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司馬佐早已按照約定,在風來亭擺下一桌宴席,且四周都用巨大且繁多的屏風阻隔,看似是在為宴席中人遮風避雨,實則不過是掩耳盜鈴,為了掩蓋那早已埋伏好的刀斧手罷了。但司馬佐明白,韓追這等人定能看出這其中端倪,故而他料定,韓追此行定會帶來不少甲士,以防萬一。


    在他看來,今夜很有可能就是一場規模不大的惡戰血戰。


    忽見不遠處,風雪交映之中,一黑影徐徐靠近風來亭,那司馬佐的副將將手搭成眼簾,眯著眼睛望了一陣,這才轉過頭來對那司馬佐說道:“將軍,似乎是那韓追到了。”“到了?”司馬佐有些詫異的站起身來,他一直注視著前方,卻始終不見一兵一卒。可如今那副將卻說,韓追將至,著實叫司馬佐吃了一驚。


    站起身來快步來到亭前,順著那副將所指的方向,也眯著眼看了一陣,這才看清那小小一個黑影,乘著風雪,較快的朝此地趕來。“莫非真是那韓追?”司馬佐有些難以置信,他本以為韓追不可能看不出這乃是一場鴻門宴,再怎麽自信,至少也應該帶來五百甲士隨行,以防不測。


    但不想那韓追竟然單槍匹馬,獨自前來赴宴,這著實叫那司馬佐十分意外。待那黑影逐漸靠近,眾人的視線也逐漸清晰,果然是那韓追,提著劍跨著馬便大步朝風來亭趕來,行至亭前,翻身下馬,且看那韓追緩步上前,麵衝著那司馬佐,先行微笑抱拳道:“司馬將軍,定遠城前一別,風來亭相見,韓追已然前來赴宴,不知可否入席?”


    司馬佐被那韓追身上由內而外散發的一種自信與莫名的壓迫感深深的震撼到,沉吟片刻,才沉聲應道:“韓先生好氣魄,竟然孤身前來赴宴,實在令在下佩服、佩服......”而那韓追聞言卻麵無懼色,反倒朗聲大笑道:“哈哈,我為何不能單身獨騎前來,莫非司馬將軍這風來亭是甚麽龍潭虎穴,險惡所在麽?還是說,這宴無好宴,乃是一出鴻門宴,而司馬將軍的目標,正是在下呢?”


    說罷,那韓追登時變了臉色,微眯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警惕與狡黠的光,那司馬佐的被韓追此言嗆的啞口無言,沉默許久才苦笑著回答道:“先生說笑了,在下邀請先生前來赴宴,不過是仰慕先生大才,想討教一二,又豈會擺甚麽鴻門宴,那樣豈不是對先生這般大才的褻瀆?先生切莫誤會,這些侍衛乃是前來保護先生安全的。”


    韓追環顧四周,目光所及之處,盡是那司馬佐的衛兵與將士,且都披盔戴甲,全副武裝。這還隻是表麵上的,韓追用目光粗略一點,約莫有數百士卒,想來那屏風之中還隱藏著更多磨刀霍霍的刀斧手,等待著司馬佐一聲令下,便上前叫那韓追人頭落地。而即便如此,那司馬佐還能厚著臉皮,堂而皇之的將他們說成是前來保護韓追的侍衛,如此厚黑這一點實在是叫那韓追“敬佩”萬分。


    “哈哈,想必有司馬將軍這鐵桶陣一般的保護,今夜席間,我韓追定然安然無憂啊!”韓追說罷,大笑著就要往亭上走。既然這場戲已然開演,那無論如何,司馬佐都要親自把他唱下去,故而見韓追如此,那司馬佐趕忙畢恭畢敬的將那韓追向上迎去:“韓先生請上座!”二人並肩來到亭中,但見這不大不小的風來亭中擺著兩張銅案,案上早已堆滿各色山珍海味,韓追明白,司馬佐也是要借此機會,展示展示衛軍此次的軍力與糧草供給。


    “韓先生,請!”那司馬佐先是請韓追落座,自己也回轉案後,二人對坐亭中,其餘人等則身披甲胄,腰挎寶刀,侍候一旁。狂風撕扯著旌旗,金戈閃爍著寒芒,倒映著天地雪景,倒不似在荒郊野外的歇腳亭中,反倒有幾分在軍營中一般。見司馬佐舉杯,韓追也忙將身前的酒爵舉起,環顧四周,不由得感歎道:“貴軍還真是虎狼之師,氣勢雄壯呐。如此陣仗,實在少見,你我倒像是在軍營中飲酒一般。韓追乃是俗人,見此景不覺兩股戰戰,脊背發寒呐......”


    司馬佐聞聽此言,麵露詭異之色,輕笑一聲,放下手中碗筷便探頭問道:“先生既然投身行伍,棄筆從戎,征戰無數,先前更是擊退我大衛數次進攻,想來比這大的陣仗也見了不少,難道還懼怕刀劍麽?”


