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楊烈大搖大擺的回到洛都祭奠了楊度而後與皇帝進行一次友好的交談後就直接返回魏郡,至於晉陽郡公府一次也未踏入,在皇後清明省親時朝廷發布詔令的餘波至今未斷,大多數朝臣都以為皇帝又打算重新啟用楊氏子弟,畢竟楊毅當上了中書令僅次於周鴻儒和李頌的地位,而楊舒繼裴嶸後成了新的長安留守,當大家都以為十三騎主力都要調往關中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人意想不到的,甚至天下嘩然的事情,晉陽郡公楊磊在洛都召見楊氏族人宣布脫離三晉楊氏歸於本宗弘農,響應者有中書令楊毅,並不顧三晉楊氏家主楊烈反對單方麵像朝廷主張解散十三騎,楊烈聞言怒斥並狀告楊磊,朝廷為平衡兩人,詔令撤晉陽留守,十三騎分三部,一部西進長安歸長安留守漢中侯楊舒,一部改由雁門郡守喬庭飛率領駐防雁門,餘下不願更改軍籍的兵士約兩萬人東歸魏郡為楊烈親兵,十三騎之名亦由楊烈領受,誰料楊烈接收兵士後不再複用十三騎之名,威震天下二十餘年的十三騎竟以這種方式煙消雲散,實在令人痛心惋惜。


    楊烈自從閔冉、韓靖率十三騎兵士東歸後就一直閉門不見客,他不明白大哥為何要做這種釜底抽薪的事情,現在別說常山了就連邢州也開始蠢蠢欲動,近些時日朝廷的一係列動作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大哥的背叛不是一時心血來潮,目前的處境正向著裴澤的分析一樣一點點的逐漸明朗,楊烈突然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本來的大好局麵有種要崩掉的感覺,閔冉和韓靖的到來宣告著三晉楊氏和十三騎徹底失去了三晉霸主的地位,朝廷“用心良苦”的保留了十三騎的番號讓自己繼承,這臉打的啪啪響,自己不是那種圖虛名的人,幹脆讓十三騎活在過去吧,雖然喬庭飛和三叔都表示繼續自己,但終歸是失控了,心中的底氣幾乎被抽去了一半。好在章柔凝通過日晷的渠道送來的東西讓氣一點點回來。


    這些天除了章柔凝時不時過來給他送些吃喝,他知道楊湛等人是每天都準時出現在府中將茶喝到發白然後離開,周而複始,日日不綴,總是這麽躲著也解決不了問題,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算算日子時機也差不多了。


    楊烈召集了屯田府的班底和閔冉、韓靖以及渠從,令眾人驚訝的是章柔凝也端坐在楊烈的身側,楊烈審視這眾人,似乎想要從中得到些什麽,最終把目光轉向了渠從,楊烈想了很久,朝廷雖然未能了解他布下的棋局但能夠這麽準確的斷掉自己的後路,自己身邊必定有人泄密,再加上日晷傳來的消息作為佐證,所有的指向都對著渠從,而渠從毫不顧忌的迎著他的目光就更加確認了。


    “渠統領,你怎麽看三晉的事情?”楊烈不願意相信渠從的背叛,這麽隱晦的發問隻是想探探渠從的心思。


    “郡公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不是我能夠猜測的,我覺得魏郡還是不要和郡公太過僵硬為好。”渠從出身密諜,知道自己已經藏不住了,幹脆就和盤托出,他不認為自己背叛了楊烈,良禽折木而棲而已,自從楊烈將他帶來魏郡之後一直打壓著他,最近一年多他明顯的發覺夜魂的力量被限製的死死的,但是魏郡的情報依然是源源不斷的呈送到楊烈的書案,而這一切機會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最終在利益麵前他選擇了楊磊。


    眾人聽到渠從的回答後都皺起了眉頭總覺得哪裏不對,楊湛率先發現問題所在,恍然大悟後怒罵道:“你世代受楊氏大恩,居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枉費兄長對你的養育和教導之恩!”這裏兄長自然說的是楊度。


    楊湛大罵之後,除了魏嘯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逐漸不滿他們的表情,反而是楊烈鬆了一口氣放下心來,疲憊的說道:“說吧,讓我放過你總得有拿得出手的條件才對。”


    渠從還是很佩服楊烈的才情和氣度,不過幾日的閉關就能想通此中關節,若是能夠重用自己怎麽有今天這樣的困局,更是明白自己如今安坐在大堂中自是有保住自己的條件,這種情況下都沒有撕破臉皮,笑眯眯的說道:“洛都紫宸閣征調在下為紫宸衛,今日便打算離去了,怕將軍不舍特意送份大禮以酬一場主仆。”


    “渠統領這是高升了啊!楊烈這裏恭喜了,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大禮能夠換你一條命!”楊烈的語氣越來越嚴厲。


