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淳於髡的喊話,龔壽先跳出圈子,孫子斌自然也收手站在一邊。


    淳於髡走到孫子斌麵前,拱手笑道:“三位小哥,不要誤會,老朽並無惡意,隻是見三位氣度非凡、有龍鳳之姿,有心結納,故而存心相試,望三位小哥幸勿見怪!”


    孫子斌既然已經知道,這個老頭不是一般人,當然也不願得罪他,見他把話說開了,也忙躬身施禮道:“老先生勿怪,我等年幼無知,不通世故,唐突之處,還望老人家海涵。”


    淳於髡道:“老朽淳於髡,濫充稷下學宮祭酒之職。還沒請教那兩位小哥怎麽稱呼呀?”


    孫子斌一聽淳於髡三個字如雷貫耳,忙又躬身道:“原來是淳於先生?晚生讀過您的很多文章,仰慕已久、仰慕已久。”


    蘇子季、張子儀也聽說過他的事跡,讀過他的文章,也過來見禮道:“晚生蘇子季、張子儀拜見先生。”


    要知道,稷下學宮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座官辦的高等學府,而祭酒的官職,相當於科學院、北大、清華的院長,在當時是比列國的首相,還要顯赫的位置。


    淳於髡點頭道:“幾位小哥,資質非凡、智識超卓,老朽佩服啊!{又用手一指張子儀笑道}尤其是你,才思敏捷、妙語連珠,真是極品話嘮啊!很對老朽的脾氣。”


    大家就都笑起來,氣氛一下就緩和了許多。這淳於髡最善詼諧,後世司馬遷把他寫進滑稽列傳裏,可見傳言不虛。


    蘇子季笑道:“老先生看人真是入木三分呐!剛認識,你怎麽還知道他小名呢?”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張子儀就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我、我、我是個話嘮,一個時辰不說話,我就能憋死。還、還沒禮貌,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別跟我一般見識。”


    淳於髡大笑道:“你何止話癆呢?已經是天才了,連道歉都把門關上,我要怪罪你,就成小人了唄?”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原來很多衛士也已經圍了過來,聽笑話、看熱鬧,場麵氣氛融洽,一片歡聲笑語。淳於髡平時待手下十分親和,說話又風趣,大家都喜歡他。他對手下常說,在公共場所大家一定要有儀式感,私下裏就不必拘謹了。


    大家開了一陣玩笑,淳於髡才正色道:“你們都是哪裏人士?師尊是誰?家世如何?”


    張子儀嘴快,搶著回答:“我是魏國人,孫師兄是齊國人,蘇子季是洛邑人。我們是師兄弟,師父是縱橫家王栩,現在叫王蟬。家世嗎?都不怎麽地,我家是農民,蘇子季家是富商。就孫師兄祖上挺厲害,他是兵家之祖孫武的後人。不過,年代久遠,也不作數了!”


    場中的衛士們見他急三火四的說話,想到他是話嘮,又笑起來。不過,淳於髡卻沒笑,吃了一驚道:“噢,怪不得你們這般了得!原來是王栩的徒弟,我跟你們師父在稷下學宮相識,也算故交,原來咱們都不是外人呐!他老人家逃名避世,後來不知所蹤。現在你師父在哪裏修行?你們這是去哪兒啊?”


    張子儀還要說話,被蘇子季拉了一把,就停嘴了。孫子斌道:“家師前一段時間,受南華真人莊周所邀,前去東海會友了。我們這是去洛邑蘇師弟家。”


    淳於髡歎道:“王仙師乃是世外高人、海外真仙呐!老朽凡夫俗子,無緣與他老人家朝夕相聚,真乃終生憾事啊!”


    孫子斌道:“您太過謙了。我師父也很敬重您,否則,他怎能收藏您的著作呢?”


    淳於髡道:“跟他老人家比起來,我這點虛名,真是不值一提啊!——好吧,正好我們同路,一起走如何?”


    孫子斌道:“您不怕我們攪擾您,那當然太好了!”


