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見司馬佐雷霆大怒,氣憤至此,便麵麵相覷,不敢言語。而那司馬佐卻仍在慷慨激昂的說道:“你們以為這是一件小事麽?你們以為,甚麽罪過都可以戴罪立功麽?殊不知戰場之上,違抗軍令,很有可能會將三軍推入萬劫不複之地!本座今日不斬那李密,他日,本座,以及你們在座的諸位將軍的人頭,都要被高懸在那定遠城樓之上呐!”


    此言一出,如同冷箭齊射,叫那一眾將軍脊背發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後脖頸,知曉那腦袋還端端正正擺在脖子上,便鬆了口氣。正在此時,那中軍大帳的門簾複又被人挑開,兩名軍前小校一前一後,走入帳內。而走在前頭那人手中托盤之上,正擺著李密的腦袋。


    他們乃是來向司馬佐交令的。李密已然伏法,司馬佐擺了擺手,長歎一口氣說道:“將這李密的首級選在寨門之前,叫將士們都看看,這便是違抗軍令的下場!本座倒是要看看,經過此事後,還有哪個人膽敢明目張膽的違抗本座的軍令!”


    眾將士麵露羞慚之色,紛紛低下頭去,不再言語。而司馬佐見狀,目光過處,無一人敢抬頭,他便語重心長的說道:“本座知道,在你們有些人心中並不服氣。認為本座乃是小題大做,若是果真如此,倒不如你們自己去向李延庭將軍講明,自去提領一支人馬,自去攻打那定遠城罷!隻怕到時,你們不是那韓追的對手,還要本座來為你們收屍!”


    “將軍息怒——”見司馬佐絕非玩笑,乃是真真正正的發怒,故而眾將官拜伏在地,哀聲勸道。“本座自別李延庭將軍後,率領數萬大軍來此與那薑軍交戰。肩上的重擔豈止千斤?攻破那定遠城,擊潰叛軍自然重要。但本座不僅要如此,本座還要保住你們每一個人的性命!因此才步步為營,這般小心!可到頭來,在你們眼中是不是都以為本座乃是個貪生怕死,畏縮之人?!我亦征戰多年,豈會懼怕那小小一座定遠城!我大可將你們盡皆派出,強攻定遠城。那又如何?!贏了又如何,輸了又當如何?你們還有性命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麽!難道你們真想做大英雄,馬革裹屍,叫你們那正在家中,無時無刻不再為你們祈禱的老父老母,白發人送黑發人麽!”


    司馬佐臉色鐵青,七竅生煙,越說越激動,說罷,又猛然抽出腰間佩劍,抬手落劍,將那帥案斬成兩段,而寶劍也斜插在當中。司馬佐再度看向眾將,卻發現諸位將官早已是淚流滿麵,跪倒一片,哽咽著拱手拜道:“將軍,切莫再說了......將軍的良苦用心,我等今日方知,日後我等萬萬不敢再違抗軍令,將軍讓我們往東,我們決不會往西......將軍,別再說了......”


    見眾將如此反應,那司馬佐這才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輕歎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心平氣和的對眾將說道:“好了,今日就到此為止罷......汝等切記,今日之事,不可再犯,否則決不輕饒!傳令下去,在寨前高掛免戰牌,但凡再有薑軍前來挑戰,隻以亂箭射之,其餘不予理會!”眾將官不再有其他異議,當即領命,散帳而去。而那仍獨自留在大帳中的司馬佐便轉過身來,看著那地圖上的定遠城,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韓子求啊韓子求,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甚麽多少手段。看看究竟是我道高一尺,還是你魔高一丈......”


    諸事皆畢,餘事不提。且說回那定遠城中,先前被那李密一舉擊潰的薑軍殘兵陸續倉皇逃回城中,向韓追稟明事情。韓追聽罷,大為驚詫。他不敢相信一向謹慎小心的司馬佐竟然真的會出寨迎敵,莫非是自己看錯了他?故而韓追本不相信此事,奈何所有回來的將士身上都帶著傷,且都說是被衛將所傷,叫韓追不得不懷疑是否是自己的計策出了問題。


    為了保險起見,韓追當即派細作前去查看,而當那哨騎發現,先前大破薑軍的衛軍戰將李密已然被司馬佐所殺,人頭也懸在寨門之上,除此之外,衛軍還高掛免戰牌,分明是一副要與薑軍打持久戰的模樣,故而當即回報韓追。韓追略微琢磨一陣,便認為此乃是那李密自作主張,擅自出寨應戰,誤打誤撞破壞了韓追的計劃,而他也因此被司馬佐斬首,而並非是那司馬佐的意願。故而韓追並不打算更改計劃,而是再度吩咐一批軍士,明日再往那衛軍寨前叫罵挑戰。若是能激他們出戰,重重有賞,若是衛軍閉門不出,也無有任何罪過。


