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忍住嘍,雖說有些痛,可也不至於痛到如此地步。咬咬牙也就過去了。”廣知南手中拿著銀針,刺進苟理的背部。


    而苟理此時渾身大汗,打著哆嗦。就是這般,也咬緊牙關,未曾吭聲。


    “不錯不錯。我果然沒有看錯,定力上佳,就是你的根骨,嘖嘖嘖,確實不夠好。”廣之南見到苟理後背有幾處紮著銀針的穴位,竟然滴出鮮血,有些不滿。


    “你……這是……什麽練武的路數,怎麽……怎麽……”話說一半,苟理再也說不下去。


    而廣知南不管苟理如何疼痛,又抽出一根銀針,緩緩刺進一個穴位之中。看著流出的黑血,連連搖頭歎氣。


    “看你如此辛苦的份上,我就跟你說道說道。這練武啊,所謂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而你的筋骨皮呢,這麽多年也未曾學武,稀鬆平常。而練氣呢,沒個幾年的光景,也練不出什麽門道。不過你練武也有些時日了,雖說根骨不佳,但也算入了門,可離登堂入室,還早的遠呢。”


    “練武……就是練武……為何又……說到我根……骨之上?”苟理現在說話如此艱辛,可不是他裝出來的。混身上下,以穴位為中心,疼痛如蟲入體一般,蔓延開來。這滋味,可要比兒時被鐮刀砍破肚皮更勝幾籌。


    在苟理看來,練武無非就是吃點苦,可誰曾想,跟隨廣知南背會了那幾本武功秘籍之後,便被他如此折騰。


    “啊……”突然苟理大叫一聲,雙手握拳,狠狠捶在地上。


    “哦,都怪你小子讓我分了心。咱們繼續說練武。所以啊,你體內氣不足,不足以化為內力而己用。筋骨又不夠硬。你說你又能打過何人?”


    “那你還要我練武?啊!……”


    廣知南見苟理堅持不住,手指並攏,點在他的天靈之上,苟理這才忍了下來。


    “不要亂喊亂叫的,小心破了氣。這些雖是問題,但也不是沒有辦法。你啊,就慶幸我廣知南是出自南疆。在南疆雖然醫術不行,但趕屍之術可謂是奇妙無窮。”


    苟理雙眼一瞪:“趕屍?”


    “嗯。我祖上乃是趕屍的,所以我自幼就學這些。而趕屍之術中最重要的便是銀針點穴,控屍控魂。我這般說,想必你也聽不懂。實則趕屍可不是真的能通鬼神,而是它能控製屍體。屍體便是你的身體,而身體則是練武之本。我另辟蹊徑,以趕屍的銀針之法來練武,果不其然,讓我創出一門絕學。”


    “你把我……當作了……當作了……屍體。”


    “這麽說也沒什麽不對。銀針刺激穴位,隻要配合得當,便能激發你身體的潛能,一日之功可抵別人數月勤學苦練。”廣知南頗為自得。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苟理就算現在就要疼昏過去,可也不會輕信廣知南。


    廣知南點點頭:“小子,還是有點見地。可我說的也絕無半句虛言。隻是啊,沒說完。”


    苟理單手一撐地,張嘴開始大口吸氣。


    廣知南將他腰板一拉,掏出一條破布,將苟理的嘴纏了好幾圈:“都告訴你了,會破氣的,怎麽就是不聽?難道你今日想紮第二遍嗎?”


    苟理當然不想,像這樣的苦頭,他一日吃一次也就夠了,若真是再來一遍,隻怕苟理真的會昏死過去。


    “壞處嗎,自然是有,而且代價極大。我當年練武時,不知找了多少人來試此法,這才改良了不下十次,最終摸索到了其中的訣竅。但我自己練時,每次所行針位隻走大穴,且絕不超過九處。至於為何是九處嘛,這個現在說了,你也不明白。”


    苟理雖然說不出話,但他已經在心中咒罵了廣知南不下百遍。因為此時他的身上別說是大穴,就是那些普通穴位,廣知南也未曾放過。現在若是有人在他麵前罵他是一頭豪豬,苟理也絕不會反駁。


    “人的身體在修道之人眼中被稱為庫府。修道的常講,內有乾坤可化萬物。這句話頗為有理。隻要常常以我的秘法刺激穴位,便能激發你身體的潛質。讓你功力一日千裏。”


    苟理還是不信廣知南,照他這般說,天下人皆可不用練武,隻需日日挨針就能精進修為,那麽哪裏還會有人日日勤學苦練?


    “我猜想你小子現在心中定是又不信我的話了。雖說有密法,但也不是不用練武,自然是相輔相成之事。隻不過我的銀針秘法,能走捷徑罷了。”廣知南說著,一拍額頭:“你瞧瞧我,又忘了說這秘法的壞處。那便是減壽。不過,跟武學比起來,減他個八九十來年的,也不是什麽大事。你說呢?”


