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楊柳,時間的持有者、控製者,在共和時區所有領導人和地區時間領主的見證下以時間使者的名義起誓:我將成為中央時區第8區時間負責人。我願忠誠服從時間領主的所有命令,遵守時間規則,為維護四維和三維空間的和平穩定與繁榮做出自己的貢獻。願時間守護我們。


    這是屬於香港英治時期的故事,一個隻屬於我的絕密事件。


    對麵灰色的法式風格建築在廣南大街上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但它是有主人的,屬於桃園莊上最富有的老梁叔叔。街上並沒有多少多少人,畢竟桃園莊是個偏僻的郊區。此時已經入冬甚久,路兩旁泛黃的法國梧桐在風中輕輕搖晃,據老人們說是市長親自動員種植的。偶爾一兩輛奢侈的馬車壓著雪經過發出“哐、嘰…”的聲響,在這寧靜的村莊顯得格外嘈雜。三三兩兩有孩子隨著收工的父母回家準備晚餐,他們跟著夥伴們開著玩笑,將剛拔的枯枝拿在手上把玩著。我在簡陋的窗前清理著收藏的破爛瓶瓶罐罐,看著孩子們在雪地裏嬉戲打鬧堆雪人,門就被急匆匆的葛夫人一把推開。


    “何事會讓您如此驚擾呢葛夫人?明日即是聖誕節,戈爾先生想必會從香港趕回來與您共度節日,想必您會很高興。”我拿著一小塊殘破的抹布,在罐麵的花紋上來回搓著。


    “是你的父親,他出事了。”我手中拿著的蜂蜜罐“啪!”一聲砸在地上,著急隨著葛夫人往其住家趕去。


    冬天的寒風如鐮刀利刃,割在臉上叫人呲牙咧嘴;腳裸深陷在高過半尺的雪裏,需要費好大的勁拔出來,我卻完全沒心思去理會。我現在想著的隻有盡快看到我的父親。


    須臾我就在白色的世界裏認出了葛夫人家的特色籬笆,是巧手的葛夫人用草編的,非常結實——畢竟自己曾經被它拌了一大腳,被同伴笑話了好久;然而那籬笆根本沒有一點被破壞的痕跡。葛夫人的屋子是淡紅色的瓦磚房,看起來很是典雅;雖然隻有一層,對於暫時隻身居住的葛夫人來說還是顯得很大。曾經戈爾先生想從香港帶一隻小狗給葛夫人作伴,但葛夫人說自己哪有時間照顧它呀,就又給它送了回去。


    我們低頭進了葛太太的小臥房,雖然這房子很大,這房間卻是小的可憐。裏麵的家具還不算太寒酸,畢竟她的丈夫也算鎮上比較有錢的商人了。牆上是一個小壁爐,讓剛進來的我們一下暖和多了。我正對著一張算作結實的木板床,我父親碩大的身軀剛好能放置在這床上。旁邊是一個古典桃木的床頭櫃,其麵上擺著一根燃燒近半的香燭。


    “父親!兒子對不住您。”我跪對躺在床上喘息的父親喊道。他的身邊是葛太太請來的護士。她對我說:“非常抱歉楊柳先生,您父親的情況並不樂觀,我們暫時找不到病因。”據她說,我父親是在礦場挖礦時突然失去意識的,被工友送來了葛太太這裏。葛夫人對我搖了搖頭,看起來非常無奈,也提醒我不要靠得太近以免感染上這種怪病。


    很小的時候,家裏特別貧困,已經窮到揭不開鍋的程度。父母都失業在家,家裏也隻能靠鄰居們好心的捐助過活。但是再怎麽樣家裏並不能靠著鄰居們過一輩子,母親就決定離開家去找工作。那時的我哭著喊著不讓母親走,然而卻無濟於事。母親走了很久,久到我長大了懂事了;這期間母親也來過一封信,裏麵夾著一些錢,表示找到了工作讓我們不要擔心。這是母親到現在唯一的一封信,她也再沒回到家裏過。我們試著寫信給寄來的地址,得到的回信卻是母親已經從那裏搬走了。至於去了哪裏,無人知曉。自從母親走後就一直是父親照顧我,不久以後他也順利找到一份在礦場的工作,每天舍不得吃工人的夥食,一定要帶回來和我一起吃。就這樣我們堅強度過了十年。這十年裏,父親雖然並沒有時常提起母親,卻時常在窗前看看外麵的街道,我知道他這是尋找母親的身影。小鎮改變了許多,有一回他和我說:“我親愛的兒子啊,你說母親要是認不得回家的路了可怎麽辦喲。”我親愛的父親,我和你一樣牽掛母親呀。


    可現在,唯一能照顧我的父親可能也要被奪走了。我知道父親生病了最記掛的人一定是我。我朝著床大聲說:“父親,孩兒已經長大了,您不用再擔心我了。”父親的喘息聲好像漸漸平穩了,我似乎感覺到父親的欣慰。說完我就退出了房間,不該讓自己吵攪到父親的休息。一出房間眼淚就止不住了,我蹲在牆角,感受到的隻有無助。葛夫人輕輕蹲在我旁邊拍著我的後背,告訴我一定會沒事的。


