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曆史如何前進,不論朝代如何更迭。自從上古屈夫子投江以後,他的精神凝固這塊大地上的每一個角落,沉澱在每一代人的心底,即便李巢也不例外,雖是為了實現自己的權力巔峰,但依然莊嚴神聖進行對屈夫子的祭奠,至於梁榮隻是他掌控權力的工具而已。


    許駿忽冷忽熱的心神不定,有些迫不及待的等著恭祝李巢為王,他在擔心剛到手魏郡三縣,從昨日起收到楊烈安坐鄴城的軍報時就開始坐立不安,不知道為什麽許駿總覺得楊烈如此安穩的趴在鄴城對自己侵占他的魏郡三縣不聞不問太不像他的處事風格了,他想回去,他不在乎那三縣的得失,他隻在乎館陶的安危,他現在屯兵在清河郡和濟北郡,一旦館陶危險,許駿的兩路兵馬就會陷入朝廷冀州、魏郡、東郡三大營的圍困局麵,這就是為什麽許駿拚著惹上楊烈也要攻取三縣的重要因素之一。


    傅子期搞得一套繁瑣的禮儀規章總算是結束,毫無疑問的在眾人三番五次的要求下,更是為了避免秦川等諸位義軍將領自刎的局麵,李巢終於勉為其難的接受了眾將的好意成為天下義軍之首,而後在傅子期、鍾晗的催促下穿上了早已準備好的王服玉帶,而這一切許駿都未參與,許駿對李巢稱不稱王沒有什麽感覺,義軍之首早在楊度兵敗天宮廟之時就已經呼之欲出,除了李巢還能有誰?


    眾人擁簇著新鮮出爐的齊王到剛剛改建好的堯山行宮中,李巢端坐在龍床上心滿意足的俯視眾人,這些義軍將領大多都是苦出身,沒有接受過禮儀的培訓,這是李巢覺得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於是輕輕咳了幾聲,傅子期接收到訊號後站出來讓眾人安靜,既然是登基自然有登基的一番說辭,鍾晗早就潤色好了詔書,傅子期朗聲讀出來,玉階下的人並不關心也不懂得詔書的內容,他們關心詔書之後的官職爵位和自己手中的權力,甚或是自己的領地有多少金銀財寶。


    最為期待的時刻終於到來了,隻聽傅子期宣讀道:“許駿為征北將軍領西路四郡,將軍府駐濟北郡,賜爵濟北郡侯;秦川為征南將軍領南路五郡,將軍府駐蘭陵郡,賜爵蘭陵郡侯;鍾晗為右相,主司兵部,賜爵濟陽縣侯;傅子期為左相,主司吏部,賜爵寧陽縣侯;黃永為安西將軍轄西路四郡,將軍府駐任城,賜爵成武縣伯;佟綱為安東將軍轄東路六郡,將軍府駐萊陽,賜爵即墨縣伯······”


    一大串的加官進爵終於結束了,新鮮出爐的濟北郡侯卻是滿臉愁容,就在剛才宣讀他為征西將軍時屬下秘密來報,魏郡三縣已全部被偷襲,廣平、大名二縣已破,隻剩邱縣還在堅守已向館陶求援,這個爵位和這個消息同時得到對許駿來說是莫大的諷刺,在一係列的封賞完畢後許駿偷偷向李巢訴說了戰況,李巢心中雖是覺得晦氣,但與五大營的抗衡還是需要許駿的,所以便同意讓許駿返回駐地,並且告訴他館陶不能丟。許駿沒有因為事情急切就忘記了李巢已經稱王的事實,“王上,末將遵命,定保館陶不失。”李巢望著許駿離去的背影甚是滿意的往後宮走去,自己要去和自己的王妃分享今日的喜悅。


    “三郎,你可看出王上今日封賞的意思?”信任右相鍾晗在府中與黃永閑談著。


    “恩師,學生確實看不透,還望恩師點撥一二?”黃永一向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完全沒有奉承的意思。


    反而就是沒有奉承的態度讓鍾晗非常喜歡,“自古以來以右為尊,向來是右相掌管吏部,可是王上卻讓我掌管兵部讓傅子期掌管吏部,王上這是在玩平衡,這次王上登基的事讓傅子期占了先機,王上又不好駁了我的麵子,所以就用了這一招平衡術,讓我們倆都無話可說。”


    “哦,我明白了,王上的心思果然深沉。”


    “哼,深沉的還在裏麵,武將官職中除了大將軍以外便依次是征、安、鎮、定四號將軍,當然論能力、功績你與許駿、秦川暫時還不能相提並論,王上給你安西將軍已是榮寵有加了,最關鍵的是在‘領’和‘轄’上麵,他許駿、秦川都是領諸郡,代表著他們所領之地軍政一體,可你隻是轄諸郡,隻有軍權,這諸郡政務卻不是你能插手的,你可懂了?”看的出鍾晗對於李巢的文字遊戲頗有微詞。


    “幸虧恩師提點,若是到了任城插手政務犯了王上忌諱,到時會惹出大麻煩的。”黃永恍然大悟。


    “嗯,你能明白為師的心意便好,山東四十餘郡隻分出十九郡為軍鎮,其餘二十餘郡皆掌控他自己的手中,王上還是對我們有所猜忌啊!”鍾晗意味深長的說道。


    “恩師英明,學生想向恩師請教我到了任城該如何作為?要不要主動出兵?”


