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輪到那莫隨風說不出話來,瞠目結舌,六神無主,愕然當場,木訥的小心翼翼問道:“你......老前輩莫非認識我師父?”“哦~原來那葉藏便是你師父!這便好了,待老夫上了山,咳咳,定要好好找他說道說道!”這令狐厭其實根本不認識甚麽葉藏,都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但沒想到刻意裝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理直氣壯的仗著這莫隨風未曾把他認出,便演出這出戲碼來。


    大多數情況下,你在和別人談及一個彼此都不甚了解的事物時,你越理直氣壯,別人就越會以為你說的是對的。很顯然當尹溫烈還在懷疑令狐厭的身份之時,這莫隨風已然落入了令狐厭設置好的陷阱當中,渾然不知。


    “老前輩,老前輩,切莫如此,切莫如此啊——”莫隨風聞言便慌了手腳,生怕眼前這位與師父熟識的老者會在葉藏身前告自己一狀,慌忙上前求爺爺告奶奶的賠罪,畢恭畢敬,恨不得跪下去求令狐厭,叫那令狐厭在心底狂笑不止,奈何卻又不敢表現出來,隻得咧開了嘴,想笑卻不敢笑。


    一旁的尹溫烈正好捕捉到了這一個細微的表情,心中愈發懷疑。正當那有些憨傻的莫隨風正被那令狐厭糊弄的雲裏霧裏,連聲喏喏,掙脫不出,就要帶著他上山之時,這次卻輪到那尹溫烈上前,將其攔下。還未等那令狐厭開口,先前一直在懷疑此事的莫隨風竟開始為令狐厭說話:“尹大哥,你這是作甚?”


    “前輩還未報上名號及門派,恕晚輩不能帶你上山。”尹溫烈直截了當的說道,還不忘拱手施禮。本以為自己已然成功,正在洋洋得意之時,卻被那尹溫烈攔住,心底自然有些不甘,故而清了清嗓子,又擺出一副將要發怒的模樣斥責道:“小子,莫非你也要我在葉藏那兒告你一狀麽!老夫和他可是故交,難道他對待故交老友就是這種態度麽!”


    可尹溫烈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不緊不慢的模樣,拱手施禮之餘說道:“請前輩見諒。晚輩實在不知前輩與晚輩義父之間有甚麽交情,但晚輩知道,義父早有言在先,即便是前來參加英雄大會,也該先報上名號。哪怕是無門無派的江湖散人,也不得開特例。正所謂無有規矩,不成方圓。晚輩隻是按規矩辦事,還請老前輩,不要為難晚輩。”


    “義父?你是葉藏的甚麽人?”令狐厭頗為驚詫的問道。莫隨風憨笑一聲,苦笑著說道:“這位是我師父認的義子。名叫尹溫烈。”


    聞聽此言,令狐厭恍然大悟,又見尹溫烈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身旁的莫隨風也不再說話,令狐厭這才知曉,眼前的這個與他頗有緣分的尹溫烈,才是塊難啃的骨頭,不禁在心底罵道:“真是糞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看來今天不編個身份,這關是進不去了。早知道,還不如直接從那山上偷偷摸摸的翻進去!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原來這令狐厭本不願偷偷摸摸的潛入桃花峪,毫無樂趣也毫無挑戰,偏要喬裝打扮走一趟這正門。


    不想卻碰上這軟硬不吃的尹溫烈,實在棘手,叫令狐厭有些後悔。


    但事已如此,無法改變,令狐厭已被趕鴨子上架,無可奈何之下,隻得仗著自己聰明的腦袋,計上心頭,當即撫須說道:“哼,既然如此,老夫便告訴你們好了。老夫乃是南海天寧教的教主,綽號跛腳真仙的獨孤燕,乃是你們師父和義父的故交好友。好了,老夫如今身份已明,你們可以帶老夫上山了罷。”


    原來這令狐厭心想著,若是報個真實的門派,冒名頂替他人的身份,隻怕屆時那門派到達桃花峪時必會被人揭穿。倒不如自己隨口編造一個,查無可查,隻要自己一口咬死,量他們也不得不相信。至於登上桃花峪青鸞峰後是否會被葉藏揭穿?令狐厭才不會在意,他的目的是隻要混進桃花峪便好。他素來是隻看眼前,不管其他。想來葉藏也是江湖老前輩,不會與他計較。


    故而他自作聰明,將漠北天王教改稱南海天寧教,將令狐厭改為獨孤燕,又隨口編了一個跛腳真仙的綽號,甚至一時興起,還在葉藏的親傳大弟子麵前侃侃而談,胡編亂造了一大串曾經的故事,隻說是甚麽自己曾與葉藏把酒言歡,一同行俠仗義,口若懸河,胡說八道,卻說的極為流暢,甚是還很合理,叫那尹溫烈與莫隨風找不出絲毫的破綻。想必這也算一種天賦罷。