    雖然廣知南像是在問苟理,可苟理現在就算能忍著疼,也無法回答廣知南,他的嘴上可還用破布封著。


    “唉,銀針不夠用了,那麽今日就這麽多針吧,算你小子走運。”說著廣知南站起身,拍拍手:“還真是耗費心神。每針的順序不能有絲毫差錯,深淺也要因人而異。所以就算我的這一手,有人想學也不是那般學會的。不過嘛,咱也有打不過人的時候,所以當時就想著能用這個法子來換自己一條命,可東西是拿出來了,那張淳風還是要殺我。”


    “張淳風又是誰?”苟理含糊不清,可廣知南卻明白他的意思。


    “張淳風是誰啊,怎麽說呢,是我打不過的一個人。可就算他,也竟然做出拿了錢不幹活的事。幸好我留了一手,他拿到的隻不過是皮毛而已。”


    廣知南見銀針用完,滿意地拍拍手:“總算是大功告成。雖然我已經下針不知多少遍,可每次都敢餘力不足。但你小子運氣好,雖說天賦差,可不知為何,這銀針之法用在你身,卻頗有效用,一般人可沒有你這樣的神速。”


    苟理強憋著一口氣,隻覺得胸口之中更加疼痛。


    廣知南坐在一旁:“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小子,放心,我的秘法,一定不會虧待你。不過嘛,也就不如一般人那樣長壽罷了。”


    不像他人一般長壽?廣知南還真是說得輕巧。他苟理又不是什麽江湖武夫,自然不把武功看在眼中。這輩子大概也就想著過一個人普通的生活,將來娶妻生子,給他師父養老送終。


    而這廣知南先是欺騙他讓他跟隨離開小鎮,隨後又強行逼他練武。這前前後後,讓如今的苟理想起來,可謂是費盡心機。


    如今的苟理是騎虎難下,在他知曉廣知南的真實目的後,又不能一走了之。一是廣知南肯定不會放他走,二是,就算他走了,自己的師父又該怎麽辦?


    篝火搖曳,映照著廣知南的麵具,不知現在的他是何表情。


    “我這人雖然年輕時,自恃一身武功。所以殺人從來沒有絲毫猶豫,人送其名鬼畫龍。但那又如何?”


    廣知南聲音憤恨,繼續說道:“他張淳風不更是自恃武功,便來找我比武。我又不將那江湖排名看在心裏,想著輸了就輸了,我心服口服。可他張淳風說我是什麽雖有武功,卻沒武德,害人不淺。不肯放我走,嗬嗬嗬。”


    他抬起頭,與苟理四目相對,隨即一笑:“你是想問我是如何活下來的?我還真的差點就死了,張淳風最後也給了我一個機會,便讓我接他三刀。我萬萬沒想到他張淳風跟我比試,根本沒用全力,最後我接他第二刀就已經是強弩之末,根本無力接他第三招。”


    往事如煙,似在眼前。


    “那也許是我鬼畫龍平生第一次求人,我將銀針點穴之法拿出來,求他放我一條性命,張淳風接過秘籍,隻是看了幾眼,便哈哈大笑,說我一地仙武夫,竟然也會如此怕死。既然是武夫,就應該有武夫的氣節。”


    廣知南手中的木棍戳進篝火中,火光四濺。


    “氣節個屁!他還知道我是一個地仙武夫?已經向他求饒,他還想怎樣?非得砍出那第三刀?非要置我於死地不成?我跟他張淳風有何仇怨,竟然不肯放我一條性命!”


    他猛地站起身,狂笑不已:“不過啊,不過啊。他張淳風也真是活該,竟然有人替我刺了他一劍,哈哈哈,我這才僥幸逃脫,不過就算如此,若不是遇到貴人,恐怕我也已經死在了他的手中。於是這麽多年,我隱姓埋名,為的什麽?還不是因為他張淳風還活在世上!當年的鬼畫龍,就這麽變成一個真正的人間鬼。”


    苟理怎麽也沒想到,如廣知南這般武功高強之人,竟然當年也有如此落魄的時候。不過這些別說苟理,就連江湖上的那些人都不知道。


    江湖上隻流傳,當年廣知南被人張淳風殺死,若是傳出去,恐怕又會因為江湖奇聞。


    苟理低著頭,卻不說話,眼前的廣知南技不如人,即使苟活下來,仍是要隱姓埋名。那麽他苟理呢?一個武功平平之輩,如今不也是為了苟活而隱姓埋名嗎?若是有一日要殺人之人知曉他還活著,又身在何處,那麽苟理到時又該如何?僅僅或逃或躲,就能逃避災禍嗎?


    “所以,小子,你跟我很像。現在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自以為能夠躲避風雨,平安度日,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因為要殺你的人還沒有死,所以你一日不得安寧。要想高枕無憂,該怎麽做,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


    苟理點點頭,他知道廣知南讓他學武乃是為何了,無非便是殺人自保。


    “知南,知南。何時才能歸南?當年笛聲花樹起,總有人兒相映紅。”廣知南說著,望向遠處的山峰,南雁北歸,正好掠過山頭。


    良久,他轉過身,看著苟理,然後說道:“等著吧,說不得你也能看一看那山上的風景,做一次自己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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