    “西路四郡關鍵在一個‘安’字,你隻要不鬆懈招兵練兵和做好防守的姿態就好,我想宋博也好、碭郡屯田大營那個乳臭未幹的蒙琰也罷半年內都不會輕易出兵,你要和安東將軍佟綱多多親善,他駐防東路六郡主要的任務就是籌糧,你所轄四郡是百戰之地,糧食供應肯定會有所欠缺,與他搞好關係日後定有大用,對於秦川你要和他保持距離,這人殺戮氣息太重,交往過密會引起反噬的,日常公事交往即可,朝中之事為師自會幫你料理,切記一定要掌控四郡軍事,這是你我師徒安身立命之本。”鍾晗嚴肅的說道。


    “恩師,三郎愚鈍為官實在艱辛,若有那一天三郎定會拚死護恩師周全!”黃永說的情真意切。


    “不必憂慮,為師說的也隻是一個可能,要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義軍走到今天已經再經不起背叛了,三郎你可曉得當年梁大將軍之死和王上不無關係,所以我們要有自己勢力,不為別的,隻為安心。”


    兩人陷入沉思中,各有心思,久久沒有開口。


    “將軍,館陶唾手可得為何我們不趁勝拔掉?”一臉不悅的盧泉不能理解楊烈為何停止對館陶的攻勢,自昨日盧泉血戰拿下邱縣後突然覺得亂軍也並沒有什麽可怕的,便想著聯合兄長東進拿下館陶,兄弟二人合兵一處後還未抵達冠縣,楊烈就親自率人過來阻止。


    楊烈先是皺了皺眉頭,他非常反感盧泉說話的態度,而後冷冷道:“盧泉,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兵不出魏郡。”


    “將軍,這可是大好時機,據夜魂情報中說許駿此刻應當還在齊州未歸,不可錯過啊!”盧泉還是不想放棄,身邊的盧海在楊烈親自阻攔後就一直思考著楊烈為何不許兵出魏郡,弟弟的一席話自己恍然大悟,眼看楊烈要發飆了,盧海對著盧泉的後腦勺就是一巴掌,“孽障!將軍這是在救你的命!就你肚子裏的三兩水也敢在將軍麵前放肆,還請將軍收回盧泉邱縣屯田校尉之職,以免誤了大事。”盧海說的恭敬,被打的盧泉一臉懵逼,而楊烈卻是有火發不出,還是這盧海聰明,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這是在跟自己認錯呢,總不好再去懲罰,隻得清清嗓子,安撫道:“叔平,孟平被眼前的景象困住了,你日後切不可如此,他不懂你告訴他其中緣由就好了,若是打壞了日後我怎麽向盧公交代?”


    “將軍說的是,若是今日殺進冠縣許駿定會傾他所部全部亂軍反撲魏郡,到時不單是三縣危局,乃是魏郡之危。”


    “叔平,你說說看我們下一步該如何做?”楊烈沒有再去理會依然發楞的盧泉,對盧海的話饒有興致。


    “將軍,末將認為我們應當盡快效仿東郡的辦法,先將三縣穩定住,然後與冀州大營和東郡大營建立三角防線,待日後屯田見成效之日便可以魏郡為突破口逼近館陶、清河。”


    “叔平有智謀,隻是我魏郡的情況與東郡略有不同,以屯田安置流民倒沒有什麽,隻是各家豪強因東郡之事都已有所準備,你看該如何?”楊烈將問題拋給盧海,自己親自來阻攔盧氏兄弟東進的另一層意思就是希望盧氏要在魏郡做出表率,魏郡中現在有著本郡大姓李氏、以及清河崔氏暫時住居,盧氏在此也有不少產業。


    “將軍,父親叮囑過盧氏定當全力支持將軍在魏郡所謀之事,我們兄弟二人剛剛到魏郡就有收複三縣的重任,還未能與族人聯絡,將軍放心,三日內盧氏必有所動作。”盧海徹底明白楊烈的意思了,趕緊做出反應。


    “嗯,崔氏嘛,他們郡望在清河、博陵,魏郡不過是客居,叔平有時間還是跟他們聊一聊吧,哼,我弘農楊氏在三晉客居可不敢如此囂張,也不知道堂堂李氏為何如此縱容他們胡來!由得他們鳩占鵲巢!”楊烈表現的很是生氣。


    盧海聽完後顯得有些尷尬,心道:“你們弘農楊氏在三晉都快把太原王家逼得舉家搬遷了,還好意思說別家,不過誰讓他現在是老大呢。”而後盧海拱手道:“將軍,待安頓好大名屯田諸事後,末將將去拜訪李公、崔公。”


