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天香樓


    池夏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臉,隻能讓苗苗陪著,穿上了皇後的大朝服。


    現在製的是冬朝服。


    有朝冠、朝袍、朝褂、朝裙和朝珠組成。


    冬朝服厚重,明黃色的朝袍邊緣也都飾以貂絨,連帽子上都有厚厚的貂絨,衣服還配有批領、護肩。


    這一套不說有二十斤也絕對超過十斤。


    池夏艱難地朝雍正行了個禮:“可以了吧?”


    皇後身高中等,大概是一米六幾的個子,但因為常年病弱,很是清瘦。


    而她的的身高其實比皇後是要高一些的,日常也是吃得香睡得好,沒有皇後那麽瘦。


    但朝服是寬大而莊重的,難免都會做得大一些。


    所以這套衣服一上她的身,反倒變得十分貼合了。


    她的容貌不是絕色,卻總是神采飛揚,自有氣度,不像是被架在朝服裏,而像是與朝服相得益彰。


    雍正想起她昨晚在燭火下侃侃而談,賺了洋人的錢要如何發展民生和“基建”,隻覺得她與這朝服各有光華,互相輝映。


    微微愣了一下,才衝她點頭:“免禮。”


    池夏被這繁複的衣服弄得一個頭兩個大,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神情。


    隻看到曹夢跪在那兒連臉都快要貼著地了,體會了一把有人撐腰的“爽”,就趕緊拉著苗苗幫忙,把這十斤重的行頭脫了。


    等換上自己的衣服,她瞬間覺得手腳都輕鬆了。


    雍正還在等她,見她換好衣服出來,便朝她伸手:“走了,年希堯已經看完了,方才正在尋你。”


    年希堯找她,那肯定是談技術。


    池夏也覺得這些朝服、吉服、常服看起來都大差不差,沒興趣再看。


    ~~~


    高其倬今日在總督府裏安排了宴席,在織造局門口等候聖駕許久,好不容易看到主子出來,卻又被拒絕了。


    雍正對他好歹還留了點情麵,隻揮手說不必。


    看看曹家的恃寵而驕,他對去臣子家吃飯住宿這種事已經有“陰影”了。


    池夏一抬頭看到了對麵就有個酒樓。沒有招牌,看起來很低調。


    索性提議:“這會也到了用飯的點了,咱們不如就在這酒樓裏用飯?花錢吃飯,就跟普通客人一樣。皇上付錢,請咱們和高大人一起。”


    這會已經是飯點了,就算要啟程,也得先吃了飯。


    雍正這才點了頭。


    高其倬本來想去“清場”,但看主子已經進去了,也不好再拖拉。


    他們要了一個包間,雍正接過菜牌看了一眼,上麵好大三個字。


    ——天香樓。


    池夏也看到了,頓時有點無語。


    有種冤家路窄的感覺。


    大門口什麽招牌也沒有,她也沒想到這就是那赫赫有名的天香樓啊。


    高其倬介紹:“皇上,這就是曹家姑娘親自掌勺的天香樓,他們這裏的招牌菜是雪山銜翠,舌燦蓮花,還有蟹釀橙,蟹黃湯包。不過今日曹姑娘也在織造局,菜色恐怕不如往常。”


    出來大半天了,一行人都餓了。


    雍正直接點頭:“既是特色,就都上了。”


    年羹堯也跟著道:“什麽了不得的菜還隻能一個人做?廚子手藝不都差不多。”


    他雖然看不慣池夏愛出風頭,但更看不慣曹夢那又清高做作又可憐兮兮的假模樣。加上池夏昨晚那些話,他聽著還挺有道理!


    等候上菜的功夫,池夏往樓下一看。


    正瞧見曹夢和曹顒也進來了。


    掌櫃說了幾句之後,曹夢就往樓上來。


    池夏無奈地歎了口氣,就聽得她在外麵喊“臣女求見皇上。”


    他們進了樓上這個雅間後,高其倬的人還是把樓上清過場了。


    雍正不想搭理。


    但曹夢就在門口跪著:“臣女自知僭越,求皇上恕罪,但臣女有話要說,皇上這樣對曹家,於情於理都不公。”


    池夏搓了搓耳朵。


    說實在的,要不是曹夢剛才手段那麽低級地給她上眼藥,就憑她做飯這麽好吃,她甚至都有點心動想把她留下來。


    不進後宮,做個管膳食的女官也行啊!


    但雍正明顯非常不喜歡曹家人。


    池夏給他倒了杯茶。


    高其倬這回識眼色了:“臣去打發了她。”


    但這是人家的酒樓,就算打發了她,也難免有別人幫著傳話。


    雍正索性讓他把曹夢帶進來。


    曹夢一進屋就跪下了,眼淚含在眼眶中,要落不落:“皇上,父親當年,因為先帝的一句話就舉家遷來江寧,這麽多年來兢兢業業未有絲毫疏忽,無論是什麽品製的服飾,江寧織造局從未有過任何疏失。”


    “即便欠了國庫些許銀兩,皇上也知道,那是因為父親接待了先帝爺數次南巡。父親一生忠君愛國,前些日子已起不得身了,聽聞皇上也南巡到了江寧,還惦記著要來給皇上磕頭,給您修繕園子。”


    池夏有點失望。


    她本來還以為曹夢這麽有心眼兒,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五來,結果顛來倒去還是這幾句。


    這就沒什麽意思了哦。


    果然雍正根本不吃這一套:“忠君愛國不出疏漏,那是臣子本份,更何況就為這點本份的事,皇阿瑪已經再三加恩曹家,把你們一個一個養得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人間疾苦。”


    “曹顒二十好幾了吧,皇阿瑪也給過恩旨親封了官,天天跟著曹寅辦差辦差,辦了幾年連紡織機怎麽用都不知道,朕都替他羞得慌啊!”


    “告訴曹寅。朕不需要你們惦記,也不需要你們逢迎,他欠國庫的銀兩,有多少是因為皇阿瑪南巡,有多少是因為你曹家揮霍無度,讓他自己算算。算好了自己上折子告訴朕。”


    雍正眯了迷眼:“你的天香樓聞名江南,聽說這道舌燦蓮花,隻取鴨舌最尖處與蓮心一點嫩芽炒製。想必織造府這般精細的菜肴也是數不勝數。難怪幾十萬兩,在曹大小姐眼裏,也不過是“些許”銀兩啊。”


    曹夢哭的梨花帶雨,說得也是情真意切,原本想著怎麽都能討一分情麵。


    其實如果是康熙在,這錢說不定大手一揮就免了,曹家人在江寧織造這個“崗位”上該怎麽世襲還怎麽世襲。


    若是康熙別的阿哥,多少或許也顧及父親的情分,網開一麵。


    偏偏她遇上的是雍正。


    在他這裏,辦差辦不好那是第一等的大過錯。情分是不可能替代才能的,更不可能替代銀子。


    再者說,隻有他承認的“情分”那才是“情分”。


    再美也隻能被噴個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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