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山城內,鬆倉重信瞅著攜帶法旨的島勝猛眉頭緊皺。


    “法旨就在這裏。斯波禦前已經在城外等候,還請鬆倉大人切勿耽擱為好。”


    島勝猛已經一無平日的和氣,麵無表情看著鬆倉重信。


    這筒井家的左近右近,平日裏是能一起喝酒打屁的關係,如今各為其主,也是無奈。


    島勝猛總算是明白了自家為什麽會被打壓的這麽厲害,對筒井家,對柳生家,恨意難消。


    這兩家一明一暗打壓島家,奪取北大和武家領導權。要不是百地三太夫一番情報點透,島勝猛還不知道要為筒井家做事到何時。


    鬆倉家是筒井家譜代家臣,世代效忠。


    鬆倉重信為筒井順慶親信。許多事情你說她不知道,那肯定是騙人的。這時候她已看出端倪,島勝猛知道了。


    對此,她鬆了口氣。說來兩人關係不錯,這事一直堵在她心口,又因為忠於主君不能明言。


    島家必須敗落,這是筒井家布局北方傳統武家的決策,她沒資格質疑,更不能破壞。


    如今島勝猛自己明白過來,也讓她不用再受欺瞞朋友的煎熬。


    隻是沒想到,島勝猛這次來還帶來了法主的法旨,要她將郡山城讓與斯波家。大和之戰還須在斯波義銀手下聽命,她難以接受。


    她是筒井順慶的親信,獨鎮北方,很多事她洞若觀火。筒井家與興福寺這些年,分歧已經很大。


    這事要從法相宗衰敗依附真言宗,真言宗接手興福寺說起。


    真言宗入主興福寺已經有三代。初代法主被真言宗派遣來時,尼姑武家的兩家領袖,態度不一。


    越智家居功自傲,不知進退。筒井家恭敬有理,厚顏跪舔。


    初代法主被真言宗寄予厚望,自然是殺伐決斷的狠角色。於是一力打壓越智家,力捧筒井家。


    在筒井家的協助下,坐穩了興福寺的法主之位,為真言宗打下了根基。筒井家也借著這份功勞,獨領了大和國尼姑武家。


    之後,筒井家漸成尾大不掉的態勢。到了筒井順慶,她用各種手段統合尼姑武家,連越智家也被她拉攏。


    外人看著大和依然是興福寺法主為尊,其實興福寺的權利一直在縮水。


    筒井順慶最大的苦惱在於,即便所有的尼姑武家都被她收攏,她還是無法取代興福寺法主,成為大和國之主。


    因為就算你收買了所有的高階武家,可底層的信徒,底層的尼兵,認得還是法主。


    宗教領袖的根基在於信眾,所以即便興福寺不如往昔,筒井順慶還是望寺興歎,不能取而代之。


    直到這次三好家入侵大和,筒井順慶雖然惶恐不安。可是危機危機,危險之中她還是發現了一個好機會。


    她一麵向幕府求援,一麵聚集軍勢死守筒井城,就是想有一個契機,一個毀寺滅尼的契機。


    隻要興福寺毀於戰亂,不論是三好家作為,還是自己趁機動手,她都會各種阻礙寺院重建。


    沒有了興福寺,自然就沒有了興福寺法主。那真言宗如何名正言順繼續統治大和?


    換個寺廟也要信徒們認呀。越是信仰堅定的人,越是死腦筋。


    隻要熬過幾十年,底層民眾漸漸遺忘了興福寺的統治。那麽擁有大和世俗管理權利的筒井家,也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大和守護。


    雖然這份權利是興福寺給的,但是興福寺已經沒了,誰來收回呢?


    真言宗?好呀,你先派個興福寺法主來。沒興福寺?那先有了興福寺再說。


    人人都可以耍無賴,就看你有沒有這份實力。


    筒井順慶的小心思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但不論是興福寺法主,還是郡山城鬆倉重信,都有所察覺。


    如今法主越過筒井家直接插手世俗事務,將郡山城送與斯波義銀。


    鬆倉重信再感覺不出其中的忌憚,那就不配與島勝猛齊名了。


    筒井家不再被法主信任,所以引入了新的勢力來製衡筒井家,甚至不惜送出郡山城。


    有了郡山城就可以輻射影響北大和武家,這至少是十萬石的領地呀。


    也就是寺廟裏的法師才舍得,不論是武家還是尼姑武家,動一石都是以命相博的爭鬥。


    島勝猛看出了鬆倉重信的猶豫,歎了口氣說。


    “你不用多想了。我進來之前,已經在城門宣讀了法旨,這時候整個城池應該都被伊賀眾接手了。”


    “你!”


    鬆倉重信雙目圓瞪,凶狠得盯著故友。


    島勝猛搖搖頭,說。


    “要不是為了爭取時間,我何必在這裏陪你猶豫這麽久,都是為了看著你,給她們爭取時間。


    右近,你我朋友一場,我不想你死得毫無價值。不要掙紮了,你已經沒有機會反撲,隨我出城去見斯波禦前吧。”


    鬆倉重信頹然坐下,輕輕點了點頭。


    郡山城易主。


    城池向南不遠,隱隱能看到一絲山線的痕跡,那便是雜賀眾的駐紮地。


    此時,三好義興也在本陣幕府中與鈴木重秀說話。


    “稟告大將,各部人馬都已經回來,共有682名姬武士。”


    說著,鈴木重秀一陣心絞。這次雜賀眾損失了三百多人,都是依附她的國人眾。


    因為國人出動大多是以家族為單位,被伊賀眾伏擊暗殺的國人眾大概是十五個村子的國人女丁。


    一村國人中的女丁大部分戰死,約等於滅了一門。這次至少有十五家國人沒了,已經影響到了她在雜賀眾中的威望。


    可是她還必須咬牙堅持在這裏駐紮,隻因為三好義興給她畫的大餅太過誘人,她起了貪心。


    三好義興不知道鈴木重秀心中有了絲絲悔意,她關心地問。


    “她們帶回糧食沒有?現在山上的糧食夠我們食用多久?”


    鈴木重秀回答。


    “帶了不少,加上山上的軍糧足夠我們吃兩個月。”


    三好義興露出欣喜的笑容。


    武家國內作戰,很少超過十天,因為自備幹糧的農兵隻能承受十天的兵糧役。


    而武家出國作戰耗損更大。十天來回的補給線還可以借助農兵運輸軸重物資。


    更遠則需要商人輔助,足輕運送,消耗幾倍於國內。


    日本貧瘠的土地無法提供足夠的後勤保障,即便是攢了幾年的家當,也隻夠三好家龐大的軍勢在近幾戰鬥六七十天。


    幕府軍一方更為窘迫。雖然後勤線短一些,但是幕府軍來源更雜,物資更少,堅持不過四十五天。


    而且幕府軍動員了大量的農兵運輸糧草,一旦接近秋收時節,農兵必然騷動。


    如今雜賀眾的物資足夠她們堅持兩個月,三好義興自然高興。


    現在近幾戰事已經展開有近十天。糧食夠吃兩個月,山上又有活泉飲水。且雜賀眾善於鐵炮,正適合死守。


    如此,守到近幾打完都沒問題,固守待援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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