    淳於髡道:“攪擾什麽?你們能跟我同行,陪我聊聊天,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轉頭指著那名二十多歲的儒士道:“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儒士也是我們稷下學宮的編修,叫陳軫,也是少年才俊,你們認識一下。這位跟你切磋武藝的,是我的弟子,叫龔壽。”


    孫子斌等三人又上前與他二人見了禮。淳於髡道:“陳軫,你和我坐一個車,讓孫世侄他們三個坐你的車。”


    淳於髡已經改口管他們叫世侄了,足見他們的關係又近了一層。安排妥當以後,陳軫就上了淳於髡的馬車,孫子斌等三人上了第二輛馬車。蘇子季、張子儀非常興奮,簡直樂不可支。因為即使是出身自稱‘公子哥’的蘇子季,也從來沒坐過這麽豪華的馬車。


    在古代,士農工商,商人是排在最後的。這還是近代的排名,而在上古晚期,也就是春秋戰國時期,商人的地位更低,消費標準受到嚴格的法律限製,商人出行隻能坐牛車,坐馬車必須是雇傭的,自家是不準擁有馬車的,否則,是會受到法律追究的。張子儀是農家子弟,雖然有擁有馬車的權利,卻沒有擁有馬車的能力,也就是買不起。所以別說坐了,就連見也沒見過這麽漂亮的馬車。


    孫子斌畢竟年齡較大,還肩負著照顧兩小的責任,所以比較談定。他臨上車的時候,下意識地向後瞄了一眼,發現距他們很遠的地方,路邊樹下,有兩匹馬停在那裏。一般人視力有限,肯定看不清楚。但孫子斌他們都經曆了築基洗髓的修煉,感覺器官較常人勝出多多,視力極佳,一瞥之下,就看到樹下還站著兩個人,正向他們觀望。孫子斌並未介意,因為淳於髡的車隊,聲勢浩大,尋常路人都在刻意回避。車隊繼續行進,接近中午的時候,到了徐家鎮。


    徐家鎮是西周公國的邊境重鎮,與魏國、韓國毗鄰,是個三國交界的城鎮。所謂重鎮,並不是指重兵把守,而是重兵收稅。因為徐家鎮的位置得天獨厚,商業極其發達,用現在的話說,是個商品集散地。三個國家的官商和個體戶,都在這裏進行商品交易。上文說過,西周公國是個中立國,基本處於軍事不設防的狀態,這裏國家工作人員和軍人也很多,但不是為了打仗,而是為了收稅。那個時候的商業稅收很重,徐家鎮是西周公國的重要稅收來源地,幾乎占了西周公國總稅收的三分之一。因此,徐家鎮的繁華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車隊臨近徐家鎮時,徐家鎮的最高軍事長官關尉卓夫、行政長官關吏趙吾,帶著一幹隨從人員,正在鎮口迎候。因為淳於髡為了達到齊威王的造勢目的,行進速度十分緩慢,每到一處都肆意張揚,所以,他們早已得到信息,故此奉王命在此迎候。


    雙方見麵,難免寒暄客套一番,趙吾還言明公國太宰顏昌、大司空趙累、大司馬姬福,已從洛邑出發,率王室禁軍虎賁三百,正在迎接的路上。為了安全起見,請上大夫暫在小鎮歇馬,等候上官來接。


    因為齊國當時如日中天,又是打著朝拜的旗號,周顯王受寵若驚,所以派出了國之三公遠道來迎。周顯王即位以來,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搭理過他,現在齊國來朝,真是天大的喜事和榮寵,恨不得親自來接才好。


    車隊一停,張子儀、蘇子季就坐不住了,說是要解手,其實是想出來看熱鬧,孫子斌隻好跟出來,怕他們再惹出事端。兩小下了路,跑到僻靜處,擠了兩滴答尿,就回過頭來,開始看熱鬧。


    孫子斌跟在後麵,偶一回頭,就又看見那兩個騎馬的人,信馬由韁的慢慢地走過來,還停在距雙方官員很近的地方觀望,似乎也像兩小一樣在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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