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月樓


    夕陽西下,漫天紅霞染天際,幾縷清風略過,吹在畫扇馬車上的鈴鐺上,發出叮當的聲響,畫扇下了馬車,小廝即刻迎上去道:“姑娘,貴客在樓上雅間等您。”


    畫扇推開門,隻見一位身穿雪白華服的男子負手立於窗邊,清風輕拂他的衣衫和發絲,翩翩之姿盡顯,隻是他散發出的清冷氣息,讓旁人不敢靠近半分,如果細聞,定會發現他身上的藥味氣息。


    男子聽見推門聲緩緩轉過身來,畫扇道:“讓公子久等了。”


    “無妨,畫扇姑娘為問月樓的東家,自然比皓某繁忙,隻是這問月樓的茶,皓某確實心生喜歡,今日恰好路過,進來討杯茶喝。”


    “得公子喜歡,實乃問月樓之幸,以後常來。”


    問月樓在長安城開了五年,五年間,從小小的茶館發展成長安城最大的茶樓,長安城的富家之子無人不知問月樓,問月樓也因此成為眾多富家子弟附庸風雅的場所。


    把問月樓經營得有聲有色的花扇,自認為閱人無數,但她卻看不穿眼前這位自稱皓公子的人,他的身上像是披著千層紗,朦朦朧朧,似乎所見皆是他,又無一是他。


    “公子請坐,今日新進的上好的龍井,嚐嚐嗎?”


    “嗯,亦可。”


    花扇纖纖玉手拿起勺子往紫砂壺加水,待紫砂壺冒出煙霧,水開花之時,花扇揭開壺蓋,把龍井一點點加入沸水中,再蓋上蓋子。


    李皓看著畫扇泡茶的優雅之姿,和自身散發出來的高貴氣息,想必是京城哪家名門望族的後秀,這份氣質與典雅,絕不是民間女子可擁有的,隻是若她真的是名門望族之女,父親絕不可能讓她拋頭露麵開茶樓營生,難道是家道中落,不得不營生?疑問在李皓腦子回轉,待他細細想,似乎又有了答案。


    李皓回想京城的名門望族,哪家近幾年隕落,答案呼之欲出,一家是三年前被抄家的宣平侯府,宣平侯府男丁居多,女子較少,女子當中和畫扇的年紀也對不上。


    另一家是五年前被抄家的平陽候府花家,傳聞平陽候花亦程小女花顏沒有死,但至今下落不明,花顏和眼前的畫扇,年紀相當,難道她是花亦程小女花顏?


    李皓若有所思的看著畫扇,隻見她把第一遍的茶倒掉,再重新往紫砂壺裏加開水,再把茶水倒入杯中?


    “公子,嚐嚐。”


    “多謝畫扇姑娘。”


    “畫扇,花顏,你是花顏嗎?”李皓暗想


    李皓輕抿了一口茶,再細細端倪杯中之物道:“色清而味甘,香味濃鬱,形態優美,好茶。”


    “畫扇姑娘泡的茶果然與眾不同。”


    “泡茶,講究心境,心情平靜和浮躁之下泡出的茶大不相同。”


    “原來還有這一說。”


    “嗯,修茶道亦是修心。”


    “皓某學習了”


    “畫扇懂的也不多,隻是略有研究。”


    “畫扇姑娘的泡茶之道和當年平陽候花亦程之女花顏有得一比。”


    花扇聞言,勺開水的手頓了一下,全數落入李皓的眼中,畫扇輕笑道:“公子說笑了,畫扇隻是一介商人,怎敢和平陽候府的千金花顏相比。”


    李皓笑而不語,目光落在了畫扇的手腕處,隻見一隻晶瑩剔透的鐲子略緊的套在了她白皙的手腕上,在鐲子的襯托下,她的肌膚更加的白皙,書香氣息更濃鬱了些。


    “這鐲子很漂亮,隻是略小了。”


    “這是年少時,家母所贈,至今也有些年頭了。”


    “原來如此。”


    “令母如今還安好嗎?”


