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很大,但唯有南市有一座山,叫觀星山。顧名思義,這山就是用來夜觀天象的。


    大秦幾十年前,還有占星師,因為幾次占卜失誤後,占星師便被處死了。然後觀星山也便荒廢了。


    山頂上麵除了一個荒廢的閣樓外,並無其他建築。


    葉朔一大早出門,去監察司告了一天的假後,便來到觀星山。


    中都之人,每當生死決鬥前夕,都有上觀星山的傳統。名曰戰前問心。


    名字這麽高大上,其實就是,臨陣磨槍。


    有沒有效果就看個人了。


    葉朔也確實需要總結自己的劍道。上擂台,自然期望贏,若非萬不得已,誰會甘心坐那待宰的羔羊。


    雖然他知道目前的自己不是那人的對手,但他從想過放棄。


    輸了就會死,所以他隻有贏,拚命贏。


    觀星山,在整個大秦來說,不算高,但在中都八府,論高,論雄,論險也能排的上名號。


    由於以前是占星山,所以山上,修了一條小路,直通山頂。


    遠遠看去,這山如同一個巨大的圓形寶塔。下大上小。


    那天通往山頂的路,也分為三段,一段比一段陡。


    同樣的要想登上觀星山山頂,如同登樓般,得走那三段路。


    葉朔沒穿監察司的墨魚袍,而是一身便裝。


    今天這次戰前問心,更像是他給自己放的一個假期。


    來到山腳,葉朔看著麵前,滿眼蔥翠的竹林。忽的感覺自己隱約躁動的心,變得異常平靜。


    麵前的小路上,有一個木塊做的標識,掛在一旁的竹子上。


    木塊上隻有四個字:竹海聽濤。


    這四個字,寫的剛勁有力,龍飛鳳舞。


    葉朔看著麵前那條路,抬腿走了上去。


    觀星山的第一段路很長,並不直,而是蜿蜒向上。


    葉朔盡量放鬆自己,一邊聽著兩旁竹林的嘩嘩聲,一邊邁步而上。


    他並不急,走走看看,看起來很是輕鬆。


    如此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他忽而心有所感,猛的抬頭。


    隻見上方不遠處的一個大石上坐在一人。


    這人身材魁梧,麵對著下麵的路,腿上躺著一把劍,背後則是一把刀。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已經辭去行走之職的何酋。


    葉朔以為他早已經離開了中都,沒想到他竟然出現在這兒。


    何酋看著葉朔道:“有人說,臨陣磨槍,不亮也光。但你顯然不這麽認為。”


    葉朔看到何酋也頗為高興,兩人雖然話不多,但脾性差不多,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之感。他道:“不這樣認為我,也不會來此了。”


    “可你沒帶劍。”


    “那把劍,自我學劍開始,就跟在我身邊,今天我打算讓它歇息一天。”


    何酋道:“你既要磨槍,又沒帶劍,磨的是什麽?”


    “心。”


    葉朔看著何酋回答道。同時腳下的步子不停。


    “我還以為你離開了中都。”葉朔道。


    “送完刀就走。”何酋說完,縱深一躍,從路旁的石頭上跳了下來。


    葉朔一臉納悶,送刀?送誰?


    何酋走道葉朔的麵前道:“據他所說,我是第一個和他正麵交手而沒死的人。諷刺的是,能活著,不是因為我的實力,而是因為這兒是中都。中都又稱劍都,能壓製他的劍很多。”


    說完,他將背後背著的那把刀抽了出來。將自己的劍裝了進去。


    何酋看著葉朔道:“我和他交手不多,盡量將他的前幾刀,送給你。”


    說完,他走到路旁的草地上,將手上的刀扛在肩上。


    葉朔和喋血頭陀見過麵。知道何酋想模仿對方哪種不屑一顧的氣勢。


    但他本就是嚴肅的人,所以怎麽看都有種不倫不類的味道。


    何酋本就是用劍的,主攻劍道,這次想模仿喋血頭陀出刀,確實有些難度。


    葉朔聚精會神的看著他。


    何酋深吸一口氣,雙目一輪,刹那間,周身勁氣四溢。


    葉朔雙眼瞳孔猛地一縮。刹那間,何酋的刀,跨越五六丈距離。砍在一根大腿粗細般的竹子上。


    周圍忽的發出一陣嗚嗚哀鳴。


    刀收,麵前的竹子依舊隨輕風微微搖曳。


    好似沒有任何變化。


    驀的,一連串異響傳來。


    “砰,砰砰、砰砰……”


    這一聲爆炸聲,瞬間連成一片。


    何酋身前的竹子,俱都從中間開裂。


    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


    嘩啦啦,何酋身前一條線,十米遠距離的竹子,紛紛從中間裂開,倒向兩邊。


    他看了看周圍的景象,歎了口氣,感歎道:“終歸不是學刀的,比起他來差遠了。”


    說完他看著葉朔道:“這一刀,有沒有劈在自己頭頂的感覺?”


