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那衛軍將士一個個接著倒下,尹溫烈等人唏噓不已。但此事已成定局,無論尹溫烈等人如何說,司馬佐既死,他麾下的衛軍也被殲滅殆盡,故而尹溫烈等人沒有理由再在此地逗留,故而他們隻是將司馬佐等人的屍首,就地葬埋,也不曾樹立甚麽石碑墳墓,隻交他們受風吹雨打,風吹日曬,直到腐朽入土,與天地融為一體。


    且說那司馬佐等人不在怠慢,而是當即領兵前往泰陽城,與葉居霜、錦帆二人匯合。而泰陽城被義軍攻占,司馬佐兵敗身死的消息很快便傳入衛國境內,舉國震驚,他們沒能想到這小小的義軍果真能走到如今這一步。


    而李延庭得到此消息後,麵無表情,沉默不言,卻獨自一人在大帳之中坐了許久,他人隻知中軍大帳中的燈火亮了一夜,看來李延庭也是一夜未眠。直到第二日一大清早,那頂著黑眼圈的李延庭親自挑開帳簾,快步直奔那公羊圖的帳中。


    此時此刻,公羊圖正在帳內洗漱,見李延庭闖入帳來,並不吃驚,反倒淡然的坐在一旁,指了指身前的小凳,示意李延庭坐下。李延庭見狀微微一愣,想來他也是聖上與太尉大人欽點的征南大將軍,這公羊圖無官無職,更無爵位,卻在自己麵前如此倨傲,實在是令李延庭有些吃驚。但他畢竟有求於人,故而不敢多言。


    待他坐下後,拱手一拜,方想開口,不想那公羊圖竟然搶先開口說道:“李將軍難得到我帳中來,敢問可是詢問進軍之策麽?”李延庭頻頻點頭,連聲諾諾:“先生真乃天神也,有未卜先知之能。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本座先前對先生多有怠慢,還望先生看在太尉大人的麵子上,指點本座一二......”


    李延庭搬出“太尉大人”四個字,就是想暗示那公羊圖,要他知道,雖說公羊圖乃是太尉派遣而來,這李延庭自己更是太尉的心腹。他本想借此機會來與公羊圖套近乎,不想那公羊圖卻毫不領情,直截了當的擺開臉色說道:“嗬嗬,李將軍,向人請教好歹拿出些許誠意來,不然他人憑甚麽教你?你說,是也不是......”


    李延庭聞言無可奈何,但他已然走投無路,生怕自己成為第二個司馬佐,到最後身死他鄉,連馬革裹屍的機會都沒有,故而他當即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一撩衣袍便單膝跪倒在那公羊圖身前,恭恭敬敬地躬身拜道:“請先生教我......”公羊圖雙眼微眯,撫著下頜的一撮羊角胡複又陰陽怪氣的說道:“年紀大了,聽不見......”


    “請先生教我!”李延庭暗暗咽了口唾沫,調整了一下心態便咬牙切齒的說道。幸虧這營帳之中隻有李延庭與公羊圖兩人,否則若是叫他人知曉這李延庭身為征南大將軍,竟然給一個老頭下跪,隻怕是要顏麵掃地了。或許在他人看來,這可以說是不恥下問,可在李延庭看來,這就是丟了他的臉麵。


    見李延庭雖然口服心不服,但好歹也表現出了些許誠意,因此那公羊圖便開口問道:“司馬佐可是兵敗了?”李延庭聞言連連點頭肯定道:“確是如此!確是如此!想那司馬佐也算是我手下一員智將,能文能武,能耐極大,不想就連他也兵敗身死,三萬將士盡皆覆滅,事到如今,我等又該如何?還請先生明示......”


    “甚麽智將!還文武雙全?不過是個紙上談兵的家夥罷了,可笑可笑......”公羊圖聞言不屑一顧的輕笑一聲,他似乎有些看不起那司馬佐,故而說道,“想來他敗在那小子的手下,也是理所應當。哼哼,接下來便是老夫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李延庭見公羊圖終於要施展計策,因此大為欣喜,激動地站起身來,而那公羊圖也徐徐起身,自言自語,暗暗攥緊了拳頭輕聲說道:“師兄......幾十年過去了,不想你已然不在人世......既然如此,你和師父欠我的,就讓我從你的兒子身上討回來罷!”且說自那以後,公羊圖便被李延庭拜為軍師,兼任參軍,總掌軍中大小事宜,可謂是在這三軍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即便明麵上,他還是坐於李延庭之下,但即便是李延庭有何打算,還是要向他請示後,才能決定實施。


