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晚宋知然帶著天香離開時跟東宮護衛交手了,差一點就要束手就擒,千鈞一發之際突然有人前來接應。誰也沒能看清那個人的臉,但是,現場和護衛的屍體上發現了很多銀針。


    雖說藥王穀弟子都使銀針,但穀中規定隻能用於防身,江湖上唯一會用銀針殺人的隻有婁閣。


    該不該告訴蘇硯這些,爾鶴一直在猶豫。


    倘若蘇硯是知情的,那可能會打草驚蛇;又倘若蘇硯也是被蒙在鼓裏的,那或許會受傷。


    事實證明,她的顧慮是對的。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蘇硯出個門居然拾掇了那麽久,她跑完東市又跑西市,逛了近一個時辰,該備的都備齊了,蘇硯竟然還沒準備好。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若不是喜歡極了又怎會如此。


    爾鶴無奈一歎,抬了抬手,輕叩房門,“要我幫忙嗎?”


    房內一片靜謐。


    她不由地蹙了蹙眉,這家夥該不會是特意把她支開然後落跑了吧?!


    正想著,房門“吱呀”一聲開了。


    “好了,走吧。”


    迎麵飄來的分明是蘇硯的嗓音沒錯,這讓爾鶴鬆了口氣,可是麵前站在的分明是個少年,麵如冠玉,氣質雋秀,她看直了眼。


    “怎麽了?”蘇硯綻開一抹壞笑,曲指挑起爾鶴的下顎,“愛上我了麽?”


    “胡說什麽呐……”爾鶴猝然回神,拍開了她的手,紅著臉頰避開了她的目光。


    “臉都紅了還不承認,原來你喜歡這種長相啊……”蘇硯溢出一聲嗟歎,“可惜我哥不在了,要不沒準還挺對你胃口的。”


    “我才沒興趣呢!”爾鶴焦急否認,“我隻是被你嚇到了,不是說好了不易容的嘛。”


    “這不叫易容,叫女扮男裝。”


    “有什麽差別啊!”爾鶴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就不能像個正常女孩子那樣嗎?好歹是要去見心上人的!”


    蘇硯微微愣了下,很快又重拾頑劣笑意,不以為然地轉身鎖上門,率先朝著外頭走去,“不是要趕路嘛,這樣方便。”


    “我不也是普通女子的打扮嗎?怎麽就不方便了?”


    “……我怕他一見到我就想逃。”


    突如其來的坦白反倒讓爾鶴有些不知所措,陷入了默然。


    蘇硯自嘲地笑了笑,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跨上了馬背,朝著她揚了揚下顎,“走吧。”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爾鶴也不好再多勸,隻能默默點頭,跨上了另一匹馬。


    按照大渝律法,城內是不能策馬的,蘇硯通常不怎麽把律法放在眼裏,正如婁閣之前所說的那樣——江湖兒女有幾個遵紀守法的?但是爾鶴不同,王法對她而言就是天條,寧死也不能違背。


    於是,蘇硯隻能陪著她用閑庭漫步般的速度龜行著。


    實在無聊,她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爾鶴聊開了,“你去比武大會做什麽?”


    “空萬裏派人去前朝皇陵尋找傳過玉璽一事已經證據確鑿,不過好在他並無所獲。陛下不願跟他明著翻臉,於是就想讓景秀門去前朝皇陵一探。”


    “為什麽不願明著翻臉?”不是都已經證據確鑿了嗎?


    “空萬裏身為赤原和梁西兩地的節度使,手握重兵,若是把他逼急了,對朝廷並無益處。”


    “這樣啊……”蘇硯默默在心底冷笑了起來。


    想當年,她爹謀反一事那些證據根本就經不起徹查,可陛下卻無比果斷地定了罪,現如今換成空萬裏反倒是顧慮重重,就隻因為對方手握重兵。


    所謂王法,不過就是欺軟怕硬罷了。


    “怎麽了?”隱隱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爾鶴有些擔心地問。


    “沒什麽……”她回過神,笑了笑,沒讓爾鶴有繼續探究的機會,扯開了話題,“這跟比武大會有什麽關係?”


