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馮國公府對於雪清來說,倒是不難,至於如何跟廣知南開口,這才是難事。況且,看到廣知南的模樣,絕非善類。


    但為了童蛟的性命,雪清已經顧不了那麽多。如今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下定決心,雪清進入馮國公府。


    沒費多少功夫,雪清便找到了廣知南住在馮國公府的何處。隻是雪清又開始遲疑。


    但廣知南是何等人,他又豈會發現不了雪清。坐在院中的廣知南可不管雪清是慕劍清派來盯著他的,還是另有目的。


    廣知南已經頗為不耐煩,聲音陰沉:“別躲躲藏藏的,若不想死就出來。”


    雪清歎了一口氣,看來自己就算功夫在他人眼中已經算是厲害,不過區區指玄在廣知南眼中,他隨手便可殺死。


    雪清帶著麵紗,來到院中。雖然知道自己在廣知南麵前,就算自己在如何小心,也不是他的對手。


    但她也不知廣知南是否會對其動手,自然小心為上。站在院中,雪清與廣知南有幾丈遠,她看著廣知南,遲遲未言。


    而廣知南則看向雪清,笑著問道:“慕劍清不來,又讓你來做什麽?”


    “我來,並不是聽從慕劍清的吩咐。”


    廣知南一挑眉毛,說道:“既然不是他的吩咐,你可以走了。”


    “我有些事要問你,還不能走。”


    “你有事要問,可我不想聽。實則,現在我更想殺人。”說罷,廣知南袖中飛針,雪清雙眼一瞪,雖然曉得廣知南有可能對自己出手,但她竟沒想到,廣知南根本不願聽自己言語。


    雪清袖子一甩,可飛針刺破她的袖子,廣知南這一招,一看便是打算取了雪清的性命。


    而雪清一抬手臂,飛針刺入血肉之中。她急忙說道:“我來是問童蛟之事。”


    “童蛟?”廣知南隱約記得,那個拿著竹笛的少年似乎便叫做童蛟。


    “你說的是那個小子?”廣知南如此說道。


    雪清見廣知南停手,心中一鬆,她說道:“你果然很在意童蛟,為何?”


    廣知南冷笑一聲:“你的生死,隻在於我的一念之間,所以,沒有跟我討價還價的本錢。”


    “你想怎樣?”


    廣知南緩緩坐了下來,指著雪清,說道:“我問,你答。”


    幾人廣知南現在打算心平氣和與他談上一談,那麽她自然不會再惹怒廣知南,於是點點頭。


    “你嘴裏的那個小子叫做童蛟?”


    “是。”


    “他原名又叫什麽?”廣知南雙眼一眯,問道。


    雪清猶豫片刻,回道:“楊若童。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麽?”


    一聽到童蛟原本的姓名,廣知南雙眼一瞪,又問道:“那根竹笛來自何處?”


    “你認得那根竹笛?”


    “我已經說過,我問,你答。”廣知南一揮手,又有三根銀針,刺入雪清身旁的牆壁之中。


    雪清回頭看了一眼,麵帶肅容。


    “那根竹笛,乃是他的母親所留。”


    廣知南卻突然大聲說道:“不可能,絕不可能!你竟敢騙我!”


    雪清見廣知南竟如此瘋狂,她又退後了兩步,說道:“我說的全是實話!”


    “你胡說,若真的是他母親所留,那麽他怎麽還是少年模樣?”廣知南厲聲說道。


    “看來你果然知道童蛟的身份。”雪清淡淡說了一句,然後抬頭看向廣知南:“但似乎有些事,你卻不知曉。”


    “還不快說!”


    “此事說來話長。但既然你知道童蛟到底是誰,想必也知道他的父親是誰,隻是令我好奇的是,你又是誰,為何會如此在意童蛟。”


    “我是誰,並不重要,而你應該繼續說。”


    “童蛟的父親,乃是但年被人稱為鬼畫龍的楊歸明,至於童蛟的母親則是南疆女子,名為雪初。”雪清說到此,停頓片刻,她看著廣知南。


    隻是廣知南坐在石凳之上,目光低垂,讓雪清看不真切。


    “楊歸明當年在江湖上素來以心狠手辣聞名,在江湖上令人頗為不恥。而他濫殺無辜,手上沾染的鮮血為他引來了無數仇家。”


    “這些不用你來告訴我,還是繼續說那個小子的事情。”廣知南低頭說道。


    “而少有人知的是,在江湖之上獨來獨往的鬼畫龍,卻在南疆愛上了一個女子,隻是縱使如此,鬼畫龍的的心還是在江湖之上,於是他拋棄了那個女子。”


    “他可沒有拋棄那個女子。這隻不過是你們這些迂腐之人的的臆測罷了。”


    雪清麵露譏諷,然後繼續說道:“離開後的鬼畫龍,還是鬼畫龍。繼續在江湖之上為非作歹,謀害性命。後來在華龍道,被張淳風尋見,死在張淳風的手上。”


    “張淳風,嗬嗬嗬,是啊,張淳風。”


    “鬼畫龍楊歸明死了,他的仇家無處尋仇,便四處打聽那個女子的下落,就算其如何四處躲藏,還是沒能逃得了追殺。況且她還帶著一個未滿周歲的孩兒。終於在筋疲力竭之時,被那些仇家發現,無奈,她隻好將孩子放在一個農婦家中,將那些人引開。”


    “這麽說,雪初果然是死了。我原以為……”


    “你原以為什麽?”雪清看著眼前的廣知南,此人難道真的是心中所想那人?


