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亮的,正午的那種亮。


    部落裏的老巫醫半靠在樹上,身邊圍著十來個半大的少年,


    “來,都靠過來,今天給你們講講那千裏之外落星山的故事,”老巫醫捋了捋胡子,緩緩開口,


    “巫醫爺爺,可是我哥還沒來呢,”一個穿著青色粗布衣的小女孩急聲打斷,她一邊說一邊走近,長長的衣衫拖在地上,


    “你哥?那個小兔崽子又不愛聽我的故事,”老巫醫直了直身子,看向麵前的小丫頭,眼睛滿是無奈,搖了搖頭輕聲嘟囔著:“再說,他來了,我這故事還編的下去?”


    “我就知道你個老家夥的故事是編的,這下承認了吧?”一個清澈的嗓音突兀的叢樹上蔥綠的葉冠處響起,繼而一個少年從樹上跳了下來,


    從樹冠跳下來上少年一個矮身繼而站直,轉身,帶著些得意看向滿臉驚愕的老巫醫,


    少年十五六歲,穿著和小女孩一樣青色的粗布衣,不過要更長一些,


    站直了的他顯得有些瘦弱,細碎的劉海搭在額前,腦後的頭發用草繩隨意的綁著,眼睛裏有星光閃爍。


    “哥!”先前開口的小女孩拖著大大的衣服挪了過來,小手牽住了少年的大手,


    “你怎麽從樹上下來的呀!”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歪著頭,語氣裏滿是好奇。


    “我爬上去,然後跳下來。”少年低頭比劃了一下,看向小女孩的眼睛裏滿是寵溺,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頭,


    “小妹,以後你不要再聽這個老騙子講故事了,他的故事都是編的,”


    “黃野,你個小兔崽子,你說誰是老騙子?”一直靠在樹上的老巫醫從驚愕中清醒過來,聽到黃野說自己的老騙子,瞬間氣的不行,他顫顫巍巍的扶著樹幹站了起來,拿起旁邊的拐杖,朝著黃野砸了過去,


    隻是力道不足,


    拐杖落在距離黃野半步的地方,


    黃野撇了撇嘴:“你看你,老的連拐杖都扔不動了,還逞什麽能呢?”


    “你……你個小兔崽子,我今天非得教訓教訓你不可,你有本事你別跑!”老巫醫氣急敗壞,一邊罵一邊走,隻不過因為沒有了拐杖,走的很慢而且不是很穩健——雖然他老,可他最煩別人說他老。


    “我跑?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誤解?”黃野說著彎腰撿起了地上的拐杖,走了兩步,將拐杖遞到老巫醫手裏,又退後一步高聲道,


    “你要教訓我?我今天就帶著你這個老家夥遛遛彎,”


    “哥~”身後響起了妹妹有些擔心的聲音,


    “小妹,你先回家做飯,某去去便回,”黃野轉頭,衝著妹妹笑了一下,繼而他又看向不遠處一直等著老巫醫講故事的少年們,嘲諷道,


    “十幾歲的人,正事不幹,連部落都沒出過慫的像個鵪鶉一樣,整天聽故事聽故事,讓你爹給你講去吧!”


    “黃野……你……我……我告訴巫公去!”


    “哼,欺負我,我告訴我娘,讓你好看!”


    “你……”


    ……


    幾個十幾歲的少年被黃野懟的說不出話,推搡著回家告狀去了。


    現在就剩下黃野和老巫醫,兩人難得的沉默了一會,


    “你那妹妹……還會做飯?”老巫醫開口道,


    “別給我扯那些沒用的,現在就剩我們兩個了,我也不帶你遛彎了,我們敞開了說,”


    “巫醫爺爺,下一次狩獵隊出去狩獵,我能不能一起去!”黃野說著,眼睛裏閃爍出星光,他一邊說著,一邊扶著老巫醫到樹旁坐下,自己蹲在老巫醫麵前,


    “你不是去過?”又一次靠在樹上的老巫醫一臉不明白的反問,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要跟到最後,進山!”


    “那不行,不行不行,你去個屁。”老巫醫頭搖的像撥浪鼓,


    “老家夥,叫你聲爺爺還真把自己當爺了?”黃野雙手一撐,站了起來,


    “你個小兔崽子,你給我蹲下來,”靠著的老巫醫雙眼一瞪,


    “我……”黃野又悻悻的蹲了下來,


    “不讓你去,是因為你才十四歲,你凝不了氣啊!”老巫醫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個世界,普通人十六歲浴獸血,顯天賦,方可凝血修行,


    “凝不了血便去不得部落之外?”


    “凝不了血,聚不成星,成不得巫,你拿什麽對抗部落外的詭異?”


    修行下三境:


    浴獸血,方可凝血,


    血九轉,方能聚星,


    星滿天,方成星巫。


    “雖然我還沒有浴獸血凝巫血,但是我跑得快啊,我一向跑得快,”黃野猶自說道,


    “你……你跑得快有個屁用!你跑的過那些詭異?”老巫醫氣得直點頭——是用手指點黃野的頭。


    “巫醫爺爺,我已經求你好多次了,我真的……要進山!”


    “你怎麽就不聽呢?”


    “我真的要去!”


    “你……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若一去不回,你有想過黃糯嗎?”


    黃糯就是剛才的小女孩,是黃野的妹妹,今年九歲,五年前兩人的父親在一次狩獵之中被詭異所吞沒,之後兩人相依為命,


    至於他們的娘親,黃野自來到這個世界,便不曾聽說過任何消息——部落裏沒有人在兩人麵前提過任何有關娘親的字眼。


    “我去就是為了黃糯!”黃野輕吼著,等了一會,平靜了下來,才繼續說道,


    “巫醫爺爺,你有注意過黃糯的眼神嗎?”


    “看到別的孩子穿著自家娘親做的衣服,看到別的孩子吃著娘親做的零嘴,看到別的孩子能躺在娘親懷裏撒嬌,她那種目光,我每次看到,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還有晚上,她睡著了喊的最多的是,”


    “娘親。”


    “黃糯是個懂事的孩子,她從來沒有問過我關於娘親的一切,自父親去世她每天穿著我穿過的衣服跟著我滿部落的跑,”


    “你看著她每天都很開心啊,她在笑啊,可是……”


    “她那種看著別的小朋友有娘親找著回家吃飯的那種落寞的眼神……”


    黃野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聲音有些哽咽,


    “巫醫爺爺,你說,我和黃糯,有娘親嗎?”


    “……”


    “……”


    沉默,老巫醫看著麵前的黃野,終究是一句話說不出來,


    有些事情不能說,說了會死人,會滅部。


    老巫醫不說,黃野也明白,


    誰能沒有娘親呢?隻是他的娘親他從來沒見過罷了。


    “巫醫爺爺,我不求你告訴我娘親的事情,我隻求你,讓我跟著狩獵隊,進山!”


    “我要變強,然後帶著黃糯去找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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