛇。”


    “是。”


    “殿下,您今日還去問月樓嗎?”


    “不去。回宮。”


    畫扇楞了一下,每次他出宮,都會去問月樓坐上一坐,自己給他煮一壺清茶,他靜靜的品茗,五年來,從無例外,這也是自己最期待的一日,看著他身影漸漸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一股失落之感湧現心頭,她下意識的朝他方才看的方向看去,難道是因為她嗎?


    不容她多想,身邊的小斯迎上前道:“姑娘,問月樓有貴客駕臨。”


    “回去。”


    一抹紅衣輕移蓮步,款款走上馬車,小斯架馬車揚塵而去。


    在碧心湖的另一端,石言玉擁著上官淺淺良久,才放開她,他看著她道:“淺淺,你隨我來,帶你去一個地方。”


    “嗯。”她不問他要去哪裏,隻要他想去,她都會相陪。


    石言玉帶她到另一端,付了幾貫錢,他們二人一前一後上了遊艇,大爺慢慢滑著漿,遊艇緩緩朝湖心飄去。


    他和她盤腿而坐,石言玉給自己和她倒上一杯茶,上官淺淺幻視四周,一縷晚霞映在湖麵上,染上了一層色彩,水中的倒影成雙,黃昏遊湖,別有一番滋味。


    “淺淺,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可好?”


    “嗯。”上官淺淺點頭道


    “三年前長安城外舉辦桃花盛節,有一位男子,遇見一位姑娘,她驚鴻一現,他心生歡喜,為她寫下一首詩後,來不及問芳名,她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他四處尋她,無果。”


    “他無奈至極,想到一個辦法,每一年桃花盛節,他都舉辦對詩句懸賞,引那名姑娘前來,可是一年又一年過去,每一年的期盼終是以落空結束,自始至終無人對得上他出的詩句,不是對不上,而都不是他要尋之人。”


    上官淺淺知道,石言玉這是說他遇見自己的情景,她隻是沒有想到,他會尋她,聽著他的話語,她內心震驚至極,久久不能平靜,她望進他的眼睛,試圖尋找一絲玩笑的味道,可她看見的隻有深情款款的眼眸,上官淺淺想開口說些什麽,他搖搖頭,示意她聽下去。


    “每一年桃花盛典結束之後,他都消失一段時間,有時月餘,有時幾月,而後,風雨不改,繼續尋她。”


    “第三年,他終於等到了她,他欣喜若狂,苦苦的追尋終於有了結果。”


    “她有什麽好,值得他尋她三年之久?”上官淺淺問出了心中最想問的問題。


    四目相對,兩眼撞出了火花,片刻,石言玉道:“也許是被她下了蠱,自遇見的那一刻,就讓他魂牽夢繞至今。”


    上官淺淺本以為,石言玉是她永遠也不可觸碰的美玉,她決定把他默默收藏至心底,想不到他竟尋自己這麽久。


    他方才說的每一個字,都重重的烙在了她的心上,一切來得太突然,她不知這是蜜糖還是裹著糖衣的砒—霜。


    她深深的看進他的眼底,心裏已有答案,即使是砒—霜,即使會萬劫不複,她也義無反顧的和他一起嚐。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上官淺淺道


    “隻要能等到你,三年,不久。”


    “可念你,三年不知隔了多少個春秋。”石言玉的眼眸藏滿了星光,星光裏都上官淺淺的影子。


    上官淺淺從隨身攜帶的包裹裏取出一款書卷放至他的跟前道:“這是我很喜歡的詩集,每一篇都爛熟於心。”


    “我知道。”石言玉道,很早他就知道了。


    “你知道《二十四詩品》是何時作的嗎?”


    “三年前。”


    “沒錯,三年前。”遇見她的那一刻起,他把所有的思念都寫在了《二十四詩品》裏。


    石言玉翻開書卷輕念道:”眉眼入畫寄相思,寒雨燈窗念佳人”


    “百花齊放惹春風,秋意漸濃終無影,染指流年似如水,醒來驚覺已天年。”……上官淺淺輕念。


    此時的他們,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猶如世間不用勾勒的美畫,惹得周圍人一陣定睛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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