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那尹溫烈便提槍轉出身來,衝著那沈念星拱手一拜,沈念星察覺身後動靜,轉過身來便撞見這一幕,忙還禮道:“敢問尊駕姓名。”尹溫烈如實答道:“在下尹溫烈。”眾人隻知道尹溫烈是葉藏的義子,便以為他也是尋常江湖中人,根本不往其他方麵想,可沈念星卻頗感興趣,聞言趕忙問道:“尹溫烈?哪個尹溫烈?”


    尹溫烈聞言微微一笑,從容答道:“不知沈姑娘認識多少個尹溫烈?”


    “我隻知道一個尹溫烈。”沈念星笑著說道,“便是那朝廷敕命鎮北大將軍,兵馬總元帥,鎮守貪狼關十年之久的尹溫烈,不知你可知曉?”尹溫烈遂躬身答道:“正是在下。”沈念星聞聽此言頗為意外,更是驚喜的又問了一遍:“你果真是那鎮守貪狼關的尹溫烈?”尹溫烈則無奈的輕笑一聲,答曰:“的確是我。隻不過尹溫烈早已不是甚麽鎮北將軍,而是尋常布衣,現暫居這桃花峪內。”


    沈念星有些難以置信,但還是點了點頭,讚歎的說道:“未曾想到此次英雄大會真能見到真正的英雄!久聞英雄大名,今日有幸相會!”尹溫烈未曾想到這武功超群的沈念星竟會對自己行大禮參拜,有些受寵若驚,忙上前說道:“沈姑娘言重了。在下不過一介布衣,焉敢當沈姑娘如此看待?”


    可那沈念星卻說道:“尹將軍此言差矣。今日即便你非是將軍之尊,小女子也該以將軍之禮待你。但非是敬你之尊位,實是敬你之功德。將軍之位可被抹去,但尹將軍你的功績卻是有目共睹,無人可以抹殺的。若非是你鞠躬盡瘁,率領數萬將士鎮守貪狼關十年,又豈能阻擋那漠北五族長達十年的侵擾?像尹將軍這等的民族英雄,我等自詡行俠仗義,懲奸除惡的江湖人,也遠遠不及,理當尊敬!”說罷複又畢恭畢敬,躬身行禮。


    “世上豈有戰無不勝之將軍,豈有滿身功德之將軍,豈有不犯錯誤之將軍?”尹溫烈頗為無奈的苦笑道,“戰端一起,生靈塗炭,兩軍交鋒,死難無數。正所謂一將終成萬古枯,尹溫烈實在不敢當如此讚譽!”


    沈念星聞言反駁道:“但無論如何,尹將軍卻是實打實的阻擋了漠北五族十年,叫邊塞百姓也享受了十年安寧日子,如此功德,焉能置若罔聞?”“話雖如此,但一失足成千古恨,如今貪狼關已破,天下傾覆,生靈塗炭,昔日之城牆皆成今日之塵土,往日之功德成眼前之雲煙,感慨萬分,悲憤滿懷,實是痛心疾首,不恨天地,隻恨自己無能,報國無門呐!”


    “天下可無有我沈念星,卻不能無有將軍這般人物。無有大國,焉有小家。無有小家,何來大國?正所謂,夫國之有民,如魚之有水,魚水相合,方能自在。夫君如舟楫,萬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今百姓身處水火之中,居廟堂高處者卻被蒙蔽耳目,難以知曉實情。反叫忠良蒙塵,赤心受苦。想來他日覺醒之時,必會知曉,尹將軍乃不可或缺之人,勢必會召回將軍,重整旗鼓,還天下太平。建功立業,萬古流芳。”


    可尹溫烈卻說道:“封候爵賞非我意,但願九州皆太平。不過還是多謝沈姑娘。”兩人相視一眼,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似乎都對彼此的崇高理想表示敬佩與讚歎,殊不知那不遠處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尹溫烈的葉居霜,心中卻是五味雜陳,緊緊的攥著雙手,不知在想些甚麽。


    再看那周遭圍觀的江湖人,不知名號者自是無動於衷,但少數知曉尹溫烈事跡之人卻頗為驚詫,激動的站起身來,心內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複。雖說尹溫烈已然淪為布衣,但他仍代表著整個大薑的脊梁所在,誓死不肯投降外賊。尤其是那令狐厭,他隻猜到這尹溫烈乃是朝廷的人,甚至曾經在邊關打過仗,他卻沒有想到,自己無意間陰差陽錯救下的這個人,竟是義父令狐絕在世之時,與他提及不止一次的鎮北大將軍。


    久負盛名,如雷貫耳,自然是刮目相看。但更多江湖人在意的不是尹溫烈做了甚麽,也不是尹溫烈有甚麽功績,而是這場比武的勝負,因為這直接決定這次英雄大會的結果,武林盟主與義軍統領究竟花落誰家,畢竟貪狼關距離他們太過遙遠,而誰是武林盟主,誰來統領義軍,則是直接決定他們將來的命運與生死。


    故而在眾人的催促之下,葉藏也隻得上前宣布道:“這一場,由尹溫烈對陣氤氳山莊的沈念星!”這次葉藏故意沒有報桃花峪青鸞莊的名號,畢竟尹溫烈雖說是葉藏的義子,但卻不是葉家中人,而葉藏也希望他這次是以自己的身份出戰,為自己而戰,才能無有顧慮,防手一戰。說罷尹溫烈與沈念星便各自上前,麵對麵先是拱手行禮,沈念星又笑著開口問道:“非是小女子瞧不起尹將軍,但想來尹將軍非是江湖中人,所練的也是適合沙場交鋒的馬上功夫,若是我不全力以赴,乃是看不起尹將軍。可若是我全力以赴,似乎對尹將軍不甚公平。實在有些為難。”


