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陽台外的海鳥停在欄杆上,三三兩兩地依靠在一起,拍打著自己的翅膀,用那尖尖的嘴巴為彼此整理著那灰色的、白色的羽毛,然後又閑然自得地站在圍欄上,用那黑豆小眼窺探著玻璃拉門後的景色,確認裏邊兩人確實還躺在各自的船上呼呼大睡後,無奈地啼叫一聲,開始用嘴巴敲打著陽台上的玻璃窗。


    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喜歡睡懶覺。還不快起床!太陽曬屁股了!


    好似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忽然一陣波浪襲來,船身傳來整整抖動,懶散的躺在床上的我處於半醒半睡的狀態下,及時用雙手扣住床的兩側以免自己被這抖動抖下了床。


    然而躺在我身邊的羽凜則啪的一聲,整個人在床上滾了一圈之後朝著身邊的牆壁印上自己的輪廓。說是輪廓倒有些誇張了,不過某人的額頭的確是裝在了牆壁上發出了不得的一聲聲響。


    “沒事吧...?”躺在床上,可能是海上的陽光太過暖和,即使是蘇醒了,我的睡意也沒有消退半分,隻得勉強發出聲音詢問那背對著我的身影。


    “我...我不要回去...我還要唱歌...姆姆姆...”


    昨晚唱了一整夜的ktv還不夠嗎?到底是有多喜歡ktv啊...雖然昨晚她唱得的確不錯就是了。


    側著身看著她柔弱的背影,我的意識漸漸被困意吞沒,本打算閉上眼睛再睡個好覺的,結果房門方向卻傳來了敲門聲。是船員過來叫我們起床吃早餐。


    真是的,這種情況昨天是不是也發生過啊?既視感?不對吧?


    無奈踢開被子然後朝門口的船員簡單回應之後,我起聲準備刷牙洗臉,並且掀起另一個還在睡覺的懶鬼。


    “真是難得啊...”內心突起的一股不協調的感覺讓我不由說出這句話。


    “難得什麽?”


    剛睡醒的羽凜放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朝我投來疑惑的眼神。


    要說什麽難得的話,平時不都是這個家夥比我早起,然後叫我起床的嗎?按一般的生活習慣而言,男生起床的時間再一般情況下鐵定是要比女生要晚些時間的,因為男生起床後的準備很簡單,隻需要洗個臉就可以出門噠!


    什麽?不是嗎?剃須...洗頭?還要打發型?


    剃須我還可以理解,畢竟留著胡子總會覺得有點紮手,但...為什麽要洗頭和打發型呢?為什麽?洗頭化妝什麽的,是女生才會做的事情吧?


    欸欸欸?不是嗎?


    話說回來,我收回視線,羽凜正歪著頭,滿臉疑惑的表情呆呆的看著我。這麽說來這個家夥現在是素顏咯?感覺跟平時也沒多大差距啊...


    “等會要去餐廳吃早晨了,你不準備一下嗎?”


    麵對我的問題,她不厭其煩的撓撓頭,像是被老媽子催著去準備上學的孩子一樣撇著嘴說道:“麻煩死了,等會刷個牙就行了。”聲音有些沙啞。


    喂,這樣子真的好嗎?男孩子這樣的確沒問題,但女孩子這樣邋遢真的可以嗎?!


    不等我詢問,她便泄氣的躺倒在床,逼著眼睛,捏著太陽穴,一副對這個世間了無興致的樣子。


    “還暈船嗎?”


    “恩...有一點點,比昨天好多了。”


    所以才會一副疲倦的模樣嗎?我還以為是昨晚唱嗨了的緣故。不過暈船藥得飯後食用,所以現在隻能先讓她多忍一忍了。


    “這樣啊,暈船藥得吃過早晨後才能吃,你先在房間等著,我給你把早餐端過來。”


    “不要!”她忽然從床上蹦起來,皺著眉頭撅著嘴抓了抓自己披散在肩膀上的黑色長發,這是在整理頭發嗎?


    可能是覺得怎麽樣也理不直,羽凜就幹脆放棄整理頭發這幾個念頭了。


    “我跟你一起去!”


    “沒必要吧,你現在連牙都還沒刷,再加上暈船,出去外麵不是很麻煩嗎?我給你帶過來就可以——”


    “不行!”羽凜啪的一聲,從床上蹦起,昏昏欲睡的狀態早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跟平時一般淩冽的神情。


    即使我多次勸說,她依舊還是不打算讓我獨自出去吃早餐。從床上走下來之後,拉過底下的拖鞋套上便搖搖晃晃的朝著洗手間走去。迷迷糊糊的樣子令人難以想象這竟是那位手持龍泉劍斬人無數的黑夜大人。


    不過我隻不過是出去那個早餐而已,有必要跟得那麽緊嗎?怕我給她下毒還是...


    果然還沒能完全信任我嗎?


