瓠子河出濮陽,入鄄城,經雷澤,北入鄆城,匯入濟水,史稱瓠河故瀆。元初十一年三月,黃決口於瓠子,濮陽一帶,盡成澤國,東南注钜野,通於淮﹑泗,向南洪水入睢水和渦河之間,泛郡十六。時黃河下遊的漳河、洹水、屯氏河、漯水、濟水、鳴犢河等造天降連雨,九河溢滿,東北海上來颶風,海水倒灌,下遊河水泛濫。


    牧野鉉為朝堂奪嫡之爭,強保齊王牧野璵,又執意東封西祀,竟然聽從佞臣,以為瓠子河決口乃天意,天水剪除秦朝餘孽,不予治理。兗州、青州以及渦河、泗河之間方二三千裏皆黃泛區。


    中土多上農除末,但齊魯自管仲始,便種桑賣絲,織機布帛。大戶豪族和官吏盤根錯節,迫使自耕農破產,蝟集大城,而後雇傭之從事織造桑麻。齊紈魯縞占據天下七成,其它便是金陵江寧雲錦、蜀國錦官城、陳留襄邑彩織錦各占一層。


    初齊王牧野璵因封禪事大征民夫,田無勞力,民生疲敝,又被河災,乃歲不登數年,饑民蜂起,糧食斷絕,父子相食。兗青兩州哀鴻遍野,無數逃難者向燕齊豫州逃難,鰥寡孤惸,盡死於道,人或相食。


    李敢和張鬱醒來,周遭環境大變,洪水淹沒了道路,房屋半截淹沒在洪水之中。黃泛平原原本就有大小河道,黃河泛濫後,河道淹沒在洪水之中。如果貿然淌水而走,極有可能突然被吞沒。


    一天後,一艘小艇沿著複雜河道而來,搭救二人。


    一個黑瘦的漢子,腰纏一根紅布帶,身邊養著一條狗。船艙掛著簾子,影影綽綽似乎有人躺在裏邊。


    二人拜謝老者搭救之恩。


    那漢子麵無表情道:“不用謝,我這是撈屍船!隻要你不怕晦氣,便呆著吧。”


    兩人這才明白船艙裏邊撈出的屍體,那股子嗆鼻子的味道是屍臭。


    那漢子拋出繩索鉤打撈,那繩索間雜黑狗毛編製而成,顯然是為了避邪,末端是二十多個小鐵鉤,拋入水中勾住屍體,容易撈上來。


    不一會兒撈上來一具屍體,屍體泡的發脹,烏珠突出,吐著舌頭。李壞和張鬱青嚇得冒涼氣。老者趕緊將屍體麵朝下翻轉了,拖入船艙。


    李壞道:“那邊還有一團烏黑頭發,應該也是一具屍體,您為啥不撈呢啊!”


    “頭朝上,直立水中,這是煞,是怨鬼。”


    那漢子連忙避開,搖船逃走,口中道:“我隻是代人撈屍,而不是代鬼伸冤。”


    張鬱青問:“水患來臨,大家都是逃命,您為何發善心,撈屍呢?”


    “齊王懸賞黑衣教,活的一萬錢,死的伍仟錢。前些日子,曾鐵雕率領緝捕營與黑衣教大戰巨野澤,教眾投河而死者眾,我也是撞撞運氣,撈的屍體者還能討得伍仟錢。”


    此人竟是用私人掙錢,兩人不由一陣惡心。夜間,兩人就與具屍體隔著一道竹簾的甲板上躺下睡覺,屍臭陣陣,卻也疲憊不堪入睡了。


    忽而覺得渾身疼,兩人醒來,卻見各自被綁住了手腳。


    李壞問:“大叔,你這是何意?”


    “嘿嘿!活的一萬錢,你們兩個不就是活的。”


    那漢子自屍體上剝下黑衣教衣服,給兩人穿上,腐肉蛆蟲尚未除淨,兩人嘔吐起來。


    兩人被押送到一處高崗,停留著一艘大躉船,曾鐵雕率緝捕營正在接收各民團押送的黑衣教教眾。兩人準備大喊冤枉,好獲得官兵注意,釋放自己。哪知躉船上一片呼喊“冤枉”的人,曾鐵雕伸手掐住一人的脖子,鷹爪功發力,哢嚓扭斷了那人的脖子。隻見那人腦袋軟軟歪在一邊,沒有了動靜。