    “嗯,此事交由叔平去辦我有何不放心,既然離館陶不遠了,我們也不能白來,去看看吧。”楊烈目的達到了心思就轉移到對付亂軍上了,楊湛前幾日回報冀州慕容熙對建立三角防線的態度,還是不錯的,畢竟有過經驗,東郡裴澤就更不用說了,本就是一體的。


    楊烈等人在館陶外大搖大擺的走了一圈後,楊烈拒絕了盧叔平邀請自己去大名修整的建議,帶著親衛一行人下榻廣平,渠從早就在城門外焦急的等待了,見楊烈一行人出現後,立刻策馬迎上去,“將軍,可算是到了,碭郡使者已經到了,不過是個女子,夫人做主將她安頓在後院了。”


    一聽來人是個女子,楊烈很是意外,這麽重要的事情蒙琰怎麽敢派一個女子前來,不過虧得柔凝處理的不錯把人引到後院去,楊烈也沒說話隻是衝著渠從點點頭。其實這些天他對章柔凝的事情頗感頭大,所以總是借口不是在外巡查就是在軍營練兵,這次從鄴城出來本不打算帶上她,可是她非要執意跟著,為了安全起見隻好把她安排在廣平,有夜魂的護佑也讓他放心些,其實說起來自己當時與父親謀劃求婚於她隻不過是看重章懷遠的人脈,要說對她的感情真的是沒有什麽,熟料這女子對自己動了真情,據裴澤透露為了趕到魏郡陪自己幾乎與章懷遠翻臉,這讓自己對她充滿了愧疚,鄴城內院之事也就全部托付給她,也不能是別人,以她章柔凝的身份地位必定是自己的正妻,這是毫無疑問的。沒想到的是這沒幾日的功夫章柔凝便將內院之事和自己部下的家事處理的極為妥當,楊烈知曉後便決定與其避而不見甚或是提防著她,不如坦誠相待,感情上的事情自己也許無法彌補,不如給她更多的事情去忙,給予她更大的權力,這樣至少在看起是琴瑟和鳴的,至於愧疚的事兒日後再說吧。


    楊烈踏入內院之後,從陰影處閃出幾人不遠不近的跟隨著他,他知道這是夜魂的習慣也沒所謂,不過剛剛推門準備進去的時候,裏麵傳出來章柔凝冰冷的聲音,“滾遠點!將軍在內宅的安全還不需要你們管!”


    這就尷尬了,章柔凝的脾氣著實火爆,夜魂這樣的規矩已有多年了,也不知道為什麽章柔凝一踏進魏郡碰到夜魂時就對他們充滿敵意,就連渠從這些時日也被章柔凝懟的能躲就躲,自己也勸說過,章柔凝固執的隻有一句話回複:“這是楊氏的夜魂,不是你楊瀚之的夜魂!”很明顯這就是完全不信任。


    “凝兒,你大可不必如此,若是真不喜歡他們,讓他們離開便是了,沒必要這麽對他們,好歹也是為楊氏立下不少功勞的人。”楊烈還是在做著無謂的勸說。


    “將軍他們是楊氏的夜魂,對你服從也隻因你是楊氏家主,我不是他們的主子,這內院的事情不需要他們!”章柔凝故意拔高聲調。


    “呃,算了,也說不過你,碭郡使者在何處?”楊烈趕緊轉移話題,他不想與章柔凝鬥嘴,因為從來沒贏過。


    一提到碭郡使者,章柔凝立刻將門關好,低聲說道:“將軍,你做好心裏準備,這個使者可不一般。”言語中的尷尬、無奈還有一絲的悲傷讓楊烈有了興趣,這是什麽樣的人竟然讓章柔凝都為難呢?


    不見不知道,一見嚇一跳,章柔凝引著使者到了書房後,遮擋麵部帷幔一挑起,楊烈蹭的一下站起來,失聲的指著南邊,又指著章柔凝宛如失心瘋一般,章柔凝卻搖搖頭,示意他這女子並不是來自他認為的地方。


    那女子倒是淡定,對楊烈行禮,“蒙氏盧玥見過楊將軍。”


    楊烈聽後這才回過神來,原來是蒙琰的未婚妻子廬州盧公的幼女,心有餘悸的是這也長得太像了吧。


    “原來是盧公千金,這蒙琰怎麽讓你做使者過來了?”楊烈對蒙琰的做法有些不滿意,對結盟之事也太輕視了吧。


    “楊將軍,我不是使者,我隻是信使,將信親自轉交給你後,妾身打算前往大名探親。”盧玥看出來楊烈的不滿,說完便從懷中將帶有蒙氏標記的密封的信遞給楊烈,“將軍,夫人,妾身在此不便再做停留,這就離開了。”說完轉身就走,章柔凝想要阻攔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楊烈皺著眉頭,頂著心中的怒火看信,不多時滿意的將信交給章柔凝,“凝兒,我們要有所準備了。”


    章柔凝沒有關心信中的內容,眼眶濕潤的說道:“瀚之,她為什麽願意見我,卻不願與我相認?”


    楊烈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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