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闌前去叫李道禪,此時思露閣內隻剩下了李元長與文無奇。看著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文無奇,李元長卻說道:“既然夜老也走了,去尋那小子了。如今院中隻剩下你我,現在你是不是應該給朕一個交代?先起來吧,你這身子想必也快受不住了吧。”


    “多謝陛下。”文無奇這把老骨頭,確實已經承受不住,李元長讓他起身,文無奇自然便站起來,他說道:“陛下想要什麽交代?”


    李元長微微一笑:“有的交代是給死去的人的,有的交代則是給活著的人的。你文無奇這麽多年,做了這麽多事,難道不需要給他人一個交代?”


    “陛下適才是說的是老臣要給您一個交代。”文無奇說道。


    “既然這麽多人已經不在了,便由朕來替他們聽一聽你文無奇的交代。”


    文無奇說道:“老臣對陛下忠心耿耿,沒什麽隱瞞之事。”


    “文無奇啊,文無奇,難道真的要等朕將所有事情說出來,你才肯承認?你的小聰明什麽時候才能用盡。”李元長笑道。


    文無奇麵色陰沉,可還是未開口回答。


    李元長看了他一眼,隨即說道:“尋常一向最疼愛的便是你這個弟弟。”


    不知為何,李元長竟然提起文尋常,不僅如此,他說的卻是文尋常如何疼愛他的這個弟弟。


    “陛下為何談及此事?”文無奇一皺眉頭。


    “為何?隻是,朕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跟你說說,難道不可以嗎?”李元長笑著說道。


    “陛下想說自然可以說。”文無奇說道。


    “所以朕一直想不明白,如何能夠親手殺死跟自己感情深厚之人呢?朕當年遲遲不敢下手,便是如此,就算到了今時今日,讓朕下手,朕也未必有那決心。所以,朕想問你,你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陛下的意思,老臣不明白。”文無奇神色從容,他顫巍巍的手卻讓他露出馬腳。


    “如果朕沒猜錯的話,尋常應該是你殺死的吧?”


    “既然陛下所老臣與兄長手足情深,老臣又怎會殺了自己的兄長?”


    “朕說的是尋常對你手足情深,可從來沒有說過,你對尋常手足情深。雖說皇後一心想讓太子登基,可是她還沒有那種心機,也隻不過是自作聰明罷了。況且,皇後是當年是斷不可能知道那孩子之事,所以,說是皇後殺了他,也隻有那個小子會信吧,也許就算是那個小子也沒信,不然他也不會前來找朕,朕說的可對?”


    既然李元長已經看破,那麽文無奇也不再遮掩:“是老夫所為,兄長他一心隻想圖個安穩,保全大局,所以隻想領著殿下隱居山林。”


    “僅僅因為如此,你便殺了尋常?”


    “陛下難道還不明白老臣的良苦用心?”文無奇大聲問道。


    李元長嗤笑著搖搖頭。


    看到李元長如此,文無奇說道:“當年陛下奪嫡之爭時,兄長便求成全大局。為了大局,竟然不犧陛下的性命,還有多年的情分。甘願將江山給太子那等庸人到底有何用?這麽多年,老夫一直想不明白,但老夫絕不會做那種事情,老夫一直以為,天下之事,能者自居。”


    “嗬嗬嗬,有些事,注定你想不明白,所以也不用再浪費心思了。倒不如老實在山林之中隱居一輩子。”


    “這麽多年,老夫一直隱居山林,可老夫仍舊能夠知曉天下百事,不僅如此,老夫將殿下送到了陛下的麵前。”


    “既然你說你是為了江山社稷,真也不跟你多做糾纏,隻是你為何又私通北蠻,給他們戰甲,馬匹,馬刀?北蠻南下,殺的不是百姓?毀的不是江山?”李元長麵上的笑容消失。


    “陛下怎麽知道此事?現在北境的那些蠻子還在北境,並未南下。”文無奇雙眼一眯,說道。


    “若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的話,那麽朕這個皇帝豈不成了他人口中的昏君?”


    “既然陛下已經知曉此事,為何陛下不派軍北上,一直在等什麽?”


    “不隻有朕在等,你也在等。所以,你又在等什麽?”李元長笑著說道。


    “看來,這盤棋終於不是老臣自己一個在下,原來陛下您也一直參與其中啊,隻是陛下果然是陛下,竟然一直裝作被蒙在鼓中。”


    “不是朕多有心機,隻是朕一直想看看你下的棋罷了。”


    文無奇自嘲一笑:“陛下啊,陛下,老夫自歎不如哦。”


    看到文無奇如此,李元長臉上也露出笑容:“你我更像是半斤八兩罷了。棋藝最高的尋常早就已經不在了。”


    “既然陛下已經知曉了,老臣也不必在故弄玄虛。老臣此舉,就是想讓陛下派殿下平定北蠻之亂,然後為其正身。這樣,殿下登基,也會路途平坦一些。否則,朝堂之上的那些整日將族製掛在嘴邊的頑固之輩,又豈會同意殿下登基?”