    李壞和張鬱青兩人嚇得雙腿發軟,再也不敢做聲。兩人隨著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民被押送到破陋的營地,等待著被斬首。烏壓壓的人群足有數萬眾。


    每兩個大漢押著一個難民,難民被五花大綁,雙膝跪在地上,前方一百刀斧手,傳令官一聲:“殺!”大刀砍下,一百顆腦袋骨碌碌滾在地上,如是反複進行。砍掉的腦袋被撒了石灰,堆積如山,震懾著眾難民,他們如待宰羔羊,麻木地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曾鐵雕則耀武揚威,與緝捕營眾人指點著人頭山,那是他們的功勞簿,使他們邀功請賞的資本。


    泰山派東方嫿出現了。


    東方嫿道:“這些不過是尋常百姓,被水患和瘟疫所逼,逃難至此,曾都尉何以殺良冒功?”


    曾鐵雕道:“黃毛丫頭,這幾日數次責難,處處作梗,若是看在泰山派的麵子,老子早就宰了你。”


    東方嫿道:“若是你肆意妄為,莫怪我劍下無情!”


    曾鐵雕喝道:“拿下她!”


    十二名鷹爪門弟子圍攻東方嫿,東方嫿的薔薇劍化作紫色劍影,在眾人之間往來閃躲,鷹爪門弟子紛紛中招。曾鐵雕大怒,一躍而起,鷹爪功竟是夾住東方嫿的長劍。


    曾鐵雕笑道:“東方世家,塚中枯骨,還能嚇到誰!”


    東方嫿棄劍不用,一把折扇掃過曾鐵雕麵門。曾鐵雕大喝一聲,連退三步,滿臉是血。


    這時,緝捕營的大營忽然兩聲巨響,火光衝天,水中突然躍起無數黑衣人向緝捕營衝去。難民之中,冒出來數百手腳伶俐之人,為難民割斷繩索。


    張鬱青撿起箭筒,連續射殺為難東方嫿的眾人,東方嫿喝道:“哪位好漢助我?”


    張鬱青剛要答話,忽然一麵大旗豎起,閃出了贏熒公主,大喝道:“逃出生天就在此時!”


    眾難民一哄而散,緝捕營的官兵淹沒在難民之中,曾鐵雕率數個門人殺出一條血路,逃走了。


    這時,朱邪無心不知從何處縱馬馳來,拉著東方嫿上馬,向外逃走。


    李壞與張鬱青不知所往,隻得跟隨流民一路往西方流蕩,一路草和樹皮都被吃光了,兩人數日未食,路邊屍體俱是肚腹幹癟,雙頰深陷,大多是餓死了的。還有的大腹鼓如西瓜,是吃了白泥充饑,腹脹而死,越向前餓殍越多。


    將近頓丘城,前方冒出一股青煙。兩人心想這必是有人家生火做飯,大喜向前,卻見到幾個地痞流氓搶劫了一家三口,架起鐵鍋,燒起柴火。


    一個人笑道:“今天打牙祭,那女孩肉嫩得很,這兩個老家夥過幾天再吃。”


    幾個人捧著土缽,饞的流口水,原來是要以人為食。


    張鬱青派派箭筒,李壞看看手中撿的長劍,兩人目光相對,便皆明了。


    李壞向前,那些人見到李壞皆是大喜,正愁著不夠吃,又送來一個兩腳羊。其中兩人奔來就要擒住李壞,李壞短劍出手,劃破一人臉頰,那人捂著臉慘叫起來,李壞反手將劍插入一人腹中。眾人正要圍攻,利箭破空,捂臉慘叫之人北射中腦門而亡。還有三四人,一哄而散。


    兩人解救了老夫婦。那對夫婦自稱秋氏,女孩名曰秋細君。一家三口感激不盡,搜羅出幹糧,遞給他們一張餅。李敢和張鬱青一人一半,狼吞虎咽吃了。


    李壞問道:“頓丘城內也沒有吃的麽?”