    “現在多說無用,就算我信了你說的話,那麽雪初之子,現在也應該快到而立之年,為何還是少年模樣?”


    廣知南一語中的,靜等雪清下文。


    雪清麵露苦色:“這是為何?那孩子雖然被托付給一村婦,但當年水澇半年之久,南疆多地顆粒無收,貧苦百姓遭受饑荒之苦,餓殍遍野。饑餓如此的百姓與蝗蟲無疑,凡是可果腹之物,皆可吃。那時,別說糧食,就連草木也被吃得幹幹淨淨。你說,到了無物可吃的時候,又該吃什麽?”雪清看向廣知南。


    廣知南說道:“人。”


    “是,就是人。而首當其衝的,必是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孩童。所以,童蛟當時已經幾近餓死,那個村婦更是餓到發瘋,將他當做了果腹之物,想要將他烹食。”


    聽到此處,廣知南座前的石桌崩碎,他說道:“那個女人該死!”


    “這又如何能怪她?一個村婦,在那個年景,又要養活一個孩子,談何容易。到了生死之時,獸性自然勝之。”


    “你是再為那個賤人說話?”


    “我沒有替誰爭辯的意思。真要說起來,不管是雪初,還是童蛟那個孩子遭受的苦,皆因楊歸明而起,不是嗎?”雪清的手臂上還滴著鮮血,她看向廣知南,冷笑道。


    “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他為何還是少年模樣。”廣知南似乎不願在此事上多說。


    而雪清則繼續說道:“當時,我幾經輾轉,尋找童蛟良久,這才找到他。正好遇到那個婦人要殺他時,這才救了他。不過那時的童蛟早已經不像個活人。雙眼無神,躺在角落中,任由那個村婦從他身上割肉。”


    說到此處,雪清又想起當日時的慘狀。那時她緩緩走進一個昏暗的茅屋,茅屋破爛不堪,柴火飄搖,映照著一個蓬頭垢麵的女子。


    那女子麵目猙獰,手裏拿著刀,看著地上一個氣息奄奄的孩子,仿佛看到了什麽人間美味一般。


    而那個孩子任由女子做出非人之事,因為他的雙眼空洞無神,死亡籠罩在他的臉上。


    雪清當時,如廣知南現在一般,憤怒不已。但她並沒有直接出手殺死那個女子,而是緩緩走到她的身後,一掌將她推向一旁,那個女子眼中沒有絲毫的驚恐,反而帶著笑容,又爬向童蛟的身前,舉起手中的柴刀。


    雪清微微皺眉,手掌拍在她的額頭之上,那女子倒滾了幾圈,她看著雪清,臉上盡是乞求之色。


    她沒有殺心,一絲都沒有。對於她來說,現在的她早已經算不得上人,隻是想活下去。而活下去的唯一可能便是躺在那裏的童蛟。


    隻是雪清又如何答應?她對女子說道:“你走吧,我不殺你。若是你敢回來,必死無疑。”


    那女子見雪清不答應,失魂落魄,掂著柴刀走了出去。


    雪清此時才看向童蛟,伸手在他的臉上輕撫:“你受苦了。”


    不知童蛟是否聽到與否,之間童蛟的眼中留下了淚水。


    “可就算我就下了童蛟,但當時若不醫治,童蛟也活不下去。可他的樣子,僅靠湯藥全然無用。”雪清說道。


    “那他又是如何活下來的?”


    “沒有幾日,有人便找上了我和童蛟。”


    聽到此處,廣知南說道:“慕劍清?”


    “是。我不知為何慕劍清會前來找童蛟,但他給了我一個選擇。他會救下童蛟,但我與童蛟日後要聽命於他。”


    “原來如此,若我猜的沒錯,當時慕劍清用的法子乃是楊歸明的銀針秘法。”


    “你果然知道。”雪清看著廣知南,繼續說道:“後麵的事,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我與童蛟定然是聽命於慕劍清。而雖然我不知為何慕劍清會楊歸明的銀針秘法,但能救下童蛟,在很自然是好事。”


    “不過那小子也因此,身體一直保持少年的模樣。”廣知南輕聲說道。


    “所以,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何童蛟會如此?”


    “人乃如同蓋造屋宇,需要一磚一瓦,才能功成。而那小子當日已經瀕死,慕劍清用銀針秘法,強行激發他的精氣血脈,雖然保住他的性命,不過也致使他的靜脈虧損。這便像造屋時,初始一二坍塌,隻得毀之,重新來過。而造屋之磚木有數,廢掉其一,決不有二。所以他這麽多年,一直是少年模樣。”廣知南輕聲說道。


    雪清輕輕一笑:“原來如此。看來你果然不僅知道楊歸明、也知道雪初,還知道銀針秘法。這麽看來,你的身份,不言而明了。”


    現在雪清的心中疑惑全消,眼前的廣知南雖然帶著麵具,但他也隻可能是當年已死的楊歸明。雖然不知明明在江湖上傳聞已經死去額楊歸明為什麽還活著。但對於現在的童蛟來說,可能是一件幸事。


    因為現在能救童蛟的,也隻有眼前之人了。


    而廣知南緩緩抬起頭,看向雪清,問道:“那麽,你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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