    可能是這一個月來和她走得有些太近了,以至於讓我自作多情的認為自己和她兩人間的距離早已經不是一般的朋友可以相比的,可事實上可能並非如此吧。


    如果沒有丫頭拜托她給我輔導,要不是剛好在超市抽到旅行招待卷的話,我們根本不可能有這麽多的接觸機會吧。


    可能這段日子裏的長時間相處讓我對她產生了難以脫離的依賴感,但這也隻是我對她產生的依賴感而已。我望著洗手間的方向,想著她對我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她到底是怎樣看我的...


    工具人?礙事鬼?還是...救命恩人?


    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沒有得出結論。


    這種問題隻能依靠著日常的積累以及觀察去得出答案,耐心點再耐心點,睜大眼睛去觀察她對我的態度,也許這樣就可以得出答案。


    但真的能輕易得出答案嗎?


    我能看穿她一直戴著的那副麵具,直視她的內心,然後得出答案嗎?沒那麽容易的吧。


    隻希望不是跟學姐一樣把我當作弟弟就行,即使是給發好人卡也可以!不然再被發弟弟卡,我真的得一輩子被套上弟弟這個稱號,繼而對弟弟這個詞感到絕望...


    萬年弟弟呀...


    難道我是弟屬性溢出了嗎?


    好像的確是有這種傾向來著,比如好吃懶做,遇到事情就習慣性依賴他人之類的品性,我身上這些品性結合起來的人設不就是徹徹底底的弟弟嗎?分明就是弟弟啊!


    但變成現在這種地步也不能單單隻是怪我,真要說的話,這都得歸咎到家裏那個老姐身上!沒錯!誰叫她在家的時候一直縱容著我呢?以後要是找不到老婆就讓她養我一輩子好了!反正老姐那個家夥也是不可能找到男朋友的!絕對不會有錯的!


    十五分鍾過去後,伴隨著廁所裏通水的聲音響起後,半低著頭的羽凜從廁所走出。方才亂糟糟的頭發早已被她整理得絲滑如綢,而透過這黑色長發,她低著頭下的麵孔正透露著些許紅色。


    我摁住自己嘴裏差點蹦出的那句話,這個時候就絕對不能說話哦!說話的話就真的完蛋了哦!


    她低著頭,撩動著發絲露出那張因為羞澀而顯得通紅的臉頰,我朝她看去時卻恰好對上她抬起的眼睛。


    “笨...笨蛋!給我出去,我要換衣服!看什麽看啊?”


    直到她說出這句話,我才發覺自從她走出廁所後我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沒有移動過。哎呀,會不會被她嫌棄了啊?果然很惡心吧!我這個人。


    “抱歉!那我到外麵等你去。”


    匆忙換上室外鞋之後,我在羽凜的目光中慌張地逃出這被尷尬所填充的小房間。


    心髒蹦蹦亂跳,像是暴雨中的芭蕉扇似的。什麽東西,戀愛中的女高中生嗎?是不是還得打上個bokiboki的音效文字?


    明明之前住在她公寓裏那三天裏沒有過這種情況,為什麽...


    我揪著胸前的t恤,咬著牙,驅散著自己心中那股微妙的情愫。這是吊橋效應的變種,遊輪效應嗎?


    過道上的海風從側麵吹來,讓我稍稍冷靜了些許。


    不多時,換上一身淡黃色長裙的羽凜戴著白色的淑女帽從房間裏走出。


    這無疑給我本就脆弱如蟬翼的意誌來了一招強而有力的重擊。走出門後,她還特地雙手後背,朝我甜甜一笑。


    “我們走吧!”


    什麽鬼啊!不要這樣好不好,平時明明走的是冷傲女主角人設,為什麽到了現在為什麽反倒走起可愛風了?太卑鄙了吧?難道是察覺到我的異狀,打算戲弄我來著?


    “怎麽了?”


    可能是我站在原地盯著她一動不動的,她將發絲撩到耳畔,歪著頭不解地問。


    我連忙別開視線,盡量避免直視她那閃亮地足以將我燃燒殆盡的臉頰。


    “沒...怎麽突然...穿成這樣了?”這結結巴巴的樣子未免也太沒出息了吧!


    見我露出這種最正宗的處男反應,她的嘴角似乎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可惡的家夥,果然是特地穿成這樣戲弄我來著。


    “不不不,沒有戲弄你哦!”她嘿嘿一笑,蹦躂著跳到我的跟前捏起腳尖悠然自得地旋轉一圈,如沐浴陽光而綻放的嬌豔春菊。


    “難道你不喜歡嗎?”她眨了眨那雙濕潤的淺棕色眼眸,像是純真的小女孩一樣問道。


    我心裏有答案,但是現在卻給不出答案。


    隻能邁步繞過她往餐廳的方向走去。


    反正這家夥會讀心術這種東西,我心裏在想什麽也根本藏不住吧...


    “走吧,先吃飯去。”


    她似乎在背後哀歎了一聲,隨即踩著那雙小白鞋跟上我的腳步。直至到達餐廳為止,兩人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有腳下傳出的腳步聲,傳向那深遠的未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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