    “不知羅刹統領和金字營三千將士夠不夠將軍饒我一命的。”看出楊烈在克製但渠從態度囂張的說著。


    楊烈一時間神色變換的很是精彩,坐下的楊湛等人已經做好叫人拿下渠從的準備,在楊湛看來羅刹遠不及渠從的重要性,一旦渠從安全離開夜魂必定分崩離析,如果楊烈答應交換,楊湛想定了拚了這條命也不能讓渠從出了這鄴城。


    楊烈突然狂笑不止把坐下的一幫人嚇了一跳,而後身邊的章柔凝也開始掩麵而笑,一時間讓一幫人摸不著頭腦,渠從被這笑聲弄得很是不舒服,忽然覺得好像事情偏離了掌控,不由的有些煩躁和生氣,這時楊烈止住笑聲,微笑著站起來衝著章柔凝拱手說道:“夫人贏了,不過我也沒輸,這事情還是請夫人決定吧。”


    章柔凝緩緩站起來還了一禮說道:“既然渠統領想走,我們也不能擋了他的大好前程,不然天下人會說將軍沒有容人之量,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眾人啞然,算計人心無數的渠從有點抓狂了,他發現在做一切籌謀的時候居然忘記了章柔凝的存在,誰說限製自己的一定就是楊烈,這長在深閨裏的女子可是章懷遠的女兒,放在楊烈書案的情報,進進出出的那股勢力就一定是楊烈的手下嗎?他好像失算了。


    “韓靖!送渠統領出城,告訴夜魂的人如果願意的我可以放他們和渠統領一起離去,郡公府總得有些底蘊不是嗎?”楊烈吩咐道。


    “將軍!三思啊,放夜魂離去我們會更加被動。”楊湛急忙勸阻道,他覺得眼前的楊烈隻不過是一時氣昏了頭腦,讓夜魂的人安全離開無異於是把自己全部暴露在陽光之下,毫無秘密可言。


    “七叔,沒關係的,自我父親走後夜魂就不再是楊氏的夜魂了,七叔和夜魂打過交道,您覺得現在的夜魂還有可取之處嗎?這兩年他們做了些什麽?”楊烈當著渠從的麵毫不客氣的說道。


    這話一出楊湛陷入了沉思,楊烈說的不錯,這兩年夜魂機會沒有任何作為,剛開始他以為楊烈隻是為了壓製自己刻意避免夜魂和自己的接觸,日子久了楊湛感受楊烈幾乎沒有什麽是避諱自己的,但唯獨情報的出處有些奇怪,楊烈的一席話讓楊湛恍然大悟,楊烈手中必定有一支不為人知的力量,而且章柔凝不合時宜的出現在今日的場合,不言而喻的這股勢力主人是誰就很清楚了,“這樣放過他太便宜他了!”


    雖是同僚多年但羅刹的真麵目大家卻是第一次見,不堪不要緊一看嚇一跳,這哪裏是殺人的魔王,這簡直就是舞台上的花旦啊,標準的男生女相,常年覆著麵甲致使的麵部皮膚蒼白,讓人看去竟有一絲病態美,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還是魏嘯的粗魯和不解風情打破了這尷尬局麵,“我說羅刹兄你怎麽混到被生擒的地步了?”


    “老魏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在洛都是朝廷說的算,大公子鐵了心的和我等劃清界限,你是打算讓羅刹將軍丟了兄弟們性命自己獨生嗎?”關琛顯然對魏嘯打斷他們欣賞美景的舉動非常不滿。


    “我就說說你們幹嘛那麽大反應。”魏嘯這才發現貌似大家都在惡狠狠的盯著他,一邊閃爍著眼神一邊嘟囔著。


    “羅刹,我離開洛都後到底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楊烈回過神來迫切的想知道內情。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們金字營本是駐紮在封地,二公子祭奠老侯爺之後第三天大公子親自帶著禦林軍到封地將我們全部軟禁在營內,後來大爺也過來和大公子一起勸說我和您切斷聯係,我拒絕之後大公子當即下令以叛國罪處死我們,後來還是皇後娘娘為我們求情才能活到今日。”羅刹大致的訴說了發生的事情。


    “大哥和大伯要以叛國罪殺你們?大姐救下了你們?”楊烈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裏楊磊也好楊毅也罷都不是殺伐決斷的人,更意外的事情是大姐出麵挽救了金字營的將士,這樣看來大哥和大伯已經完全投向皇帝的陣營,至於大姐在這件事中的角色很特殊,可以確定的是大姐一定參與了軟禁金字營的事件,但為什麽會在最後關頭救下羅刹等人,值得深思,大姐到底現在是怎樣的的處境或者說是怎樣的心態。


    “是,皇後娘娘派了坤安宮的侍衛守在了囚禁我們的帳前,直到五天前將我們押赴魏郡,我讓人去和那些侍衛探聽過,得到結果是他們也不知道,隻是奉了皇後娘娘懿旨送我們到魏郡境內,直到我看到關將軍帶著渠從出來我才知道這是一場交換。”羅刹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的變化。