    看他說的這般真實,尹溫烈也不得不相信確有其事,但為了以防萬一,保險起見,他還是找到空當,輕聲問身旁的莫隨風道:“不知莫師兄可曾聽過這個門派。”聞言莫隨風當即搖了搖頭:“從來沒聽過。”尹溫烈又問道;“敢問莫師兄,義父可曾有這一段過往?”可那莫隨風竟然又頗為嚴肅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清楚,我是我師父回到桃花峪後才收養的。但我聽霜兒說,師父年輕之時的確喜好闖蕩江湖,結交五湖四海的朋友,想必這位老前輩所言非虛。”


    說罷,兩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覺得此事多半為真,不敢怠慢,便上前迎道:“我二人有眼無珠,認不得老前輩,故而一時怠慢,還望老前輩大人大量,莫要與我二人計較。”就在二人合計之時,那令狐厭便在一旁悄悄觀察著兩人的神情,覺得此事多半能成,果不其然,這二人的態度變化之快,叫令狐厭都不曾料到。但這令狐厭有個壞毛病,一旦被人捧,就容易找不到北。


    “啊,也不怪你們。老夫那天寧教本不是甚麽名門大派,又遠在南海,故而鮮有人知,你們這些小輩不知道倒也正常。當初若非與葉藏投緣,也不會與他皆為好友。咳咳,老夫不怪罪你們便是。也不會向葉藏告狀。”令狐厭擺出一副高高在上,體恤晚輩的姿態,眯著眼撫須徐徐說道。尹溫烈與莫隨風聞言大喜,方想拜謝,不想那令狐厭話鋒一轉,又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道:“不過,老夫腿腳不便,爬不得山,你們要準備一頂轎子,將老夫抬上山去。”


    莫隨風聞聽此言,先是點頭哈腰的應承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但轉念一想,又對身旁的尹溫烈無奈說道:“壞了尹大哥,桃花峪中無有轎子,這該如何是好?”尹溫烈聞言琢磨片刻,便轉向那令狐厭,拱手拜道:“不知老前輩可會騎馬?”令狐厭聞言笑道:“咳咳,既是江湖中人,焉能不會騎馬?倘若無有車轎,馬也能湊合。”


    尹溫烈與莫隨風這才鬆了口氣,尹溫烈遂叫莫隨風在此陪伴侍候那“老前輩”,自己則回轉莊中,將玉龍牽下。正在那尹溫烈離開之時,令狐厭便坐回那青石之上,隻是身旁多了一個畢恭畢敬,點頭哈腰的“侍從”莫隨風。可這莫隨風不知動了甚麽心思,似乎還是有些不相信令狐厭那胡編亂造的身份,問東問西,問這問那,問從前問現在,直問的那令狐厭心煩意亂,實在沒有辦法便想著堵住這家夥的嘴,再趁機好好戲耍他一番。


    “你可知道老夫為何被人稱作跛腳真仙?”令狐厭故意問道。那有些憨傻的莫隨風果然上當,當即問道:“晚輩不知,請老前輩賜教。”令狐厭便撫須眯眼,裝神弄鬼道:“因為老夫乃是星宿轉世,真仙降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會算,知明日,曉今朝,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這一番話聽的那莫隨風一愣一愣的,甚是驚奇,忙問道:“老前輩,哦不,老神仙果有這般奇能?可否叫晚輩見識一二。”


    令狐厭心中暗暗竊喜,隻道是這憨傻蠢笨之人終於上鉤,故而笑道:“好!看在你是葉藏的徒弟的份上,老夫又與你有緣,不妨告訴你。你知道老夫此次為何前來麽?”“自然是來參加英雄大會。”莫隨風木訥的回答道。令狐厭卻神秘兮兮的閉上了眼睛,搖著手指說道:“咳咳,非也,非也。此乃其一。其實老夫此行不遠萬裏的目的,正是為了化解一場災難。”


    “災難?甚麽災難?”聞聽此言,那莫隨風心急起來,趕忙問道。


    “前日裏老夫問天買卦,方知你桃花峪要大禍臨頭矣!”那令狐厭刻意壓低了嗓音,瞪圓了眼,煞有介事的說道。此言一出,驚得那莫隨風疑神疑鬼,膽戰心驚,急地都變了聲調,趕忙說道:“何為大禍臨頭,請前輩示下!”令狐厭故意掐著手指自顧自的掐算了一陣,其實他根本不會甚麽問天買卦,不過是謊騙那莫隨風的戲言罷了。隻不過他突然想起那飛天螳螂唐飛死前所說,他乃是受人雇傭前來暗殺毒害葉藏的,聽他那語氣,想來已然得手。此事正好可以供令狐厭大做文章。


    掐算一陣,長歎一聲,點了點頭,遂垂下眉眼,擺出一副惋惜痛心的模樣,卻是一言不發。如此反叫那原本就惶恐不安的莫隨風更加慌張無措:“請前輩示下,究竟是何災禍!”令狐厭便故弄玄虛道:“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貴人十養生。十一擇業與擇偶,十二趨吉要避凶。老夫且來問你,你師父葉藏,是不是遭小人暗害,中了劇毒,此時正在生死之際?”


    聞聽此言,那莫隨風如遭雷擊,仿佛被抽幹了氣力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目瞪口呆,語無倫次的說道:“果真如此......果真如此!真是神了......老神仙真乃天神也,此時就連莊內許多人都不知曉,老神仙竟能掐算而出,真叫晚輩佩服萬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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