    “聽說皇帝下召饑民自行就食,沒過多久,頓丘就被搶光吃光了。我們就是頓丘人,整座城都空了。”


    五人結伴向西而行,一路之上,樹皮、野菜、飛禽走獸等能吃的已經被饑民吃光。五人途徑白馬津、延津,好不容易挨到了白馬鎮內,此鎮北是渡黃河北去的渡口,頗為富庶。


    白馬鎮也設置了暮鼓晨鍾。此刻暮鼓響徹街頭,如同死神的前奏。今天他們的一天唯一的一頓飯還沒有著落。


    忽然出去乞討的老夫婦歡天喜地道:“快走!快走!鎮上官府施粥了。”


    李壞和張鬱青拔腿就跟人群往前衝,無奈饑民太多,都瘋了一般的前去搶粥。老夫婦年邁,秋細君又羸瘦不堪,根本擠不進去。張鬱青和李壞兩人拚死力擠進人群,一陣煙的功夫,鎮上張大善人施舍的食物一搶而空。


    看兩人空手而回,老夫婦和小女孩都是失望至極。


    李壞低聲道:“萍姐姐,我們搶到吃的了,到晚上再吃。”


    秋細君道:“為何不能白天吃啊。”


    李壞道:“饑民中有一夥兒匪人,專搶他人吃的。若是白天吃就被搶了。”


    老夫婦道:“我兒真是機靈的很。”


    破廟之中、屋簷之下早已經擠滿了人。五人隻好蹲在寬敞而冷冰的大街,半夜五人避開人群,尋了一處小樹林分食那兩張大餅。忽然一顆大石飛來,正中老漢頭顱,頓時腦殼稀爛。


    黑暗中十幾個眼冒綠光的饑民鑽了出來,為首者竟是那日逃走的數人。


    老婦人道:“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你們……”


    一個手拿柴刀的一刀劈死老婦。


    三個年輕人頓時被嚇傻了,哭也哭不出來。


    張鬱青大喝一聲,雙臂震飛數人,一步上前搶奪那人柴刀,劈死兩人,無奈對方人多,被一棒打暈。數人圍上來一頓棍棒毒打,張鬱青渾身是血,眼見活不成了。


    李壞和秋細君才哇哇大哭起來。


    為首的漢子道:“這黑臉小子肉必是臭的。倒是這兩個肥羊還不錯。小丫頭細皮嫩肉,眾兄弟解饞吧。”


    眾人抓了秋細君和李敢直奔荒郊野外而去,達到一河邊,為首的漢子道:“老六去把他們到河裏洗剝了,其他人生火造飯。”


    十幾饑民興高采烈,拾柴、支鍋、打水忙碌起來。這些人是吃慣了的,經沒有半點猶豫。


    為首的漢子一邊啃大餅,道:“竿子會也忒混賬,天下叫花子那麽多,他管得了麽?四五十個兄弟,如今隻剩下咱們十幾個。”


    “大哥,那蕭天放本事不小,出手狠辣,手下幾個走狗也不是吃幹飯的。咱們隻能認栽了。”


    “終有一天,老子叫蕭天放跪在老子麵前叫爺爺,出出這口惡氣。”


    河邊大樹之上有人道:“好大口氣。”


    為首漢子道:“什麽人?”


    自樹上躍下一個灰衣人,一幅中年發福的模樣,手中一根旱煙袋,兩個眼睛卻精光四射,顯然是武功好手。


    他慢條斯理道:“竿子會蕭天放的走狗之一喬大年。”


    “碎骨手喬大年。”


    眾人顯然十分害怕,幾個膽小的嚇得站立不穩坐在地上。


    “缺糧鹹同,餓殍同命,貴賤同悲。你們殺人搶劫,再也不是乞丐,已是江湖強匪。”


    “弟兄們,不要怕,他隻有一個人。我們一起上殺了他。”


    眾人一哄而上,衝在前邊的是手拿柴刀的精瘦漢子。隻聽他啊的一聲慘叫,飛了出來,如同破麻袋一般摔倒。他頭骨碎裂,五官扭曲不成人樣。隻聽夜色之中,似乎有人在劈柴一般,哢擦之聲不絕,十五個人以不同樣的姿勢一一摔倒在地,有的頸骨斷裂,有的胸口塌陷,死樣不一,但是屍體卻摔得橫七豎八。片刻隻剩下了那為首的漢子。


    那漢子嚇得大小便失禁,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道:“喬大爺,饒了我吧。”


    “你殺人之時可曾饒過他們。”


    喬大年說話慢吞吞的似乎在和他商量事情一般謙和,但卻透著無情的寒意。


    喬大年右手掐住那漢子喉結舉在半空,左手哢嚓一聲擰斷了脖子。那漢子死的模樣十分猙獰,喬大年更是凶神惡煞。


    李壞拉起秋細君拚命逃跑,忽然摔下土崗,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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