    “既然活著回來就是好事,其他的不想了,羅刹你準備一下,三日後由你率兵整軍逼近常山,七日內公孫若是不低頭,你就教他如何做人吧。”楊烈覺得現在追究姐姐的舉動沒有意義,迫在眉睫的是挽回局麵。


    “將軍這樣做會不會激怒洛都,現在幽州的當家人是涿郡的郭開,李洵雖然還算安分,但公孫和最近上躥下跳的很厲害,而且自慕容烽就任安東大都督後慕容熙對魏郡的指令明顯敷衍了。”傅粲覺得此刻出兵常山不是好時機。


    “無妨,七叔你今晚就帶人將李府圍起來,理由你自己決定,我隻要求李府連個蒼蠅都不能飛出去,關司馬和羅刹今夜一同出發,你的任務是把李洵按在邢州監控邢州一切,保證羅刹三日後抵近常山的時候沒有任何後顧之憂。”楊烈蠻橫的下達了命令,看到大家還在猶疑,楊烈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和他們說清楚,“朝廷把我們逼迫到這個地步,我們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喬庭飛至少現在還是聽我們的,為了保證我們自己一個月內必須將常山、涿郡拿下和喬庭飛還有三叔連成一線,若是再晚別的事情就很難說了。”


    楊湛等人聽完後頻頻點頭,楊湛突然想到了什麽,“將軍,上穀、定州、深州的人怎麽辦?”


    楊烈讚賞的看著楊湛,“七叔說的是,我需要您來坐鎮鄴城,凝兒會全力配合您,朝廷和各方勢力要辛苦您來左右,我決意和魏、韓、閔三位將軍在半月內拿下上穀、定州、深州,一個月後我與大家幽州城下見。”


    見楊烈又準備走了,這次楊湛沒慣著他這毛病,疾步上前攔住說道:“將軍我坐鎮鄴城沒問題,糊弄朝廷控製世家我自當受領,隻是若是山東來犯怎麽辦?”這個事兒必須得搞清楚,楊烈的安排幾乎將魏郡所有兵馬抽調一空,換句話來說整個魏郡即將變成不設防的,自己總不能帶著家丁去守城吧,不能由著楊烈故弄玄虛了。


    楊烈知道自己話不說完的行為讓楊湛忍不了了,看著楊湛不悅的臉色,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說道:“我三天前給裴澤去了書信將邊鎮的事情托付給他了,算著日子東郡支援的一萬兵馬應該到了。”


    “瀚之當真相信裴澤?”楊湛對裴澤談不上討厭,但沒什麽好感,裴澤和楊烈都是世家子弟,世家子弟的選擇有時候不是他自己能左右的,相比較來說他更願意信任蒙琰。


    聽見楊湛少有的直呼自己的表字並沒與反感,他深知楊湛這樣的舉動是善意的提醒,是超越上下級關係的親情,“七叔放心,東郡帶兵過來的是濮城校尉卓信,他不是你對手。”


    聽到卓信的名字楊湛放下了攔住楊烈的手臂,看來與裴澤的聯盟暫時還是安全的,若是裴澤對魏郡有心援兵將領應是寧歸才是,卓信帶兵過來隻可能是助力鄴城,出於對楊烈的忠心楊湛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瀚之,不是老夫托大,自古人心最難料,就算是卓信過來還是防著點的好。”


    “嗯,七叔說的有道理,這樣吧我把剛回來三千金字營全部留下供你驅使,東郡的一萬人也不能薄待人家,他們來之後讓他們在叢台駐防吧。”楊烈覺得總不能駁回楊湛的一番好意,也是覺得東郡兵馬不一定有金字營好使喚。


    楊烈滿懷盤算的和章柔凝吃著晚餐,一直想著哪裏還會有漏洞,章柔凝敲了敲桌子楊烈才發現自己嘴裏正在嚼著筷子,章柔凝心疼的說道:“已經到了這一步,好好吃飯養好身體才最重要,家裏和情報的事情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守好。”


    楊烈苦笑著半玩笑的說:“本打算和你回潁川拜訪嶽父大人商議婚期,可是皇帝不給我機會啊,這鄴城的事情隻能拜托娘子了,我的印章在你手裏,楊湛有事會和你商量的。”


    “婚期是重要,但活著更重要,七叔我並不擔心,我隻是在想你的動作能不能在朝廷反應過來之前做完。”章柔凝也是心事重重,放走渠從和夜魂的一些人是能夠讓朝廷暫時減少對魏郡的關注,但是這種大規模的動作瞞不了幾天。


    “夫人,七天,隻要能拖到第七天,就算朝廷知道也來不及了。”楊烈似乎看出來章柔凝的憂心。


    “好!七天內我讓魏郡固若金湯,七天後是晴天還是暴風雨我都與你共同麵對!”章柔凝豪氣雲天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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