    在韓追看來,若是能激怒那司馬佐,自然是大為難得,自己也好根據他的反應隨時更改計劃與對策,更進一步的掌握這司馬佐的根底。若是不能激怒司馬佐,衛軍依舊閉門不出,那便可繼續實施先前的計劃。故而無論如何,韓追都有七八成的把握,能一舉獲勝。


    且說在接下來的五日之內,韓追每一日都派出軍士前去衛軍寨前挑戰叫罵,而那衛軍卻按兵不動,閉門不出。一旦薑軍靠的近了,便萬箭齊發,將其逼退,任憑薑軍每日從日出罵到日落,哪怕是在衛軍寨前脫去衣甲躺到一片,極為懶散,那司馬佐也不曾派出一兵一卒,衛軍的戰將也再無一人向司馬佐領命出戰。


    兩軍就這樣過了五日,那韓追心想時機已然逐步形成,便放出消息,隻說是定遠城內缺少軍糧,軍心不穩,急忙命後方押運糧草到前線來,為此他還特意寫下一十三道文書,催促糧草押運。此事理所當然的被那衛軍細作探知,衛軍細作便合力在那傳送文書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果然捉住了一名信使。即便那人自稱是百姓,但衛軍細作卻從他身上搜出韓追的親筆書信來,細作們不該怠慢,當即回轉營中,將那密信上呈司馬佐。


    司馬佐知曉此事後,便將眾將招致大帳之中商議軍機,並當中拆開了那封密信,看罷密信後,原本微皺的眉頭也隨之舒展開來,大為驚喜,一拍桌案便將那密信置於身前,對眾將笑道:“哈哈,本座的緩兵之計已然生效,這韓追他要撐不住啦!”眾將聞言大為不解,趕忙齊聲問道:“我等不知將軍何意,請將軍明示!”


    “那定遠城中,囤積的糧草已然不足。想來也是應該,定遠城不過是一座小城,原本囤積的糧草不過供給一兩千人馬,如今卻要供上萬將士用度,如何能夠?本座早就料到這一點,故而避而不戰,以謀長遠。如今那韓追果然缺糧,軍心已然不穩,故而他連發十三道文書,催促那勝天府城火速押送糧草到前線,不想這文書卻落入我手,真是天助我大衛!”


    眾將士聞言也是頗為驚喜,相視一眼,麵帶喜色,趕忙躬身拜道:“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將軍深謀遠慮,我等不如也!如今天賜良機,但不知將軍有何打算?”司馬佐胸有成竹的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微微頷首,垂下眉眼便說道:“嗯......既然他缺糧,我們就不能讓他有喘息之機。先看看他們走哪一條路押運糧草,再斷了他的糧道!屆時,定遠城就會成為一座牢籠,成為薑軍的墳墓!”


    “將軍高見!”眾將再度拜伏,司馬佐難得心情愉悅,朗聲大笑,今夜更是下令軍中大擺筵席,與將士們痛快的吃一場,隻等良機到來。


    再說回那薑國戰將馮彪,自領了韓追密令後,便星夜趕回勝天府城,打點好糧草,裝滿一輛輛大車後,便在兩千軍士的護送押運下,徐徐向那蔣州城進發。而勝天府往蔣州城而去,隻有先前韓追指出的那一條四季常青的山林小路,兩千人與數百輛糧草大車便隱沒在山林之中,緩緩進軍。


    也正因為如此,司馬佐的探子在尋找薑軍糧道之時費了許多周折與心思,先是一連找了三日,都不曾發現薑軍的蹤跡。直到他們細細鑽研了這一帶的地圖,才在那地圖隱秘處發現了這一條山林小道。探子們不敢怠慢,當即展開調查,即便後來他們並未與那運糧隊直接撞上,但也在那條隱蔽的山林路中發現了些許散碎的麥穗小米,以及清晰的車轍印——這分明是薑軍的運糧之路!


    證實了想法的衛軍探子當即將那些“證物”轉呈司馬佐,並向他講明實情,司馬佐手裏攥著那幾顆麥穗,仰頭琢磨了一陣,趕忙問道:“你們可知,那薑軍的糧草最終運往了何處?可還是定遠城麽?”


    探子卻回報道:“回稟將軍,薑軍的屯糧之地並非是定遠城!乃是定遠城西南八十裏的蔣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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