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葉朔?”


    慵懶且帶著些許冷硬的聲音,傳了過來。


    隻見都統姬無夜緩緩直起身子,然後兩條修長的玉腿交疊在一起。右邊的甘棠侍和月亭侍趕緊將床椅的靠背,往前拉到一個合適的位置。


    姬無夜將身子靠在椅背上。一雙犀利的丹鳳眼,盯著葉朔。


    被對方盯著,葉朔仿佛有種被人看的通透的感覺。


    “屬下就是葉朔。”


    “聽說你和我的兩個侍女動過手,還贏了。”


    “屬下僥幸得勝。”葉朔道。


    姬無夜似乎有些不悅,開口道:“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什麽僥幸。你是劍修,當懷睥睨之氣。我且問你,再讓你和常月侍劍鬥,你可能贏她?”


    “能。”葉朔朗聲開口。


    站在姬無夜右邊的月亭侍,頓時蹙眉,稚嫩的小臉掛滿寒霜。


    她單膝跪地對著姬無夜道:“屬下願意同這姓葉的,在大廳內,來一場公平的劍鬥。求大人成全。”


    “目前你不是他對手,私下找時間和他請教。現在不是時候,起來吧。”姬無夜道。


    月亭侍狠狠瞪了葉朔一眼。一臉不甘的站了起來。


    葉朔感受到對方的目光,很是無奈,這好勝心強的丫頭明顯將他恨上了,明顯不是什麽好事。


    姬無夜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撫摸著塗的鮮亮的指甲道:“這次軍方的擂台決鬥,我本想拖些日子。可你竟然答應比武。擾亂了我的計劃。你可知道?”


    “我並未答應五日上擂決鬥。但陳牧抓了我舅舅相威脅。所以我必須上擂。”


    姬無夜,眼皮微抬,犀利的目光盯著葉朔:“若我不同意你上擂哪?”


    葉朔想也沒想,幹脆答道:“那屬下會脫去這身墨魚袍。”


    “你當監察司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姬無夜聲音漸漸拔高。


    站在葉朔身旁的蕭令,趕緊扯了扯葉朔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和姬無夜對著幹。


    葉朔微彎著的腰,漸漸直了起來。直視這對麵那個高高在上,權傾朝野的妖豔女子。目光清澈、幹淨、果決。


    “我就是一個普通武者,沒什麽劍立天下,樹德立功的崇高理想,我學劍是為了護我在乎的人,在他們遇到危險,能出劍相互,當他們遭遇不測,能拔劍複仇。”葉朔沉默了會兒道:“三日前,為了保全我舅舅的四肢,我去了監察司,親自跪在陳牧麵前,給他當狗,任他踢打辱罵。說這些事,隻希望都統大人,能成全屬下。”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


    不僅蕭令,和姬無夜,連一旁站著的月亭侍和甘棠侍都目瞪口呆。


    甘棠侍張大嘴巴,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月亭侍望像葉朔的目光充滿鄙棄、不屑,輕蔑,甚至厭惡。


    蕭令知道葉朔去了軍衙,必定會受傷,受辱。但萬萬沒想到,他親口將這事說了出來。


    沉默、死寂。大廳內一時間落針可聞。


    毫無征兆的,大廳想起一陣大笑聲。


    “哈哈哈……”


    這笑聲,陰柔中帶著濃烈的豪氣。


    能在這個地方肆無忌憚大笑的出來姬無夜,沒第二人敢這樣。


    她看著葉朔,犀利的丹鳳眼中透著股霸氣。


    “身為劍修,劍可折,不可彎。你這一跪,你的劍道,恐怕也隻能止步於此了。”姬無夜道:“況且,就算你上了擂台,就能救你舅舅?你當軍方是誠信買賣的商人嗎?”


    葉朔單膝跪地道:“我和他們說過,我舅舅出現在擂台觀賽,我才上擂。那時若都統願意出麵保下我舅舅,葉朔今生誓死追隨都統大人,鞍前馬後,隨意驅使。”


    “真上擂,你能不能活還是問題。”姬無夜想也沒想,揮手道:“你下去吧,我和蕭都護有事商談。”


    葉朔站了起來,退了出去。


    一旁的月亭侍,一臉鄙棄的看著葉朔的背影,嘴唇微動。看口型,應該是說,一個小小行走,能見都統已經是你莫大榮耀,竟然還想提條件。不知所謂。


    此刻,空蕩蕩的大廳內,下麵就隻有蕭令站著。


    “蕭都護,你覺得葉朔能不能贏那個邪和尚?”姬無夜重新做回床椅上。靠著厚厚的墊子,疊著腿問道。


    蕭令沉默了會兒道:“關於那個和尚,傳言很多。他能一路逃脫西邊追殺,必然不可小覷。監察司上上下下,和對方相同境界,且實力差不多的也就葉朔了。他能勝你的兩個入微後期侍女,可見,在入微境,已然是拔尖的人物。由他出戰,能贏固然是好,縱然是輸,想必也不會敗的太難看。”


    姬無夜鳳目一抬,眼中精光迸射,她道:“既是關乎監察司的生死決鬥,自然要贏。中都附進八府,除了葉朔,還有沒有可用之人?”