    且說那距離荊南府還有不到一千二百裏的衛軍忽然停止了進軍,並轉而向東進發——幾乎是原路返回。這自然是遵循了公羊圖的計策,但衛軍營內,上至李延庭,下至每一個士卒,都大為不解,還以為他們要就此撤軍,不再向三府之地進發。可公羊圖卻說:“要以退為進。”李延庭並不能理解,但也隻好遵從。


    且說那尹溫烈等人自攻下泰陽城後,為了不固守三府之地,而是進一步擴大義軍的地盤,故而便以三府之地為基業,以泰陽城為突破口,進一步往北進攻,一時間義軍聲勢浩大,每每兵臨城下,都有城內百姓竭盡所能的響應與配合,因此在短短三日之內,便接連攻下三座城池。義軍的地盤越來越多,勢力越來越大,兵力也越來越雄厚。而那尹溫烈與韓追則不舍晝夜的訓練軍士與籌備輜重糧草,隨時準備迎戰那不知何時到來的李延庭大軍。


    可隨著時間逐步的流失,他們連半個李延庭的士卒都不曾見到,因此眾人便心疑起來,莫非是李延庭見司馬佐兵敗身死,再無戰心,便就此撤軍?可韓追卻不這麽認為。因此他接連派出數十批哨騎沿途查探,最遠的竟然在三府之地以外三百裏的地方進行了搜尋,都未曾發現那李延庭的人馬,韓追等人便很合理的開始懷疑,是否是那李延庭故技重施,模仿那司馬佐用兵的方略,將人馬分散開來,逐個進兵,逼近三府之地,想給眾人來一招“神兵天降”。


    可就在眾人對李延庭的人馬沒有任何消息與掌控之時,他們安插在周遭衛國城池內的細作竟然傳回了消息——李延庭撤軍回了東陵府!


    尹溫烈等人大為震驚,就連那韓追都開始懷疑起自己,自己竟然接二連三的預判錯誤,幾乎給薑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即便眾人很是意外,但這很顯然是對薑軍最好的機會,故而尹溫烈再無後顧之憂,想來等那李延庭的人馬撤回了東陵府後,自己便可率軍北上,一點點的收複大薑失地。眾人一直在等待消息,約莫過了半月有餘,東麵便傳來消息。李延庭已然率軍退回東陵,陳兵城外,休養生息,等待時日,以謀長遠。


    而遠在荊南府的尹溫烈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尹溫烈不多耽擱時辰,當即點起兵馬,與葉居霜、錦帆共三人,率領一萬餘人馬,攻打他們北上的第一道阻礙——衍州府的萬壽城。這萬壽城乃是一座堅城,又是衍州府的咽喉,而衍州府本事就是入主中原的咽喉要地,一旦掌握了此處,那薑軍日後北上就不必再為補給線拉長,或是輜重糧草運送方麵的問題而擔憂的。若是不能攻下此城,那就相當於扼住了薑軍的咽喉,必然會掣肘尹溫烈,叫他寸步難行。


    這無疑一塊難啃的硬骨頭,但卻又是一塊不得不啃的硬骨頭,因此尹溫烈不敢小覷,有韓追等人為他坐鎮大後方,他便可防守一戰,率領一萬五千人馬,去謀取那守軍三千的萬壽城。想來五倍於敵人的兵力,該是薑軍到現在為止打得最為闊綽的一仗。


    那萬壽城的守將喚作郝文,名字裏雖然帶一個文字,可卻形如烈火,極為暴躁,使得一手好狼牙棒,有萬夫不擋之勇,人皆言他好比那後漢三國之時的莽撞人張翼德,可他既敬重君子,也體恤軍民,因此把這萬壽城治理的也算僅僅有條。而今尹溫烈率軍前來攻城,那郝文二話不說,獨自率領五百校刀手,大開城門,親自應戰。


    “大膽賊寇!竟然來犯我萬壽城境地,速速撤軍,免得少時人頭落地,身首異處!”且看那郝文頭戴湛金虎兜鍪,身披連環鎖子甲,體掛猩紅雲錦袍,手中提著一杆四十八斤重渾鐵長釘狼牙棒,胯下烏騅嘶風馬,威風凜凜,大有氣吞山河之勢,極為雄壯。來到陣前,連吼三聲,如是說道。身後隨即響起一陣低沉而渾厚的戰鼓聲與號角聲,將那郝文襯得愈發雄壯。


    而那尹溫烈不卑不亢,不緊不慢,打馬上前,朗聲說道:“我乃大薑正統天威起義軍領軍將軍尹溫烈,今日特領兵前來,收複我大薑失地!若你識相,便速速退出城去,免得少時交兵,生靈塗炭,玉石俱焚!”


    “好大的口氣!”那郝文聞言冷笑一聲,扯開韁繩便喝道,“那便要看看你有多少斤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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