    “景秀門還需要保護陛下不能傾巢而出,可是聽說前朝皇陵機關重重,所以若是能夠借助江湖力量那就再好不過了。之前端王爺也去找宋知然談過,可惜還沒能談妥宋知然就已經死了,也不知道這次選出來的新任盟主願不願意跟朝廷合作,到時候見機行事吧,若是那位新盟主不肯,比武大會各大門派齊聚,或許能夠逐個擊破。”


    蘇硯皺了皺眉,“那些名門正派可都不是善茬,就不怕他們私吞了玉璽嗎?”


    “當然怕了。”這些年,爾鶴也沒少和那些江湖人士打過交道,見過太多道貌岸然的所謂大俠,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她還是懂的,“自然是不會告訴他們實情的,光是前朝太祖的那些陪葬品應該已經足夠他們心動冒險了。”


    蘇硯放心地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有了別的擔心,“你們確定嗎?那個傳國玉璽是真的存在嗎?”


    關於那方玉璽的傳說她倒是聽說過,據傳始皇帝一統天下前,曾有一名雲遊道士向他獻上了一方美玉,聲稱是女媧補天時遺落人間的,故民間俗稱“女媧石”。始皇帝登基後,便請來能工巧匠將這枚女媧石雕琢成玉璽,傳於世。


    玉璽本身或許也並沒有什麽獨特,隻是自古謀反必須有個名號——若是內有奸佞,那便是清君側;若是外有敵寇,那便能尊王攘夷;若是民不聊生,那便是為民請命。


    然而,渝朝已承平百餘年,忠臣良相輩出、每逢盛事八方來賀、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可謂盛世。想要謀反的話,也唯有得到那方傳國玉璽,自詡順應天意了。


    這是個禍患,能幫在位者鞏固政權,也能讓在野者蠱惑民心。


    所以,聽聞前朝的太祖皇帝攻陷臨陽後便很有先見之明的毀掉了那方玉璽。


    “我也不清楚。”玉璽的傳說爾鶴自然更清楚,隻是祁朝的太祖皇帝究竟有沒有毀了它確實是個懸案,“總之,以防萬一,陛下想讓我和端王去一探究竟,倘若沒有,那也能求個心安。”


    “端王?”蘇硯好笑地撇了撇唇,咕噥道:“果然李無恙還是跟來了,他還真是片刻都離不開你,跟個沒斷奶的孩子似的。”


    “別瞎說。”爾鶴瞪了她眼,“事關重大,陛下自然是要讓端王跟著的。”


    “你說是就是咯……”蘇硯無意跟她爭執,她總覺得李無恙的感情爾鶴其實是清楚的,隻是不想去正視這個問題罷了。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多說什麽。她兀自轉頭打量起四周,已經到城郊了也沒見李無恙的身影,“他人呢?你們約好了直接在比武大會碰麵嗎?”


    爾鶴啟了啟唇,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


    蘇硯忽然覺得身下一記震蕩,馬兒似是被什麽暗器攻擊了,跪了下來。


    這種程度本不至於讓蘇硯摔得太難看,可她毫無防備,更是來不及使出輕功,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


    “端王爺?你幹什麽?!”


    爾鶴的怒喊聲傳入她耳中。


    她嗚咽著抬起頭,瞧見李無恙一襲黑衣正氣定神閑地立在不遠處,用一種充滿不屑和警惕的目光看著她;也瞧見了受驚的馬兒正快速朝著她重來,照這趨勢看,那沉重的馬蹄十有八九是要踏在她身上了,她想要往一旁躲,可是全身疼得無法動彈。


    “小恙!快救我!”無奈之下,她隻好朝著罪魁禍首求救。


    “……誰是小恙啊!”


    “是我啊!小龍啊!”


    “…………小龍又是誰?!”


    就在他們進行著這種意義不明的對話時,馬已經離蘇硯越來越近。


    “蘇硯!”爾鶴邊喊邊躍下馬背,奮力拉住馬韁。


    蘇硯?這個名字讓李無恙驀然一震,不敢置信地朝著躺在地上的那道身影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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