    尹溫烈卻抱拳拱手,笑道:“今日我既敢站上擂台與沈姑娘對陣,便是無有後顧之憂,打算放手一搏。況且我雖不是江湖中人,但卻同我義父學了不少武功,正要練一練手。故而煩請沈姑娘無須手下留情,尹溫烈雖敗猶榮。”聞聽此言,沈念星頗為欣慰的點了點頭,雙手背在身後,暗暗讚歎道:“豪氣萬丈,果然是真英雄!”故而又說道:“既然如此,尹將軍,那我便不客氣了。”


    “請!”二人複又行禮,話音剛落,那尹溫烈便搖動亂雪槍,快步上前,蕩開銀槍,勁風橫掃,直奔那沈念星小腿而去,而沈念星不慌不忙,閃身躲過,不想那尹溫烈反應極快,左手在槍杆之下輕輕一托,反手便將那銀槍朝沈念星頭上劈去,沈念星卻將那鬆止劍緊貼槍杆,順勢向下抹去,眼看就要劈中那尹溫烈的雙手,且看那尹溫烈反將銀槍高高拋去,又縱身躍起,在那槍杆末端飛踢一腳,那極為沉重的銀槍便朝著沈念星飛去。


    沈念星並不在意,而是下腰躲過那飛來的銀槍,複又將雙劍疊起,卡住那銀槍的頭部,阻擋其繼續向前的勢頭,再直起身來,反將銀槍擲了回去。且看那尹溫烈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嚴陣以待,見那亂雪槍反朝自己而來,寸步不退,反倒箭步上前,飛身接住銀槍,回旋入手,挽了個強化,片刻不停,便箭步上前,又挺身刺出一槍。


    這一槍疾如風,掠如火,尹溫烈的身法步法相結合,有條不紊,章法清晰,很難相信,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將葉藏傳授他的槍法聯係到如此地步,這不僅依賴於他卓越的天賦,更依賴於他每日的刻苦勤奮練習,晝夜不歇,還有賴於那葉居霜陪他切磋練習,才能有如此神速的進步。就連葉藏都不得不讚歎,尹溫烈的表現以一個剛開始修習的江湖人的身份看來,簡直是驚為天人,可惜他碰見的對手是沈念星,一個傳說的傳人,一個可以輕而易舉擊敗當今武林之中一流高手的高手。故而即便葉藏,葉居霜以及莫隨風,如何的信任他,如何為他祈禱,也沒有多少信心。


    而沈念星也看出這位尹將軍絕不簡單,方才交手之時,從那槍杆與劍鋒碰撞之時的餘顫足以感受出那亂雪槍有多麽沉重,可尹溫烈卻能舞動這樣一杆長槍到如此自如的地步,自然是十分難得,而且尹溫烈的槍法精熟老道,全然不像是初學者,故而沈念星在心底暗暗敬佩。


    且看那沈念星立劍擋在胸前,那槍鋒便蹭著劍刃而過,電光火石,火星四濺,而沈念星也不再留手,當即做出反擊,將劍刃倒轉,向外一撥,便將雙劍刺來,尹溫烈忙撤回銀槍擋在身前,但聞“乒”的一聲便各自後退三步,長槍對雙劍,尹溫烈自知要拉開距離,才能顯現出自己的優勢,唯有揚長避短,方有勝算,故而後跳兩步,又挺槍上前,連出三槍,皆被那沈念星橫劍擋住。


    眼看著二人交手已然超過十個回合,那些原先並不看好尹溫烈的江湖人便泛起了嘀咕,甚至還有人直呼不公平,隻說這沈念星既能數十回合大敗邱洪鳴,又怎會十餘回合還在與尹溫烈這般人糾纏鏖戰,一看便知是在放水,故而便開始起哄,企圖讓那沈念星或是尹溫烈分神。但兩人卻仍在應付眼前的對手,全然不理會周遭那些江湖宵小的言語。


    一槍紮過,收回三尺,反向額上挑去,複又照頭劈下,撥轉槍頭,搖斷槍杆,勁風橫掃。銀白的槍鋒在半空劃過一道弧形,若皎月彎刀,璀璨繁星,連連紮槍,變換位置,麵門,胸膛,小腹,皆不放過,那沈念星苦苦阻擋,化解攻勢,欲圖尋覓反攻之擊,奈何尹溫烈的攻勢極為迅猛,兼顧了速度與威力,叫沈念星難以分神。


    輕盈轉身,踏出右腳,順勢向前,一槍向上揚起,向沈念星下頜挑去,而沈念星則是偏頭躲過,反手持劍,壓住近在咫尺的槍尖,轉身踢出一腳,去勾那尹溫烈的胸膛,不想尹溫烈進退自如,後撤半步,抽出亂雪槍,又快步上前,縱身躍起,照頭便劈下一槍,沈念星忙高舉雙劍去擋,正卡住那亂雪槍的槍頭。可尹溫烈哪裏會就此罷手,不知不覺手裏便多了幾分力道,斷喝一聲向下壓去,但見其額角青筋暴出,汗如雨下,雙眼瞪圓,緊咬牙關,沈念星的雙臂也在一點點彎折,手中雙劍也被壓低幾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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