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樓子熱鬧景,不過是魚龍混雜的泥水塘子。上至名流,下至不入流,凡是能活著喘氣說話的,都能在這裏四下溜達。見了熟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管他背後有什麽恩怨。又或是三五成群,對他人指指點點。


    這些武人,仗著自己有武功在身,便自視清高。覺得尋常百姓隻不過是凡夫俗子。行走江湖的,總得有個架子。


    正如李道禪年幼時所幻想的那般,大俠嘛,功夫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麵子。所以他們所佩戴的武器總是要擺在顯眼的地方,一開口不是在下就是閣下。


    就算自己的功夫不入流,也要大談特談各派武功。隻要不出手,沒人真的知曉他們都有幾斤幾兩。這便是江湖,人人都可扮成上上流。


    而此時有一白衣儒雅的中年男子站跟在一位老翁身後,走在人群中。行走間,凡是看到白衣中年人,這些人紛紛退後一步。


    當然有不少人,則麵帶微笑,希望能攀附這位武道高手,好讓自己沒白跑一趟,等日後行走江湖的時候,也能跟鄙人吹噓,自己當年可是跟槍王落秀吉說上話的人,那豈不是倍有麵子?一般人聽到了,也不敢對自己隨意出手。


    可落秀吉麵帶微笑,卻不曾言語一句。身前的老人笑著問道:“為何不跟這些人說上兩句?他們可是有些急迫啊。”


    “嗬嗬嗬,前輩,他們是何心思,像您這般睿智之人,恐怕心知肚明。況且,我也早不是原來的槍王。如今他們如何阿諛奉承在下,到時候就能如何貶低在下。”


    “是這個理。要麽人得勢時,為何叫風光呢?可不就因天底下隻有好風光處有人,荒山野嶺,誰人問津?到了哪啊,這人是不會變的,所以總有一些趨炎附勢、阿諛奉承之人。”餘井水笑眯眯地說道。


    落秀吉點點頭,然後問道:“前輩好見地啊。既然前輩不喜這些奉承之徒,那為何今日卻要來此,此地實在是太過擁擠,豈不是擾了您老地清淨?”


    餘井水擺擺手:“哎,這些人乃是衝著龍老怪的大壽來的,可不是衝著老夫來的。所以熱鬧些好,要不然龍老怪的這場壽宴豈不是太無聊了些?況且,眼下啊,也沒幾日了,在這裏可是能看到不少趣事。”


    “最大的趣事不應該是龍老的壽宴?那應該在聽風樓才是啊,前輩。”落秀吉俯身輕聲問道。


    “那聽風樓唱的都是麵子戲,可不如這裏的戲碼真,實打實的本色演出,再燃也就沒這裏的人和事有趣。你且瞧,那不是就有一位?”餘井水說著指了指遠處的一個光頭男子。


    落秀吉順著看過去:“哎,此人有些麵熟,似乎聽誰人說起過。”


    “老夫倒是不認得此人,不過這個年輕人,武功不錯。隻不過這長相嘛,雖談不上醜,可頭上光禿禿,麵帶刀疤,好好的,卻生了一副盜匪的模樣?”


    “哈哈哈,被您老這麽一說,還真有幾分像。不過晚輩倒是想起來此人是誰了。他的名字叫做周劍三。乃是妃子嶺周家之人。”落秀吉笑著說道。


    餘井水點點頭:“妃子嶺周家,嗬嗬嗬,原來是那個老東西的後人。就是不知跟那周老鬼什麽關係。”


    “是周老前輩的孫子,似乎如此。”


    “周老鬼的孫子?這可相差太遠了。當年的周老鬼可是玉樹臨風,且為人最是古板,怎麽他的孫子竟然是這副樣子?不管是相貌還是行為舉止,大相徑庭啊。”


    落秀吉看到周劍三一把推開擋路之人,然後與那人如同兩個潑婦一般,罵的不可開交,不禁莞爾:“早聽說此人拜入王有道門下,平日裏放蕩不羈,行事隨心所欲,今日倒是見識了。”


    “哈哈哈,真不知,若是周老鬼得知自己的孫子竟然事這副樣子,就算不被氣死,恐怕也得被氣個半死。”


    “這事,晚輩就不知曉了,畢竟晚輩可不知周老前輩是什麽樣的人。”


    餘井水自然曉得,他點點頭,然後說道:“哎,不對,這小子有些古怪啊。”餘井水雙眼微眯,深深看了一眼周劍三。


    “前輩,此人有何古怪?”


    餘井水背在身後的手點了一下,然後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這麽說來,這小子還真是異於常人。看來背後還有不少秘密,不過嘛,這些也不是老夫該管的事嘍。”


    落秀吉抬頭看了周劍三一眼,既然餘井水這麽說,他也不再問。雖然他想知道餘井水到底從周劍三的身上看出了什麽,但今時今日的他,雖仍在江湖之中,可已經算做半個江湖之人。許多事他也已經不甚在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對了,秀吉,聽說你家丫頭跟隨龍老怪學武?”餘井水突然問了一句。


    餘井水竟然特意提及他的閨女,這讓落秀吉心中高興,畢竟事自己的寶貝女兒,竟然能入餘井水的法眼:“是。幸虧龍老青睞,否則小女哪有這個福氣,能夠跟隨龍老習武?”


