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所負責燒水煮茶的仆役沒見過世麵,此時早就嚇得手足無措,義銀揮手讓她離開,然後對兩位法師笑道。


    “古刹清茶不比堺港的奢華,我們就來煮沸茶梗,體味一下佛前的清苦吧。”


    兩人先後稱善,恭維起聖人佛心獨具,一旁的同心眾已經取了清水來煮,準備好了茶葉。


    看著同心眾在遠處忙碌,義銀淡淡說道。


    “聽聞兩位法師一直想與我會麵商談,擇日不如撞日,你們有話不妨現在直說。


    京都事畢,過幾日我就會離開伏見城,回返多聞山城。”


    兩位尼姑心頭一沉,她們沒想到聖人第一次願意直麵宗派問題,就是下最後通牒。


    且不說天海與崇傳之間暗藏的鬥爭之心,僅論公心,一次喝茶間的簡短對話又能談出什麽來?


    可要是不抓住這次機會,等聖人一走,已經準備了半年的新神道教課就要動手了。


    高田雪乃那個瘋子不知道從哪搞來那麽多錢,收買了大量亡命徒充作信徒,磨刀霍霍就要重演當年的天誅,讓京都再度血流成河。


    一向蠻橫的山法師看到更瘋狂的神衛,也是心裏發怵,不願意真的發生流血衝突,讓比叡山再次遭遇佛難。


    沉默半晌,到底是天海底氣更足,率先開了口。


    她與聖人關係不一般,畢竟睡過兩次,甭管嚇得陰萎遠遁有多狼狽,這層關係到底比崇傳強一些。


    再者,她是足利私生女,足利義輝的便宜妹妹,雖然不容世俗,但聖人念著亡故未婚妻的舊情,不至於為一兩句稍稍僭越的話翻臉。


    天海低頭作揖,硬著頭皮說道。


    “聖人可知這半年來,高田姐妹不斷挑釁佛教宗派,京都周邊來了許多陌生麵孔,給京都治安造成很大麻煩。”


    義銀淡淡說道。


    “陽乃和我說過,那些是雪乃新招募的神衛,新神道教在京都的神社最近不太平,用來看家護院的。”


    聽到聖人如此親描淡寫,崇傳也按耐不住發聲道。


    “聖人如此偏袒新神道教,難道一點不擔憂佛教諸派為之心寒嗎?”


    義銀微微皺眉,很不喜歡崇傳的衝動,比起天海唱白臉,崇傳顯然是有些昏頭了,真以為佛教諸派能威脅聖人,竟敢配合著唱黑臉。


    看見義銀微微眯眼,天海暗道一聲不好。


    若是在其他場合,天海很樂見崇傳被聖人訓斥,但今天不行,今天的天海和崇傳站在一個戰壕裏。


    不等聖人說話,天海已經開口懇求道。


    “聖人,天台宗這些年恭順聖人,傳頌聖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請聖人體恤憐憫。”


    崇傳這時也反應了過來,低頭服軟道。


    “聖人慈悲。”


    義銀歎了一聲,說道。


    “我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也不是不給你們生存的空間,但你們要懂得適可而止。


    你們應該明白新神道教對斯波家的意義,斯波神權的權柄不容窺視,這是底線。”


    崇傳目光一閃。


    “聖人希望新神道教做的事,臨濟宗也可以做。”


    義銀深深看了眼崇傳,說道。


    “我和陽乃已經談好了,她對斯波家是忠誠的。”


    崇傳不服道。


    “我也可以忠誠於斯波,我也可以談。”


    義銀看看崇傳,再看看天海,笑道。


    “高田陽乃可以全權代表新神道教,接受我的建議,你呢?能全權代表佛教諸派嗎?”


    天海與崇傳下意識看向對方,麵色都不自然。


    高田陽乃可以在新神道教說一不二,但佛教諸派這邊可就難了。


    佛教傳入島國近千年,發展至今早已是宗派林立,心思各異,想要選出能夠一個代表所有宗派的話事人,談何容易。


    鐮倉幕府,足利幕府先後在五山製度上動腦筋,其實就是想給佛教諸派立一個聽幕府話的話事人。


    可最後呢?被幕府寄予厚望的臨濟宗,在五山製度建立之時風光無限,最終卻鬧得四分五裂,這背後的緣由值得深省。


    到底是誰不願意看到臨濟宗上位?還是說佛教諸派的大家都不樂意呢?


    崇傳說到底也就是南禪寺的主持,隻能代表臨濟宗中的一派,她站出來說替聖人作倀,聖人聽得想笑,你特麽的算老幾?


    比起身為天台宗這一大宗上人的天海,崇傳的底氣更弱,她要依靠搏出位得到更多的關注和支持。


    所以,崇傳在神佛之爭中表現出了急躁,因為她必須比天海更激進,才能得到佛教諸派的支持。


    天海比崇傳表現得更冷靜更理智,並非是天海比崇傳更聰明更睿智,而是因為兩個人身處的位置不同,使得天海更為從容。


    可即便天海更有底氣,也沒辦法在聖人麵前裝硬氣,因為她知道聖人夾袋中還有更好的談判人選,那就是高野山真言宗的長覺上人。


    真言宗雖然不在京都興旺,但其深耕在紀伊,奈良等佛教氛圍濃烈的地域。


    長覺上人這些年與聖人一直合作愉快,要論親近,天海也不敢比較雙方在聖人心中的分量。


    大家都想當聖人最信任的那條狗,但比起崇傳這條愛叫的狗,高野山那條不叫的狗才是天海真正忌憚的對手。


    畢竟,咬人的狗不叫。


    義銀拋出一句話,就把眼前兩位佛教大佬都給幹沉默了。


    佛教勢力雖大,但內部的矛盾糾紛太深,崇傳,天海,長覺,她們團結不起來,就沒有底氣硬剛聖人。


    真把聖人惹毛了,拉一派打一派,誰都不願意便宜了別人,削弱了自己。


    幾句話把兩人的氣焰掐滅,義銀微微一笑。


    崇傳唱黑臉,天海唱白臉,真以為一黑一白唱雙簧,就能在自己麵前討個便宜嗎?


    崇傳與天海之爭,早就不是什麽秘密,她們不可能真正聯手,義銀自然也沒有顧慮,想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


    打壓了佛教兩大佬的氣焰,義銀大棒之後終於給出了甜棗,他說道。


    “我已經和高田陽乃談好了。


    毘沙門天是武神,道路守護神,佛教護法神,卻沒有輪回的神職,新神道教的教務不會摻和陰曹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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