    刺骨的寒風臘月,風狂吼叫著,天空也是灰白的,葛夫人的後院都被弄得狼狽不堪。葛夫人看到這幅景象,就招呼我在她家吃飯。我心情本來就很糟糕了,也沒力氣去推脫,就順從了她的意思。


    葛夫人讓我先坐著等等,自己就去忙著準備飯菜了。坐了一會兒我便坐不住了,就站起來在起居室裏來回踱步。我不僅擔心我的父親,也是想著自己的母親。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母親的消息了,這麽冷的天她是否穿得暖和。我站在窗前,任思念飄遠……


    “楊柳啊,別太擔心了,來嚐嚐我的手藝吧。“葛太太朝我笑了笑,縱使她滿臉深深淺淺的一道道皺紋,看起來仍是那麽和藹可親。餐桌上已經擺上了馬鈴薯沙蘭,一大塊豬蹄,還有,烤火雞?葛夫人興致地一道一道介紹著她自創的菜名,我卻驚異不已。這年代還能吃到這麽豐盛的東西?我抬起頭,呆呆地看著葛太太。她笑嘻嘻地說:“聖誕快樂孩子!這些食材都是前段時間戈爾花了大功夫從外地帶回來的,要謝就待會兒謝他吧!”她一說我又忍不住要流眼淚了,趕忙別過頭去。葛太太忙著切烤火雞也沒注意到我,就叫我趕緊吃。我胡亂地擦擦臉,就開始大吃起來。


    一邊吃我又跟葛太太聊起了家常,她問起我對未來有什麽打算。我說還能怎麽辦呢,上完學就像我爸爸一樣去礦場工作了。葛太太又說一個上了學有文化的人要有更高一點的理想和追求,有沒有想過去當老師?我微微笑了笑沒立刻回答,而是思考起來,得出的結論是我的家庭壓根就沒有錢支撐我讀到能當老師為止,更何況我還有一個重病的父親,他肯定需要我的照顧。葛太太搖了搖頭,顯然覺得我可憐,就說她可以幫助我。我笑了笑對葛太太說:“不要可憐我,我這種情況沒什麽,世界上比我可憐的人還多的是呢。而且我也不想靠你的幫助,你們和大家給我的幫助夠多了,我要是一味索取,就變得像這個世界的寄生蟲難以自立。“葛太太一時愣住了,不過她很快就恢複了笑容。


    已經是快要午夜的時間了,葛太太的門被敲響,葛太太擦擦手就過去開門。開了門就看到戈爾先生站在門口,身上都是白白的雪花,看起來很是滑稽而又讓人覺得很漂亮。


    “我今天早回來了。“戈爾先生對葛太太笑著,兩個人就抱在一起。“歡迎回家親愛的。”


    戈爾進來就看到了我,似乎挺驚喜的。“楊柳!你也來了呀!這個聖誕就是要好好熱鬧熱鬧。”戈爾先生的眉毛一翹一翹的,看起來像是隨著雪花起舞。葛夫人到戈爾先生身邊悄聲說了幾句,戈爾先生就安靜下來了。“你父親一定會沒事的,我相信。”我對戈爾先生點點頭表示感激,又為那些美味晚餐道了謝。隨後跟他問候了幾句,了解一下他的近況。


    戈爾現在已經在市鎮中心有了官職,待遇也很好,過完新年應該就可以搬回家裏住了。他的兩個孩子都在市鎮學校上學,平常隻有周末才會回到家中,就算是聖誕,也隻有再等到元旦才能回到家。


    葛太太把留給他的菜肴又從廚房端了出來。戈爾的眼睛瞬間就亮了,開始大嚼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讚美著。“親愛的你的廚藝又長進了呢!”葛太太在一旁咯咯地笑著,丈夫的誇讚讓她很是開心。


    說笑間,我注意到牆上的鍾。已近深夜,繼續逗留隻會影響戈爾家休息。我就主動跟葛太太說要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探望。葛太太又挽留了我,讓我在她家裏留宿,戈爾先生也出麵說他家還有空房間可以給我住。可這回我就沒有妥協了。


    他們看說不動我,便無奈地叫我路上小心,葛太太還叫戈爾先生出來送送我,仍是被我婉拒。出了房門,外麵已經十分安靜了,剛下完的雪讓這個小莊感覺來格外地幹淨。我雙手插在已經脫線露底的口袋裏向家的方向走去,抬著頭看著明朗的星空又陷入思考。


    這下我的人生真的要靠自己了呢,我對自己說。


    楊柳啊,你要快快長大。


    楊柳啊,你要長成我喜歡的樣子。


    身後的風塵龍卷驟然暴起。


    由這一步,生死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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