    蕭令皺眉想了會兒,搖搖頭道:“當日和葉朔一同經過文校武校之人,在武校中十戰連勝。是最近一年,中都最出色的行走。不過聽說他和那邪和尚動過手,沒幾招便敗下陣來。如今他已經辭去了行走之職。”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姬無夜臉上出現一絲愁色。


    若是軍方挑戰三境,四境武者,她手下倒是有大把人手可用。完全可以來一場監察司內部比武選拔,但偏偏這次對方派來的是入微境。


    這種境界在監察司內部,大部分都是行走。行走這種半雇傭式的人,想讓他們上台拚命,除非花大價錢。


    並且能應聘行走的人,大都是天賦一般的武者。更不可能出驚才絕豔之人。


    像是監察司目前的中流砥柱,方元緯和鬱泰,都是監察司自行拉攏,並培養的武道天才。


    監察司行走這一行列,基本沒這種人。


    姬無夜正準備向閣樓後行去,發現蕭令依舊站在原地。遂停下步子看著蕭令道。


    “有事就說。”


    蕭令堅毅微黑的臉龐上,浮現憂色。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剛才葉朔說,懇請我們救他舅舅。”


    姬無夜忽的擺手,打斷他道:“蕭都護,相識這麽些年,你是什麽人,我清楚。我是什麽人,你也清楚。監察司不是善堂。軍方這次突然發難,其中目的你我心知肚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他自在軍衙跪下後,便失去銳意睥睨之氣。更何況他還隻有兩節武道根骨。”


    蕭令沉默了會,咬了咬牙,鼓起勇氣開口道:“或許都統看走眼了,也說不定。他縱然實力不行,但其人,破案能力堪稱一絕。有他在,中都安寧不少,這人在別的地方或許一無是處,但在監察司,覺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數十年來,值得我下注投資的人不多。那位就是其中之一。但我還是看走眼了。”說完她情緒似乎有些低落,不在理蕭令,在月亭侍和甘棠侍的陪同下,去了裏屋。


    蕭令歎了口氣。搖搖頭,隻得轉身離去。


    他是什麽人?有人說他外剛內柔。有人說他將中都監察司看成自己的,特別護短。有人說……。


    總之,這些說法都沒說到點子上。


    大秦武道高手眾多,中都臥虎藏龍。但偏偏這個大秦國都要地,凶殺案有很多懸而未決。相比起武道高手,偵案人才少的可憐。葉朔或許實力不強,但偵破案件的能力一流。


    這是他最欣賞的。這點從中都監察司一直強調破案率,就能看出來。


    他很簡單,他就想為監察司,為大秦培養些人才。


    在如今大秦這個社會裏,他簡單的就像一個白癡。


    不過對於姬無夜的答案,他也理解。掌管大秦三大權力機構,所要考慮的必然比他要多。


    她口中那個看錯了的人,他們又何嚐不是看錯了。若不發生那件事,誰敢說,年輕一代劍首唯公子許。


    一劍洛水尋秋風,秋去風來影無蹤。


    這個風一樣的男子,來如山風呼嘯,聲勢浩大。去如葉落化泥,悄無聲息。


    他不是姬無夜,姬無夜也不是他。沒有誰對誰錯。


    一個修劍天賦出色,根骨很差,破案能力一流的人在她眼裏的價值。和在他這個重視破案率的都護眼裏,價值是不一樣的。


    他掌握中都監察司,她掌管天下監察司,包括他。


    葉朔從夜雨伶仃出來後。直接去了鳳舞天下樓。讓人帶話後,便在老地方的巷子中等著。


    沒過多久,顧驚夢便出現了。抱著劍,身著水藍色的裙裝。


    此刻是白天,她並未身著夜行衣。


    “封迪跑了。”顧驚夢開口。


    葉朔一楞。當時他還記得,兩人為了防止封迪逃跑,還加固了鐵鏈,就這還讓他跑了?


    “負責送飯的地鳥成員,死了。”顧驚夢道:“現場除了一堆染血的衣物,和地上的血跡,什麽都沒有。”


    葉朔頓時大驚,他瞬間想到,吳陽從葉秋城打探到的消息。


    被吃了?這個念頭猛的從他腦海竄了出來。


    他頓時打了個寒顫。


    兩人目光一對,各自沉默。


    雖然沒有明說,顧驚夢的想法顯然和他一樣。


    葉朔沉默了會兒道:“現在顧不上這麽多了。兩日後我將上擂台。若是我死了。南陵城的血案,就隻能靠你一個人了。你九截武道根骨,能者多勞,別閑擔子重。”


    說完,葉朔轉身。


    他忽而想到什麽,又回過頭來道:“我記得你說過,隻要能報仇,當狗又如何。我真給別人當過狗了。很難看,你說說就成了,千萬別做。”


    顧驚夢目送著葉朔離開巷子。腦海中一直回蕩著葉朔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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