    葉朔一下愣住了,猶豫著要不要說真話。


    何酋看他反應,臉色略顯尷尬。


    葉朔道:“你不是學刀的,能有此威力,非常不錯。”


    何酋道:“我當時麵對他的刀,就是我剛剛說的哪種感覺,刀未至,卻仿若已經被劈開兩半,那是一種精神的壓迫和撕裂。你記住這種感覺,免得到時候猝不及防亂了分寸。”


    何酋也不是做作之人,再次出手。手中烏黑的後背刀,仿若一條出世的黑龍,在他手上卷起漫天青葉。


    他的動作很快,刹那間,劈出三十六刀。


    何酋右腿一劃,弓腿收刀。饅頭青葉,華為齏粉,洋洋灑灑,散落於地。


    葉朔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他驚歎的不是何酋這三十六刀,碎竹於齏粉的威力,而是看完這六十四刀,總感覺有種氣,一直憋在胸口。想吐吐不出來,想咽也咽不下。


    何酋收手,不在演示。


    因為,他敗在對方地三十六刀之下。所以也就沒有然後了。


    演完這三十六刀,何酋將背上的劍取了下來,將手中烏黑的刀重新插會原來的位置。


    “我已經盡最大能力,將他當日和我動手時,用的三十六刀模仿出來。氣勢,體內真氣運轉,且不談。出刀的招式動作我自認已經做到和他一般無二。”何酋道:“敗在他的刀下後,我整整三天不不吃,不喝,不睡,回憶那場比鬥的每一個細節。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他接著道:“希望這些,對你能有所幫助。保重。”


    說完他對葉朔抱了抱拳,轉身下山。


    葉朔從剛才那三十六刀的餘韻中回過神,看著一路大步流星下山的男子,怔怔出神。


    他猶豫了會兒道:“離開中都後,你去哪兒?”


    “去找會我手中的劍。”何酋道。


    “何時再回中都?”


    “放下我背後的刀。”


    葉朔目送著何酋順著下山的路,消失在視野裏。


    對方要找手中的劍,這話聽起來很怪,但一點獨不怪。


    何酋和喋血頭陀一戰後,劍心以破。看似劍在手中,但心中依然無劍。


    找回手中的劍,其實就是找回心中的劍。


    放下背後的刀,其實就是放下心中的執念。


    他們是朋友嗎?若是以前有人這樣問,葉朔必然會給出否定答案。


    如今若是有人問,他會肯定的點點頭。


    相比起蒙嘉齊、皮爾、塔利亞、他更覺得,他和何酋,單從性格來說兩人很相似。更像是值得深交的知己。


    除了何酋外,目前為止,還有那個十二宮的那個和他一樣根骨奇差,使刀的人,給他這種交淺言深的感覺。


    葉朔整理了下失落的心情。繼續沿著小路向上。


    一開始何酋坐著的那塊大石頭,其實就是觀星山第一段山路和第二段山路的分界線。


    來到第二段小路後,周圍風景已然大變樣。不再是成片的竹子,而是根根筆直的超天的鬆樹林。


    第一段路,叫竹海聽濤。第二段路,寫著鬆姿俊秀。


    葉朔邁步而上,雖然腳步不停,但卻在腦海中揣摩那三十六刀。


    葉朔順著小路,緩緩而上。


    一路上,青鬆俊秀,鳥語花香。


    如此,又過了大約一住半香的時間,他終於走完了第二段路。前麵就是更加陡峭的通往山頂的第三段路。


    忽然間葉朔愣住了。前方站在第三段路路口標識木牌處,出現了一個中等身材,蓄著剛針般胡子的中年漢子。


    黑色的墨魚袍上,繡著四尾小魚。雙眉低壓處,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道豎線,整個人,顯得格外嚴肅。


    蕭都護竟也在此。葉朔心中詫異,快步走上去,正準備行禮,確被對方給攔住。


    “都啥時候了,別整這些虛的了。”蕭令看著遠處的中都繁華的集事道:“你今天沒帶劍,到是稀奇。”


    葉朔道:“單都護說,你以前不是陳廣的對手,自從和一劍洛水尋求風趙青靈一戰後,便棄劍不用。多年後再次握劍,你和他依然平分秋色。他說這招有用,叫我試試。”


    “一點黑料,都被他抖了個一幹二淨。”蕭令道:“我雖手不握劍的,但我心裏一直有劍。修劍,終歸修的是心。你那個朋友何酋,之所以會這樣,其實是他一直一來,手中有劍,心中無劍,所以看不破,逃不出。一旦遭遇挫折,就會將自己鎖在籠子裏。”


    葉朔一驚,他仔細想想卻是如此。


    他雖然知道何酋陷入自我否定的狀態是不可取的,但一直沒搞清楚他為何會這樣。沒想到被蕭令一下點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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