    “多謝公子問候,母親已仙逝多年。”


    “實在抱歉,提及你的傷心事。”


    “沒事,公子。”


    李皓此時十分確定,眼前的畫扇,就是平陽候花亦程的小女花顏,他看著她,思緒一下子回到了自己十歲那年,被父皇罰站,有一個小女孩到他身邊幫他擦眼淚,用稚嫩的聲音道:“哥哥不哭,花顏給糖人你吃。”她的手腕處也帶著一模一樣的手鐲,隻是當時戴的要合適一些。


    “糖很甜。”李皓對畫扇道


    畫扇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李皓解釋道:“以前問月樓所在的位置是一條繁華的街道,街道上有一個老伯賣糖人,那裏的糖人很甜。”


    “原來公子是憶起舊事了。”


    “往事如煙,公子莫掛懷。”


    “畫扇姑娘說的是。”


    當年那顆糖人暖了他很多年,從這一刻起,他默默決定,從今往後,讓自己來暖她吧。


    翌日清晨


    秋風清,朝陽明,落葉漫天飛舞,一人一劍舞長安,翩翩若然的身姿承乾坤之正氣,立天地之威儀,眼裏盡是執著,心中盡是坦蕩。


    青竹看著李瑾煜揮灑的身影暗想,“這個時辰,殿下應該練完了劍才是?怎麽……?”


    李瑾煜見青竹,便停了下來,一邊接過下人遞過來的毛巾,一邊道:“何事?”


    “殿下,皇後派人來傳話,此時正在殿內等候。”


    “知道了,本王隨後到。”


    李瑾煜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緩步向殿內走去,霜華見狀道“奴婢扣見太子殿下。”


    “母後有何事?”


    “皇後娘娘說,宮內的秋菊開得正盛,明日舉辦一場花宴,望太子殿下進宮共賞。”


    “不必了,本王還有政務要處理。”


    “皇後娘娘還讓奴婢帶一句話給您,她說您聽完,一定會改變主意的。”


    “什麽話?”


    “正三品以上官員的千金,都會參加此次花宴。”


    “正三品以上?他想起上官淺淺,她也會進宮嗎?”


    李瑾煜思索了片刻道:“嗯,知道了,若有空,本太子會抽空進宮。”


    “多謝殿下,霜華這就回去給皇後娘娘回話。”


    李瑾煜坐在案桌上,若有所思的想著方才奴婢霜華的話,他到底進不進宮?一想到昨日在碧心湖看到的她和別的男子相擁的畫麵,李瑾煜的心中像是被人插進一根刺,一觸碰,便會疼痛。


    突然,青竹打斷了他的思緒道:“殿下,這是您上次吩咐卑職裱的畫像,已裱好。”


    李瑾煜雙眼掃過畫像,眼睛眯了一下道:“就放那個角落吧。”


    “是。”青竹很是疑惑,此前見他對此畫珍貴無比,怎麽今日又放角落了?


    “需要為您掛起來嗎?”


    “不必了”


    青竹離開後,李瑾煜伏案批閱政務,眼睛時不時朝放畫像那個角落看去,來來回回幾次,他終於忍不住,放下狼毫,朝那個角落走去,他把畫取過來,放在案桌上道:“勾人的眼睛。”


    “總有一天,本王會讓你的眼裏隻有本王一個。”


    “來人,把畫像掛起來。”


    不一會,這副他親手畫的畫像,被掛在書房的牆壁上,正對著李瑾煜辦公的案桌,隻要他抬起頭,便能看見畫像。


    皇後下帖子邀請眾大臣的女兒進宮賞花,其意思不明而喻,所有受邀之人,都竭盡全力把自己打扮出彩,希望得太子李瑾煜的青睞,飛上枝頭變鳳凰,光耀門楣。


    上官淺淺看著皇後遞的帖子,一陣犯難道:“娘,我能否不進宮?”


    “胡鬧,那是皇後娘娘的帖子,怎可不去?”


    “可是……”


    “別可是了。”


    “淺淺,皇後娘娘是咱們上官家得罪不起,你可懂?”白落櫻語重心長道


    上官淺淺沒有作聲,白落櫻繼續道:“朝堂風起雲湧,你爹在朝中立足實屬不易,我們不能落下把柄,讓人家說了去。”


    “此次借故不去,就怕有心人在皇後娘娘跟前扇風點火,她怪罪下來,不是你和娘擔當得起的。”


    “淺淺明白。”


    “你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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