    “所以你做的這些,說道第還是為了那個小子能夠登基。唉,這麽多年了,你難道還沒看明白?這皇位乃是天底下最為肮髒之物,它不僅僅是一個牢籠,更是一個深淵,一旦跳進了,便出不去,隻有死了,才能脫離。”


    “就算如此,這乃是身為陛下的命運。”


    “朕已經被拴在此處,便再不說,可那小子好不容易被尋常帶離這皇宮,為何又要將他帶回來?”


    “殿下乃是皇家血脈,便應該繼承江山社稷。老臣帶他回來又何錯之有?”


    “你說的確實沒錯,他是皇家的血脈。可你覺得自己是否做的有錯?你有沒有想過為何尋常選擇了與你截然相反的道路,你可曾體會到他的苦心?”李元長問道。


    文無奇則突然大聲說道:“兄長是兄長,老臣是老臣。老臣知陛下自幼便不喜我,隻願與兄長交好,可是這麽多年來,隻有老夫一人為陛下考慮!”


    “朕這麽多年,又怎會不知你是如何想的?朕對你,並沒有其他想法。不過你的手伸的太長了,就算朕也不能再裝作看不見。”李元長搖頭道。


    “陛下如何處置老臣,老臣毫無怨言,隻求陛下給殿下一個機會,陛下既然早就知道殿下的存在,那麽想來已經知道殿下的所作所為。老臣以為,殿下一定能成為一代明君。”


    “既然如此,朕不也再跟你廢話,你是這般想,那朕也告訴你。這皇位朕是不可能傳給太子,但不是說,就得穿個那個小子。如果他想要這個皇位,就自己來搶,讓朕明白他想要這個皇位,而且他有這個本事得到這個皇位。若是不想要,皇位給誰,也就與他無關。”


    “除了殿下,陛下還能將皇位傳給何人?難道是平安王府?”


    “嗬嗬嗬,這些便不用你來操心了。不過,朕現在可以給出一個承諾,放心,君無戲言。在朕聽到你說了如此多之後,還願意給一個承諾,你應該相信朕。”


    “多謝陛下!”


    李元長一抬手,說道:“不過還有一句話,朕沒有說。”


    “陛下還有何話未說?”文無奇看著李元長,問道。


    李元長指指文無奇:“若你真的想要那小子得朕龍位,就在朕的麵前自我了結。”


    聽到此話的文無奇卻麵色從容,似乎這些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看來你也早就已經自己的下場,為何要甘心走這條路?”


    文無奇卻說道:“嗬嗬嗬,老臣隻想知道陛下此言當真?”


    “你我相識多年,朕為何還要騙你?不管那小子能不能爭得龍位,朕都不需要一個禍亂朝綱之人。不過朕與尋常有過約定,不能殺你,那麽是生是死,就由你自己來選。”李元長笑道。


    文無奇哈哈大笑:“好,隻要陛下信守諾言,老夫一死又何妨?”


    聽到文無奇這般說,李元長神情複雜。雖說他與文無奇之間比不上與文尋常。但畢竟這麽多年,如今與李元長交好的之人,隻剩下了文尋常。


    現在他為了江山社稷,又不得不為了那個所謂的大局,遞出屠刀。


    “找個清靜之地吧,若是死在這宮中,隻怕做了亡魂,都不得清淨。”李元長說道。


    “嗬嗬嗬,陛下說的是,老夫倒是有個去處,隻是這麽多年無顏麵前去,現在也終於能到那邊,與兄長見麵了,自然也不用再顧著這張老臉了。”


    “若是到了泉下,也替朕看看尋常,這麽多年不見,他是否過得安好。”李元長說道。


    “那是自然,隻是啊,一想到見到兄長,老臣也心中歡喜,一晃便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文無奇說道。


    而夜不闌來到金鑾殿頂後,對李道禪說道:“殿下,陛下請您過去。”


    “請小爺?他說見,小爺就得見?你回去給他說,小爺現在正忙著哭墳,讓他等會。”李道禪一臉不耐煩,擺擺手,對夜不闌說道。


    “可殿下真的要在此處待上一宿?明日陛下還要早朝,總得讓宮裏的太監宮女們,將這裏收拾一下才好。”


    “上個屁的早朝,小爺雖然是個跑江湖的,但也聽說了,他這個皇帝懶得很,已經多年沒有上過朝了。怎麽突發奇想,要早朝了?”


    “這個老奴也不知啊,但是陛下這麽吩咐了,老奴一定得照辦才是。”


    “你照你的辦,小爺就是不去。”李道禪心中憋屈,自然也不想李元長現在好過,他大聲說道。


    而殿前的慕容亦溫則聽得真切,但他卻並沒有出言相勸。因為現在的李道禪正在氣頭上,找他說話,豈不是找罵?


    “那就得罪了。”夜不闌說罷,袖子一甩,人便來到李道禪身前,李道禪嗬嗬一笑,就想躲開,可是自己已經喝了太多酒,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從屋頂摔下去。


    好在夜不闌將李道禪抓住,然後說道:“殿下,我們走吧。對了,這二位也一同前來吧。”


    夜不闌這話自然是對慕容亦溫與陳盡仇所說。


    慕容亦溫對陳盡仇招招手,然後跟在夜不闌身後,而夜不闌懷中的李道禪則罵罵咧咧,一直未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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