    “既然是跟龍老怪習武,那麽定是進境頗快,畢竟龍老怪的武功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若說進境,那可比跟隨晚輩習武,進境要快上太多。但小女性子急,眼界高,所以整日醉心武道,這些時日,也不見她回來,看來是忘了我跟她的娘親了。”


    餘井水聽到此話,笑了笑,然後轉頭看向落秀吉:“為何不將丫頭接回府中?姑娘家嘛,總是要跟父母在一起的好。”


    “前輩與我想的一般無二,隻是她的娘親卻寵愛小女,凡事都依從她,我這個當爹的說話一點用都沒有哦。”落秀吉連連擺手,頗為無奈。


    “哈哈哈,老夫懂得。”


    “雖說我說話無用,但還是向龍老提及此事,而龍老也說將小女多留在他那幾日。”


    餘井水雙眼微眯,笑而不語。


    看來龍老怪是有意如此,而落秀吉夫婦還未發現。就算現在跟他們說了,又能如何?難道去聽風樓搶人不成?況且,現在的落秀吉一點修為都沒有,恐怕也隻能無能為力。就算餘井水肯出手相助,但落秀吉與龍老怪的關係,怕是不會輕易相信他。


    解鈴還須係鈴人,想要解開這道鎖,還是得等那個青年前來。


    “怪事,這個小娃娃怎麽武功境界也會如此之高?”餘井水沉吟一聲。


    “前輩剛才說了什麽?”


    “秀吉啊,老夫看,這城門前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不如你我找個攤子,邊喝茶邊聊。”


    “前輩請!”說著落秀吉與餘井水走到一個賣茶攤子前。雖然是街邊攤子,可也人滿為患,已經座無虛席。不過有人見是落秀吉,雙手一抱拳,對落秀吉說道:“這邊請!”


    落秀吉回禮:“多謝閣下。”


    於是他與餘井水坐了下來。


    “前輩,您適才又發現有何有趣之人?”


    餘井水端著茶碗,吹了吹碗中的茶葉:“是有這麽一個小娃娃,年紀小小,竟然已經指玄,這可真是讓不少人為之汗顏呐。”


    “前輩此話當真?”


    “自然是當真的,不然,老夫又怎會在這個時候說這些話?”餘井水頗有深意:“而那少年學的功夫也有些意思,乃是一門控音殺人的功夫。”


    “前輩是如何看出來的?”這餘井水能看出別人武功的深淺,這不奇怪。即使是他現在武功盡失,多少也能看出來人功夫的好壞,至於武功境界,自然不會像餘井水那般看得真切。但一個人練了何種功夫,這可不是一眼就能瞧出來的。


    天下功夫何其多也,雖說法門與心決不同,但練武的把式沒有太大區別,所以,隻靠眼觀,可會看走了眼。


    落秀吉將目光落在那個拿著長笛的少年身上,這位少年長得白淨,尤其是他的雙手,手指纖細,比女子都要好看好幾分。


    而這個少年,隻身一人,在人群中左看右看,一點不認生。而其他的人可沒有餘井水的好眼力,則依江湖規矩,給人行個方便罷了,紛紛給少年讓路。少年頗為享受。平日裏,他出門在外,可不少人都當他是少年,對他頗為不禮遇,而如今在這些武夫當中,竟然無人笑話他。


    “雪姨說得果然沒錯,不知者無畏。這沒練過武功的人呐,平日裏遇見事,頂多就是嘴皮子動動的事兒,所以這嘴皮子碎。而武夫不同,一言不合,那可是就要動手的。一旦動手,傷了人可就傷了和氣。所以啊,大家都小心,能不動手,盡量不動手。”少年這般想著,雙手一抱拳,給眼前之人行了一禮:“在下這就讓開!”


    多若丹陽在一旁聽到,定會大跌眼鏡。童蛟的性子就古怪異常,動輒便要殺人。怎麽現在倒像一個董事的少年模樣了?實則童蛟隻是喜怒無常罷了,真要說他一點道理不通,那也是冤枉了他。


    “不知大人如何想的,這一次,竟然讓我們三人分開。這樣也好,省的跟別人在一起,凡事都得聽那個丹陽的。現在就我一個人,反倒是清淨。隻是大人交代的事情,不得不去辦的。”


    童蛟心中思量著,這大概是他唯一擔心之事。但也隻不過如此,怕是自己玩到興頭上,就連慕劍清的話他也會拋擲腦後。而他雖然嘴上這樣說,可心中卻不這般想。


    不過能不與丹陽同行,他是再高興不過。丹陽在他身邊,如同一個老婦,總是念念叨叨:什麽大人的要事。不可輕舉妄動。小心大人責罰什麽的。這些話,童蛟早已經聽煩了。


    童蛟望向遠處的聽風樓:“雪姨想必已經到了。怎能讓雪姨去那裏?若是讓我去的話,豈不更簡單?唉……”


    童蛟歎了一口氣,顯然對慕劍清的這一安排,心有抱怨。


    而遠處的落秀吉此時也看到童蛟:“前輩說得可是此子?”


    “秀吉,你如何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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