    “兵者凶也,我棄筆從戎,乃是為了安平黎庶,匡君輔國,而不是眷戀呐刀劍。焉能不怕?”韓追不緊不慢,不慌不忙,微笑著回答道。司馬望聞言竟然擺了擺手,朗聲吩咐道:“既然韓先生見不得刀劍,你等速速退下!”周身甲士聞令,毫不猶豫,一齊躬身拜道:“遵命!”數十上百名甲士一齊拜倒,那甲胄的擦碰聲也好似驚雷一般,震撼人心。卻看那韓追,依舊平靜淡然,毫無波瀾。


    “司馬將軍果然是大度之人,我且滿飲此杯,多謝將軍盛情邀請之恩。”說罷,那韓追仰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司馬佐見狀,也不肯示弱,也將酒爵翻了個底,似乎是覺著這小盞有些不大過癮,再怎麽儒雅,也是那行伍出身之人,故而司馬佐對左右吩咐道:“來人呐,我與韓先生飲得盡興,不醉不歸。且換大盞來!”


    不料那身旁副將卻弓著身子小心翼翼的緩步上前,伏在那司馬佐耳畔,輕聲耳語道:“將軍,此乃是你出征之前定下的軍令,凡在軍中,軍士飲酒不得用大盞,且不得過飲三杯。你看這......”這話不知為何,也落在那韓追二中,但見他微微一笑,並未多言,而是將酒爵湊到唇邊,又小小抿了一口。再看那司馬佐,猛地一拍腦門,好似想起了甚麽一般,恍然大悟道:“險些忘了如此要事!”


    “不知將軍還需要換大盞麽?”那副將複又問道。這下那司馬佐略微琢磨一陣,沉吟片刻,方才回答道:“不必了,既是軍令,自我以下,都該嚴格遵守,絕不能因某身份特殊便破例,此事權且作罷!”那副將聞聲便退到一旁,那司馬佐轉過頭來看那韓追反應,而這一連串的小動作盡皆被那韓追看在眼中。韓追乃何許人也,焉能不知這司馬佐的心思?


    似司馬佐這般小心謹慎,步步為營之人,豈會因飲酒而忘卻自己定下的軍令?這一切不過是那司馬佐提前安排好,故意演戲給那韓追看罷了。目的便是要讓那韓追知曉,衛軍上下軍紀嚴明,團結一心,實為不可戰勝。韓追自然心知肚明,但也不戳破,反倒順著那司馬佐的心意,拱手應承道:“司馬將軍軍紀嚴明,一視同仁,真是難得的將帥,韓追欽佩,欽佩!”


    “韓先生謬讚。”司馬佐手捧酒爵,徐徐站起身來,指著那定遠城的方向說道,“某實物大才,豈能比得上那荊南府城中,名震三關,名揚四海的鎮北將軍尹溫烈呐!想來他所率領的貴軍,才是真正的軍紀嚴明,百戰百勝呀!”韓追聞言,也起身說道:“尹將軍自是難得的將帥之才,但司馬將軍亦有自己之才能。正所謂天生我材必有用,何必妄自菲薄?”


    司馬佐頻頻點頭,又舉杯上前,佯裝隨口問道:“但不知現在貴軍轄下之地,主公為誰?想來該是那尹溫烈將軍,才能擔當如此重任罷?”韓追聞言,臉色微變,眉頭輕顫,但很快便調整過來,強裝鎮定,他自知此話分明是那司馬佐以言語試探,想要從他口中套出情報,而韓追自然不會叫他得逞,故而回應道:“將軍此言差矣。尹將軍雖是將帥之才,但卻無意坐那主公之位。”


    “但不知主公為誰?”那司馬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又靠近了一步,幾乎是貼著那韓追問道。但就目前的形勢而言,義軍的情況仍然不算樂觀,畢竟天下之大,重鎮之多,衛國還掌握著大部分兵丁、輜重與城池,而他們手中不過三府之地而已。而那薑遇鶴的身份還未公之於眾,即便是荊南府三地中的百姓軍士也鮮有人知,此時不是登基稱帝,昭告天下的最好時機,若是將這等重要的消息泄露出去,勢必會叫那衛軍不顧一切,大舉襲來,多線進攻。屆時,義軍將無力抵抗,而千裏之堤,潰於蟻穴。


    故而那韓追故意周旋道:“自是有大賢大才大德大能之人,擔當如此重位。”說罷,還煞有介事的望了眼那司馬佐。司馬佐這才意識到,似乎是自己有些失態唐突,這才平靜下來,後撤半步,躬身拜道:“是我唐突了......還請先生恕罪。”韓追擺了擺手表示並不在意,兩人複又對飲一杯,便各回銅案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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